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楚吟的闪躲，苏遥笑：“我们进去谈吧。”
楚吟没说什么，跟着苏遥从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过去进商场，苏遥倒也没玩什么花样，随意找了个休息区，苏遥直接开口道：“挖我们的公司成立不久，你们应该没听说过。”
“叫什么名字？”楚吟问，新公司也好老公司也好，了解情况是必要的。
苏遥却不答，而是摇了摇头：“这点莫朗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找你出来也不是想说这些很容易查到的信息。”
楚吟微微镇定住自己的心神，刚刚是太急了，苏遥说的有道理，苏遥他们被哪个公司挖走不难查出来：“你想说的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苏遥将手背在身后，歪脑袋看楚吟的样子很有些稚气，“重点是，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挖走，还带走我所有的团队吗？”
楚吟面无表情道：“人往高处走，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不不，所有被挖走的梁氏员工，待遇的确比梁氏好不少，职场上奋斗的人，谁不是为了钱？”苏遥又笑了，意味深长，“但是，除了我。”
楚吟不知道苏遥说的“除了他”是什么意思，苏遥接着解释道：“我到新公司的待遇不如在梁氏，但我还是答应了。”
“你……”楚吟承认自己内心是吃惊的，但她已经习惯了不在外人跟前表现出多波动的情绪，说出的话仍然平淡，“你这么无私？”
苏遥哈哈笑了两声：“你讽刺我，我知道。无私这个词对我来说，只存在于字典里，它代表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苏遥。”楚吟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半了，她没多少时间在这里耗，“你如果是来跟我讨论词语的，那我……”
“好好好。”苏遥略带无奈的举起两只手，放下的时候有意无意把胳膊从楚吟肩膀往下滑了一下，“其实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让莫朗好好准备吧。”
楚吟道：“什么意思？”
“话只能说到这了，我和你有交情，才会和你说这些。”只要提到莫朗，楚吟的表情或多或少会有变化，她的情绪，随着那个男人不停波动，让苏遥五味杂陈，“我毕竟已经跳槽了，得有基本的职业操守。”
苏遥不愿意说，楚吟不勉强，他的出发点是职业操守也好，是其他也罢，楚吟没有耐心继续待下去，她站起来，把包挎上肩膀：“那我走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你谢我，还是代替莫朗谢我？”苏遥没有站起来，坐在椅子上，抬头仰视着楚吟。
商场明亮的灯光下，楚吟的眼睛好似被星星点缀，明亮执着，这是苏遥从小到大，永远看不腻的景象。
曾经他以为，将来总有一天，这双眼睛，这个人，会属于他，拥有这双眼睛的人，会用那种明亮的、闪着光的眼睛，灼灼看着自己，所以，就算要等，他也开心，那时候，有期待有憧憬，以为自己真的会等来那一天的。
如果知道结局是好的，等待又算什么呢？
“是我谢谢你，愿意提醒我一句。”楚吟低头看苏遥，语气温和了些，“我不会替莫朗道谢，我不是他，而且，你带走他整个部门，我不认为他现在会有感谢你的心思，你很清楚他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苏遥笑了，嘴角高高扬起，上眼皮垂下，长睫毛盖住他的眼睛：“是吗？那真可惜。”
“我走了。”楚吟走路很快，不一会消失在热闹的门口。
苏遥想到，读小学的时候，两人从家里走路去学校，楚吟走的太快，他时常需要小跑才能跟上，那时候，他个子没有楚吟高，腿也短，走不到五分钟就要喊一声：“阿吟，你等等我。”
楚吟会立刻停下脚步，背着书包回头看他：“你走路好慢。”
“是你走的太快了。”苏遥欣喜的奔过去，和楚吟边聊天边往学校走，这样的场景，一直持续到他们读初中。
初一的时候，苏遥快速发育，个子在一年里窜了十几公分，原本比楚吟矮半个头的他，一下比楚吟高了一个头，双腿笔直有力，走路呼呼生风。
初中，他和楚吟依然一起去学校，只不过由步行变成骑自行车，令人沮丧的是，骑车他仍然没有楚吟快，为此，楚吟还嘲笑过他：“你的腿那么长，蹬车的时候转圈太慢，所以你没有我快。”
当时，苏遇垂着脑袋：“我以为比你高了可以走的比你快，谁知道骑车这么碍事。”
为此，楚吟得意了两个星期。
脑子里的回忆和这几年面对自己的楚吟，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苏遥靠在椅背上，阵阵苦涩酸楚用心底涌上喉咙——如果真的不是同一人，反而让他安心欢喜的多，那让他知道，小时候同他一起长大的楚吟，从来没有变过。
小学步行、初中骑车，他怎么可能不是楚吟的对手呢？楚吟因为比他快那么一点就如此开心，假装不如她，能让楚吟得意的笑，苏遥觉得完全值得。
是什么时候，知道楚吟也许不再是小时候的小姑娘了，知道就算自己等待下去，楚吟也不会再回头了，是那个人出现之后……
老话有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苏遥却觉得，即便回头，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有些道路，选择走上去，就回不了头，只能一直走下去，走到底，走到头。
手机在响，苏遥从回忆和思考里回过神，站起身来，边接电话边往外走。
莫朗在公司忙到半夜十二点多，期间楚吟发过来两条信息，一条让他别忘记吃饭，另一条让他回去的路上小心。
把电脑关机，莫朗觉得头有些晕，索性趴在办公桌上闭目养个神。
阿宽明天一早七点就能到公司，莫朗考虑今天晚上不回去，就在办公室将就一晚，现在打车回去，明天一早再赶回来，最多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
可是不回去的话没办法洗澡，天气炎热，爱干净的莫朗无法忍受不洗澡就睡觉，犹豫再三，还是拿着东西出了门。
夜晚开车唯一的好处就是畅快，不堵车，车少人少，速度比白天快上许多，莫朗坐在后车座，有些昏昏欲睡，两条短信连续发过来，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打着哈欠点开短信，这一看，莫朗维持着哈欠打出一半的表情，双眼跟着睁大。
短信是陈副总发来的，多年不见的彩信，是两张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他都认识，且有一个熟悉非常——是苏遥和楚吟。
从照片的像素和角度来看，应该是站在挺远的地方，用手机摄像头拉近两个人拍的，不是太清楚，但能看到照片上两人的动作。
苏遥和楚吟坐在一张长椅上，从照片上的角度看，苏遥正把手搭在楚吟腰部，楚吟侧着头和苏遥在说话，恰好挡住苏遥的脸，两人的面部表情都看不到。
另一张照片，则是两人站在某商场门口，站的很近在说话，仍然看不到楚吟的表情，但能看到苏遥笑的挺开心。
莫朗死死盯着照片看，感觉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郁闷恼怒，在胸腔里来回奔腾。
苏遥刚带走他整个设计部门的员工，现在和楚吟这么亲密，是什么意思？
陈副总又发来一条文字短信：莫总，虽然我不在梁氏干了，但毕竟和梁总有情分，看到这种场景，我实在忍不住发给你看。楚经理和你的关系我们都知道，她和苏遥看起来关系很好，而且苏遥已经辞职了，莫总，这里面有些什么含义，我不明说，只是出于好心拍了照发给你。
出租车刚好到达小区门口，付了钱，莫朗推门下车，已是半夜，但闷热的威力丝毫不减，莫朗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被裹了一层厚厚的塑料袋，紧的他喘不过气。
加上手机里两张照片，莫朗只觉得整个人都呼吸困难，昏沉的脑袋越加沉重，他加快脚步回到家，轻手轻脚的洗澡洗头换衣服，躺到床上的时候没有丝毫睡意。
再次拿起手机，莫朗发现他洗澡的时候，陈副总又发来一条短信：莫总，我听人说，这次公司这么多人集体跳槽，和楚经理有关，不仅如此，除了挖人，后面还有别的动作，你小心些。
莫朗心脏一突，飞快从床上爬起来，立刻拨通了陈副总的电话：“陈总，是我，莫朗。”
“哦，莫总啊？”陈副总在那边笑，“这么晚了还没睡？”
莫朗想冷笑，这么晚，你不是也没睡：“是啊，陈总，有件事，我想请问一下你。”
陈副总：“尽管问。”
“你发给我的短信，说楚经理和这次公司变动有关，你什么意思？”
那头沉默片刻，莫朗听到陈副总触手机屏的声音，半分多钟后，陈副总说道：“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告诉我的，具体情况他没告诉我，只说挖梁氏的员工是第一步，很快会有新的动作。”
莫朗紧紧抿着的嘴唇渐渐泛白：“确定楚经理参与其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