等到水生从厨房回来之后,荀宜正已经将那件衣服缝好叠在一边了,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到白天里的事,水生知道她心里可能还有些气,不然也不会一点吃的都不给自己留。
于是他又坐到她对面,心里想着要怎么开口才好。
“你还在生气?”水生试探着开口,说完又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荀宜正就差点没把“我很生气”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相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觉得我在为哪一件事情生气呢?”荀宜正笑意盈盈,水生却觉得有些瘆得慌,他怎么觉得荀宜正这是话里有话啊。
该为哪一件事情生气,意思是自己做的让她生气的事情还不止一件?
“你犯不着跟她那样的人生气……”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荀宜正打断了。
“即使她说我是狐狸精小娼妇,我也要笑着对她点点头,说‘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是这个意思吗?”荀宜正满脸的痛心与讽刺。
她不晓得水生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又都装着些什么?就算自己不是他的妻子,但作为一个一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近两个月的人,怎么说水生该维护的都应该是自己吧。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给你说。”水生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奈,好像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错,荀宜正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她也就只剩这个把月的时间了,你又何必跟她争执这些。”思来想去,水生还是将李小银的病情跟荀宜正说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荀宜正听了她的话之后,不仅没有冷静下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讽刺。
“那又怎么样?她什么时候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的死又不是因为我,我为什么要内疚?”荀宜正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恶意伤人不该是将死之人有的特权,我跟她甚至不相识,她就那样子对我,那要是跟她有仇的,她是不是可以上前给他们一刀,到时候你是不是还要说不要跟她计较?”
荀宜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水生被她问得有些发愣,这些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想完全是站在荀宜正的立场上,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的那个荀宜正,并不是真正的荀宜正。
“我也没有因为她的话多生气,我只是以为,当时你会为我说句话的。”荀宜正语气悲凉,说完就离开了屋子。留下水生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在赵家村醒来的这两年,水生除了看病采药之外,其实跟赵家村的人少有来往,除了看病采药,他也很少会帮赵家村的人做些什么,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水生好像还是游离在赵家村之外,并没有融进这个小山村里。
今天在赵三家的时候,李小银跟荀宜正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应该阻止,而在他看来,荀宜正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怕荀宜正以后会因为今天的事愧疚,也怕荀宜正跟李小银争执,李小银一激动,直接咽了气,那赵三就有理由找荀宜正的麻烦了,所以就把荀宜正打发回来了。
没想到在荀宜正心里是这么想的,并且没有给他丝毫解释的机会。
接下来的好几天,荀宜正没有再提出要跟水生到山上采药,每天的饭做得也都很敷衍,水生看在眼里,却始终一言不发,荀宜正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到了第三天,水生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受不了的不是每天口味清淡的饭菜,而是荀宜正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两人明明在同一屋檐下,荀宜正却似乎总是有意避开他,有时候甚至不跟他一起吃饭,一天下来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
要是刚和荀宜正成亲的时候,这样的安静他求之不得,但是在习惯荀宜正的聒噪之后,这样的安静却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你要是还有气的话,就朝我发出来,总憋着不好。”水生第三天的午饭时说出了这句话。
“相公多想了。”荀宜正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
水生有些抓狂,荀宜正看在眼里,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哼,也该让水生体验一下,自己跟他说话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
“相公多吃些。”荀宜正往水生万里夹了一筷子青菜,打断了水生要说的话。
这可是她思前想后,想的最好的用来对付水生的法子,可不能因为他一两句话就算了,免得以后他胳膊肘都拐到天边去了。
知道荀宜正是铁了心不想跟自己说话,水生无奈,但也不再勉强,闷闷地吃完了一顿饭就出了门。荀宜正不慌不忙,给院子里自己种的那些药草浇水。
晚饭做好的时候,水生还是没有回来,不过小芹却来了。
“哟,准备吃饭呢,看来我来得真是时候啊。”小芹笑嘻嘻地走进门,径直走到桌子前坐下。
“可不是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会算命,每次到我这里都是掐着点来的。”荀宜正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桌上摆了两副碗筷,显然有一副是为水生准备的,不过如今水生不在,荀宜正也不想单独再给小芹拿一副碗筷,于是索性将给水生准备的那一副摆到小芹面前。
不仅如此,等水生回来的时候,要是没有饭菜了,她还不打算再重新给水生做。
“啧啧,看来水生说的是真的,你这气,还不小啊。”小芹忽然啧啧叹道。荀宜正一听就变了脸色。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知道自己跟水生闹别扭的事?水生告诉她的?这算怎么回事嘛!荀宜正又羞又气。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荀宜正给两个人盛饭,有些赌气似的说道,他没想到木头一样的水生,会把这件事跟别人说。
“好了,水生都跟我说了,不然你以为我真会算命,掐着点到你这里来啊?要不是水生求我,我还不来呢。”小芹将荀宜正给自己盛的那碗饭推到一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说实话,水生来找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时老实木讷的水生,有一天还会来问自己怎么哄媳妇,想着小芹就想笑。
“说了又怎样。”荀宜正觉得脸上臊得慌,要知道水生会跟别人说,打死她也不这么跟水生闹别扭,现在她担心的是,水生还将这件事告诉了谁,不会明天她一出门,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吧?
“瞧你,来来来,你坐下来好好听我说。”小芹见荀宜正气呼呼的模样,便把站着的荀宜正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将李小银的事情细细的跟荀宜正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还将水生跟自己说的,那天他之所以那样做的原因说了。
“小两口哪有隔夜仇,我看啊,你这碗饭,还是给水生留着吧。”说完,小芹就笑着扬长而去。
她刚走,水生就出现在了院子里,看来的确是早有预谋。
“不想吃晚饭了?”看着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屋的水生,荀宜正没好气地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