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朗找了四个正吃饭的男生,表示他们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赶在学校拆迁之前回来找找青春的感觉,其中包括在食堂用餐,希望他们借一张校园卡给他,花掉多少钱如数支付。
“是学长学姐吗?”男生们在莫朗和楚吟之间来回打量一番,见莫朗点头,男生们同时掏出校园卡,让他们尽管拿去用。
莫朗随便拿起一张道谢,和楚吟去餐台处买饭菜。
许多人读书的时候不爱到食堂吃饭,觉得食堂饭菜单一,味道也不怎么样,可莫朗看了一圈,除了卖相一般,性价比极高,和楚吟商量几句,兴奋的买了满满两托盘菜,还有馒头米饭。
“太多了吧?”楚吟觉得这些饭菜的分量足够她吃三天。
莫朗刷了卡,对她挑眉:“没关系,你先坐下吃,我去还卡。”说着端起一盘现炒的麻辣花甲,朝那四个男生的位置走过去。
楚吟确实饿了,吃了几口菜,莫朗在他对面坐下:“卡还了,钱没给。”
“怎么?”
“他们死活不肯要,说是请我们吃。”莫朗说着笑了起来,显然心情不错,“想请他们吃花甲,结果钱是他们出的。”
楚吟抬眼看过去,四个男生三两口吃完花甲,说说笑笑的端起托盘送到回收处,不禁莞尔。
食堂的饭菜量不算多,莫朗能吃,楚吟在女性里食量也算大的,因此,两托盘饭菜没多久就被解决个干净,莫朗舔了舔嘴角的饭粒:“味道挺好。”
“是,我们学校食堂饭菜味道很好,隔壁学校的学生有时候会过来吃。”见莫朗打算走人,楚吟喊住他,“等等,我去买个东西。”
食堂进门的角落有个卖饮料奶茶的,可以直接付钱,莫朗看到楚吟卖了两瓶饮料过来,一手抓起一个托盘,朝食堂后门走:“你买了xx牌的功能饮料?”
“嗯。”帮莫朗把托盘放在回收桌上,楚吟将饮品递给他一瓶,“那时候中午吃完饭,我们经常买这个喝。”
莫朗拧开瓶盖:“这个我也喜欢喝,很多城市没有。”
顿了顿,莫朗有些好奇的问她:“你们?”
楚吟顺手把垂到眼前的碎刘海捋到后面,淡笑道:“是啊,我们那时候也都喜欢喝。”
继续朝前走,进入学生的住宿区,按照学校规定,住宿楼是不能进入的,楚吟带着莫朗走到一个宿管站门口,从宿管站不断进出的人来看,是个女生宿舍楼。
莫朗想问问楚吟来这里看什么,楚吟已经走到宿管物业的门口,对里面的人打招呼:“朱阿姨,您还在这个宿管站啊?”
“呃,你是?”朱阿姨鼻梁上架着眼镜,认不出眼前明显不是大学生年纪的人是谁,宿舍四年换一批人,她在这里工作十几年,见过的学生太多,实在没什么印象。
楚吟:“我是20xx届的学生,以前住在这个宿管站9幢302。”
见朱阿姨还是一脸茫然夹着尴尬,楚吟笑:“有一次,我男朋友想偷偷进女生宿舍,被您发现了,您还记得吗?”
一直站在旁边的莫朗,耳朵在接触到“男朋友”三个字时迅速竖了起来,默默转脸看物业室里的布置,耳朵却紧听着两人的谈话。
朱阿姨怔愣了好一会,在脑海搜寻楚吟说的那件事,楚吟把衣服上的帽子戴到头上,对朱阿姨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这样的,您还记得吗?”
“哦哦哦哦哦,是你啊!”朱阿姨跟着大笑起来,从物业室走出来,上下打量楚吟,感慨道,“我年纪大了,你们越来越漂亮,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楚吟和朱阿姨站在宿管站门口寒暄,莫朗耳朵里时不时钻进“男朋友”三个字,忍不住扭头瞧,两人聊得非常开心,朱阿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楚吟双颊呈现绯红色,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显得十分开心。
哼,谈什么,至于这么开心?
过了五六分钟,有学生来找朱阿姨,楚吟只得和她道别,伸手拽了把莫朗的胳膊:“走了。”
沉默的跟在楚吟后面,走出去一长段路,莫朗一个字都没说,楚吟有些好奇,先前还表现的对校园参观很有兴趣:“你不舒服吗?”
“没有。”他当然知道楚吟在打量他,他确实有些不舒服,但不是生理原因。
继续沉默着,走出一小段路,楚吟带他来到一条小河边,小河水质不怎么样,闻起来有些臭,但小河旁边,小石子铺成的路和木制的四角亭,颇有些意境,不少学生在亭子里聊天。
忍了许久,莫朗心头那股不舒服感越发明显,他决定把他的不痛快表达出来:“我想问你个事儿,如果你不想说,没关系。”
“你问。”楚吟拧开饮料盖子慢慢喝着,温度正好,小风吹着,很舒服,如果小河里的水质不是跟当年一样差就好了。
“你,你和朱阿姨说的,那个什么女扮男装,是什么事?”公事上向来能言善辩,面对棘手的对手也能冷静应付的莫朗,第一次觉得自己嘴巴超级笨拙。
楚吟:“女扮男装的是我男朋友,你想问那件事的具体情况吗?”
莫朗强自镇定:“我是觉得这件事有趣,你如果不想说……”
“没什么不能说。”楚吟抬头看一眼明亮开阔的天空,思绪飘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起因是我生病了,不是大问题,就是发烧,嗓子哑的厉害,舍友们周末回家的回家,出门玩的出门,就我一个人。”
莫朗注意到,楚吟说话的时候语调低沉轻缓,眼神飘悠,盯着远处某样物品轻轻眨眼,整个思绪已经回到了当年的某个时刻。
“他给我打电话,我接了之后不能说话,挂掉后给他发短信,说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没多久,朱阿姨忽然来敲门,说有点事,希望我和她去一趟宿管物业,我跟她到了那,发现他坐在里面,朱阿姨问我,他是不是我男朋友,我说是,朱阿姨说他想跟在女学生后面悄悄溜进去,被她逮个正着。”
莫朗在脑海里把这个画面勾勒一番,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真敢。”
“是啊,他真敢。”楚吟幽深的眼光从远处移到莫朗脸上,两秒后重新移回远处,继续说道,“我跟朱阿姨说了很多好话,朱阿姨答应不报告给学校,我挺生气,但又觉得开心,不知道怎么跟他发火。”
莫朗理解楚吟的意思,生气是因为男友不分轻重随意跑到女生宿舍楼,万一被通报,严重程度可大可小;可另一方面,男友这么着急,没想太多就冲过来,恰好证明他对楚吟的在意重视,任何一个女孩,都会感到欣慰的。
“后来我问他,怎么会这么冲动,他说,因为我只是回了短信,他怕我在宿舍出事,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楚吟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笑容只在脸上停顿了那么一瞬,楚吟的脸重新归于平淡,“就是这样。”
回忆的组成部分是两个——回想和追忆,回想过去发生的一些事,追忆往昔岁月,关于这个词,有很多解释和衍生,莫朗觉得,人如果回忆起某些事某些人的时候眼中带笑,不管当下如何,起码,在回忆里的那些时光里,她是幸福的。
身边静静讲述大学时期男友中二行为的楚吟,应当就是如此。
莫朗多次暗暗揣测,楚岑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楚岑的外表和楚吟很像,从楚岑的外貌上,莫朗无法窥得那个男人的长相,楚吟从来没提起过那个人,一次都没有,楚岑更是一无所知,只说他父亲还活着,这让莫朗对那个男人更加好奇。
但他从没想过主动去问楚吟,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性格、当年做了什么事导致一家人分离,他所看到的的现实情况是,楚吟一人带着孩子生活,莫朗可以想见,楚吟即使愿意告诉他,大约也是个愁苦的故事,他不想引起楚吟不快。
今天楚吟主动说出大学时恋爱的事,莫朗着实好奇的半死,偷偷瞄了楚吟好几眼,确定楚吟没有什么不快乐,莫朗低声问道:“他和岑岑……”
“他是岑岑的父亲。”楚吟没让莫朗犹豫,主动把答案告诉他,“但岑岑没喊过他,一次都没有。”
莫朗的心里立刻涌上一股淡淡的酸味,不是老陈醋般的酸,更像是新鲜柠檬,用水果刀切开,朝纯净水里挤出汁水,即便不去喝,也能闻到那股清香的酸味。
这个酸味,有莫朗自发而出的,因为他在听到楚吟说着和那个男人过往的时候,淡淡的酸味如同柠檬汁滴进温水,味道不重,却足够让莫朗有所触动;
也为了楚吟的那句“岑岑从没喊过他”,当年的两人那般美好,现在却走到一个不知怎么形容的地步,这一层面上,莫朗内心的酸楚,是为了楚吟和楚岑,他甚至有些心疼起楚吟母子来。
两人在散发淡淡异味的小河边站了会,接着往远处逛。
两人后来又去了教学楼、大学生活动中心、体育馆、艺术馆,把大学整个走了一遍,但楚吟每到一个地方,只是随意看看,并不像别人一般拍照。
“你不拍照吗?”莫朗如此问。
楚吟摇头:“看到了留在心里就好,拍照不是必要的。”
大学校园占地很大,两人走走停停,足足逛了三个小时,从校门出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莫朗想问楚吟接下来去哪,一个身影扛着兴奋的高亢嗓门急速靠近:“靠,怎么来了都不通知我?多少年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