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心中惭愧,这次她什么忙也没帮上,不仅成了累赘,还要师尊为自己操心,要不是那日她一时任性要同扶灵下山,也不会惹出这么多幺蛾子。
“下次如果疼,要及时告诉别人,这样关心你的人才知道。”傅承手指上涌出一支小的水泉,细细的喷洒在她的脚上,脚上仿佛浸泡在灵气中,顿时感觉不到了疼痛,傅承帮清河重新穿好鞋袜后重新坐到了崖边,如今正是凡间日落西山的时候,一眼万里看过去, 落霞就在他们眼前,与这绵长不觉的祥云成天地一色,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清河假装看向师尊边上的虹彩,实则悄悄的瞥着看他的侧脸,他清透的眼眸,他高挺的鼻梁,他微张的唇……
她在心里为他勾勒,结合着景色像是烙在了她的心中,直到很多年后,她遨游三界,看到如今天这般的霞光时,闭上眼,依旧能描绘出他今天的模样。
她与傅承坐在崖边,傅承开口问她:“你还想往上重天看看么?”
都说上界九重天,九重皆不同,她点点头。傅承却笑出了声:“往上是仙人们的居所,你灵元未成,就算有我的灵力护着你,贸然上去怕是也要折损你的寿命。”
清河虽在玄清观呆了一年,可对于灵元,气修这些,始终还是模模糊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凡人,可是扶灵却说她与一般的凡人气味不同,她一直想问师尊,却不知怎么开口。
“我年幼时也曾同我的师尊来看过这九重天的景象。“
傅承手在清河头上比划了一下:“那时我比你还要小几岁,不过我同你一样,自小没了父母,尝遍了寄人篱下的苦,若不是观主爷爷将我捡回来,或许也不会有如今的傅承。”
或许是因为有同样的遭遇,所以当他在望春楼看见那个女孩强装坚强的眼神时,心中才像是触及了封尘的往事。
“那你的父母呢?”清河小心的询问,话说出口后又觉得不妥,天下间哪个孩子会不想父母的羽翼下长大?或许他同她一样都是被抛弃的孩子,她是懂他的,她心里这样想着。
“他们被一个有身孕的兔妖吃了,那年闹灾荒,庄稼地里长不出粮食,兔妖化作人形来我家讨水喝,母亲仁善,就让我将她领进了门。”后面的话傅承没有说下去,可清河却能猜出七七八八,她的心像是被人用大手捏了一下,一下把她心中的眼泪给挤了出来,她第一眼瞧见师尊时就认定了他是个没吃过苦的贵公子,他风度翩翩,他卓尔不群,却没想到,他心中还有这样的往事。
“你看这天地间,万族鼎盛,唯有人族颠沛流离,永失居所,可凡是存在就皆有规矩,就如这玄清观选观主向来只选人族一般的规矩,终有一天,下界的规矩会回来。“
察觉到自己今日的多言,傅承有些歉意的对着清河微笑:“你是不是觉得今日的师尊很是多话?还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白话?”
清河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傅承看了半晌,随机跃下崖边,踩在那朵软硬适中的祥云上,想着让他重绽笑脸,清河笨拙的舞着双手手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一定会的,三界一定会的。”
只要是他想的,请一定让他实现。
清河心中暗暗对天边最后的的霞光许了个愿。
等傅承领着清河回玄清观时,扶灵一双媚眼将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才抱住了清河,哇哇大叫:“小师妹,我对不住你呀,我早知道蚁兽这么凶就不怂恿你下山了,就让大师兄那个直愣子和二师兄那个话痨精去来了,我哪知道呀,我对不起你呀!!!”
扶灵抱着清河忏悔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清河才勉强将这个师姐推开,本以为她嚎的这么厉害,最起码会哭得梨花带雨,谁知推开的时候,脸上一滴眼泪都没留,反而左摆脸右摆头:“师尊走了没有?”
“走了。”师尊早在她嚎的第一时间就走了,生怕她侮辱了自己的耳朵。
扶灵收回目光,玉手将清河一挽,她等的就是师尊走,扶灵挑眉道:“小师妹,看不出来呀,你和师尊偷偷约会去了吧!”
清河吓得慌忙摆手, 说出的话却明显磕绊了起来:“没……没有,师姐瞎说什么呢?”
扶灵真怕再逗这个小师妹下去,她毛茸茸的大眼睛就会流出几滴清泪来,到时不论让谁看见了,都是她说不清,只得见好就收:“我同你开玩笑的,八师兄被蚁虫咬伤了,我还得去为他抹药,今夜你先自己回房吧。”
送走扶灵,清河才心有戚戚焉的松了口气,却又联想到她刚刚所说的蚁虫,清河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师尊大抵是用自己的灵气为她疗的伤,如今已经毫无痛觉了,想到师尊在崖边耐心的为她脱去足衣,将自己的小脚放在手中搓揉,清河的脸忍不住又烧的滚烫,她慌乱的低下头四下张望,确认好没人后才暗暗倏了一口气,将心中那颗蓬勃乱跳的心收纳妥帖,悄悄往屋子的方向走。
她轻飘飘的足尖点地,双手捻住牙白的道袍边角旋身起舞,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歌儿,心情一片春光明媚,抬眼之间看天上轮月,秋月如珪,清辉皎洁,好像连月亮都比往日美上了三分。
蚁兽之事隔了几日后,在玄灵派参经修道的五师兄、六师兄和七师兄便回来了。
清河一早就被扶灵拉去前堂拜见,给师尊敬了早茶后又给三位师兄各自介绍了一遍才在椅子上坐下,三位师兄听到蚁兽的事情纷纷咂舌,没想到不在玄灵的这段时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扶灵清清嗓门,昂着头对三位师兄说道:“要说这蚁兽啊,那可是真的凶猛,若不是我与八师兄配合的默契,怕收服蚁兽也是有些困难的呀!”
清河一口口水卡在了嗓子里,她的这个师姐可真是大言不惭,不过三位师兄显然都对扶灵的秉性了如指掌,都没当真,由其是坐在清河边上的七师兄,七师兄钟山生的浓眉大眼,身形健硕,很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几句话就拆穿了真相:“二师兄已经同我们讲了,飞羽说你与他都没撑过一招就缴械投降了,还连累了刚入门的小师妹——”
钟山看向清河,被点了名的清河连忙低下头,不肯接上话。
倒是个乖巧温煦的女子,钟山心里想道。
钟山不以为意又接着说道:“扶灵,你跟在二师兄屁后学了这么多年术法,只学会了吹大牛,你可不要再跟在他身后鬼混了,你看,他这颗歹竹教出不好笋的。”
一言既出,满座笑堂,清河轻轻的抿住唇,幸好二师兄没在,不然他那张嘴指不定要将所有人都要损上一遍。
笑也笑了,闹了闹了,扶灵才支支吾吾的对着师尊禀告,那日他与八师兄留下来善后的时候,不小心放走了一只蚁兽的分身,扶灵有些委屈,蚁虫小小的一只,她与八师兄追到了奇林的后山都没有追到,她与八师兄就以为蚁虫可能已经死了,正巧那时天也黑了,他们才打道回府。
扶灵的话让众人的心瞬间跌宕起伏,像这种会分身的魔物麻烦就麻烦在这,只要有了逃跑的机会,就会躲个三五载重新修炼,卷土重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堂上的师尊闻言脸色确实暗了几分,本以为扶灵只是贪玩了些,却不想面对这种事情还这么糊涂,傅承眼睛看向低着头不语的清河,难道真如钟山所说是自己这些年对徒弟疏于教导?
不管如何,经历了这些事后,沈戚是断然不适合教人的。
不能再让他误了清河。
“清河,过来。”傅承向清河招手,温和的说道道,“以后你便由阳虞教你习武吧,如果遇到术法之类的问题,可直接来寻我。”
傅承手中幻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铜镜,将它放到清河的手中:“日后我在哪你都可以用它来寻我。”
如意镜!
不光是扶灵,钟山也有些吃惊,他入门也有些年头了,早些年二师兄代管观中大小事务时时常寻不到师尊的人,就往师尊讨要这面如意镜,只要同镜子说镜子主人的名字,就可以寻到他在哪,可师尊硬是不给,说自己早就习惯了飘忽不定的生活,二师兄讨要未果,最后也只好作罢。
清河自是不知这镜子还藏有这么深的渊源,只瞧见这镜子虽小,做工却镂尘吹影,细入毫芒,精致的不像凡尘之物,就妥善的将它收贴好,末了又谨慎的问一句:“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傅承点头,对她他总是有足够的耐心:“都可以。”
清河得了如意镜这件事很快传遍了观里,反应最大的首当其冲就是二师兄,他起先不信虚实,拿着他平日把玩的折扇慢悠悠的走进清河房中,刚喊了一声:“清河呀……”就见清河捧着那枚他日思夜想的铜镜傻笑,镜中浮现正在读书的男子不是他高贵冷艳的师尊又是谁,沈戚当时捂着嘴就退出了房间。
诚没想到师尊偏心小师妹偏心到这个地步!
另一方面,大师兄阳虞真的谨遵师尊的命令,每日鸡更打鸣时就准时站在玄灵石门正中,手持木剑等着清河,虽说众人修法,气性不同,可实打实的拳脚功夫却是不尽相同,大师兄根基稳,虽不如八师兄的剑法精妙,但是胜在招招稳妥,一板一眼,动作虽然普通但是不拖泥带水,清河扎稳马步跟在大师兄身后像个小影子,心想,日后再遇蚁兽之流靠这个自保然后逃跑应该是没问题的。
练剑练到了巳时,不消旁人提醒,大师兄就收了剑,微微向她颔下首,兀自往回走,起先清河不解,以为大师兄要换个场地,殊不知跟到了大师兄的房门口才知今日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她也是爱低头走路的个性,不巧大师兄关门时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清河显些撞上了门。
清河揉揉有些发红的脑袋,赌气似的掉头就走,阳虞大概看出了清河心中有些小情绪,本想询问一下,见她掉头,以为她已经没什么事情了,索性将门一关,留下站在门外的清河,既做不到像二师兄那样出口成章,又没办法像扶灵一样泼辣。
只得心中有气自己咽,当真如扶灵所说,大师兄就是个石头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