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扬起地上落叶,小王爷执剑直逼花玉,花玉亦是握紧了剑柄,身手灵敏的前去应对她哥哥的招数,这一对兄妹可谓是对活宝,看小王爷的招式也比重锦差不到什么地方去,小丫头花玉倒是身手见她哥哥要弱了许多,不过一个女孩子家,终归不需要上战场杀敌,学点花拳绣腿也够了。
兄妹二人招招相对,卷起了地上大片大片的落叶,浮儿悄悄凑了过来,“这小王爷身手不凡,不过有这样一个哥哥,处处让着妹妹可真好。”
我站在一旁观战,“怎么,羡慕了?羡慕以后可以找一个会怜香惜玉的相公嫁了啊。”
“公主……”浮儿红透了一张脸,我赶忙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将我的身份给暴露了,“我说的可是实话,你是父皇器重的医女,若真的看上他了,赶明儿也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哎,我可不是什么命好的人,我还是求陛下让我一辈子伺候你来的比较实在。”
刀剑舞动,掀起层层寒风。
今日是户部侍郎张显母亲的四十大寿,那位惹人厌的张大人一手捐了三千两黄金给寺庙,后又去求了方丈亲写了一张平安符,张显这个人平日没有什么优点,为人奸猾又好色,但他对他的母亲却是极为孝顺,从小到大被母亲捧在手心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怎样了。
他母亲是张大人的原配,一生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分外娇生惯养了些,自从当了官之后就更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家中妻妾成群,可还做着强抢民女的勾当。可惜他是慕容贵妃的外甥,朝中无人敢对其说一个不字,一些朝中老臣更是宁愿装成瞎子。
我闲暇时便过来陪重锦在他父母亲的灵位前上香,一炷香上完,却听门外有谁在故意讽刺道:“大爷我老娘过寿辰,你们这里却弄得像死人一般晦气,这什么白幡白绸帐的全给本大爷撤掉,听见了没!”
方丈沉稳的念了句阿弥陀佛,“此乃是给先宁王宁王妃所设的法会,宝华殿离长青殿距离甚远,即便是老夫人前来参拜,也不会被冲撞。”
男人言语更是轻浮:“呦,我原以为是哪家官宦,原来是宁王府,怎么废物世子要来给叛乱的爹设法场?有必要么?这先宁王,可是意图造反,陛下巴不得他们一家下地狱才好,你竟然敢给他们起法事,念往生?”
这等言语羞辱,是个男人又怎么会承受的住,我偏头去看重锦的脸色,他面色铁青,额角有青筋跳动,我抬眸,捞住了他的手,安抚的握住,他眉心微微一动,我凝声道:“方丈。”
“施主。”老方丈恭敬应道,我冷冷道:“宁王妃乃是陛下的妹妹,当朝长公主,长公主与驸马的灵前谁敢大逆不道便是杀头之罪,理应株连九族。”
“阿弥陀佛。”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说本大人!”男人怒气冲冲大步迈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看清我容颜后,脸上露出了抹奸猾的笑,“呦,还是个美人。”
“施主且慢,不可动怒。”老方丈见状赶忙上前来阻拦,他拂袖便推开了方丈,方丈年迈,怎是他的对手。握在我手腕上的那只大手力度甚紧,重锦寒着脸一招便掰开他的手指,疼的他哎呦乱叫,“我早就警告你安分些,你不要找死。”
“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重锦,你就是个没权没势的废柴,就算你是世子如何,不还是不得快意?我告诉你,大爷我今天……”
一道灵力打在他的身上,我收回手,负在身后,男人本在愤愤大骂,可下一瞬便是眸子浑浊,呆若木鸡,“小人该死,世子饶命,小人该死,世子饶命……”
男人瑟瑟发抖的重复着这八个字,老方丈看破红尘的垂首合十双手念了句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重锦见他此状,缓缓放开了他的手,拂袖怒声道:“滚!”
男人吓得跪倒在地,双目无神的朝他磕了个头:“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我握住自己隐隐做痛的手臂,看着他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长青殿,“这种人以后就不要让他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是,老衲疏忽,还请两位施主莫要见怪。”
“方丈方才受惊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
看重锦的脸色一直不大好,我哽了哽,道:“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拂袖转回身,脸色里瞧不出悲喜,只觉眼神凄凉,素白修长的手指从香案上取出两炷香,香在烛火上偎了偎,两缕青烟萦萦升起,插进香炉,“无碍,我已经习惯了。刚才可有吓到你?”
他这是,在关心我么?
我攥住了袖子,“没有。”
一场闹剧过后,我乖乖回了明玉院,花玉小丫头还在舞剑斩风,剑锋猛地朝我一指,我顿住步伐,猝然回神,她收了剑嬉皮笑脸的贴了过来,“姐姐。”
我推开她的桃木剑刃,讪讪道:“都练一日了,该去歇一歇了。”
花玉小丫头抱着我的胳膊:“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哥哥教我的两招剑术我还没练会呢。”
遥想当日在山洞,重锦也说过要教我来着,许是我这副凡人的驱壳不太好伺候,他怕伤到了我的身子,故而出了山洞便再也没提及这件事了。可我又不能这样颓废下去,当凡人总要学个护身之法才好。
“小玉,你教我练剑好不好?”
花玉两眼放光,“姐姐你要学剑术?好啊,我还从没有教过徒弟呢。”
对于我要同她学剑法这件事,小玉是很乐意倾囊相授的,但人间的剑法终究不抵上古的剑法,只可怜我这个凡人身子娇贵,如今连提剑都是个问题,桃木剑举久了尚且都觉得胳膊痛,正如浮儿所说,锦衣玉食长久了,就咽不下去粗茶淡饭,中间总要有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可是极为辛苦的。
小花玉后来几日每日都会过来亲自给我传授心德,她所会的鸡毛蒜皮功夫我只需瞧上一眼便可参透,但在她面前我又不能表现出大彻大悟的样子,只有随着她的步骤,练上一会儿便汗流满面了。
龙岩寺中的日子过的极为自在,后来也没有什么阿猫阿狗再来挑衅,倒是浮儿和我提及了刺客与慕容府的事情,我不想深究,也不愿意再去操哪门子的心思,索性就抛开一切的与他们在一起,花玉来了后,我的日子也过的有趣多了,纵然还是三日一小碗五日一大碗的汤药灌着,但精神却是好多了。
又过了两日,花玉破天荒的没有来督着我学剑了,我自己一人提剑去了后山练习,浮儿见练剑无趣就自个儿采野果子去了,我提剑,颇为费劲的学着初级的武功,累日的练习好歹让我把握住了如何不伤到自己,凡人身体笨重,不抵神仙体轻如燕,在凡间打架,也是一门技术。
我挥动手腕,木剑在手中有些不大听使唤,步伐也走的比较僵硬。此番过了两刻钟,忽有一男人运轻功落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腕,一手揽住我的腰身,珠玉之声荡漾耳畔:“跟着我的步伐走,我教你。”
他大抵是看不下去了,想前几日我央着他教我剑术的时候他还铁青着脸不干来着。
我凝重鼻音嗯了声,手上随着他的力度而走,步伐招式都在他的控制之下,遍地青叶在裙下盘旋,他紧搂住我的腰,手掌心力度适中的握着我的手腕,一边教我,一边叮嘱我:“出招要疾,身子要稳,胳膊不许僵硬。”
他这样搂着我,怀里的温度盘旋在我的衣衫外,淡淡梨香袭来,如春风拂面,如眼前梨花万顷。起先的聚精会神如今已经散个一二了,我偷偷侧过容颜去看他,他眸光冰冷,压在我的耳畔低低道:“不许分神!”
元神陡然归位,他竟晓得了我分神,我心虚且害羞的缩了缩脑袋,想要努力聚神,但脑袋有些不听使唤,总喜欢往旁的地方想……
浮儿一回来碰见他在教我练剑,赶忙拿起手上一株草药遮在脸上,假装看不见的转身,扭头就跑。
我练的有些累了,心口也跟着喘不过来气,他感受到了我的呼吸急促,一招收手,顺势揽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冰着脸道:“累了便说,不要硬撑着。”
我双手摁在胸口上,缓了好一阵子,长舒一口气:“没、没事,我还能来。”
他的手从我肩上滑下,拂袖负在身后,“今天到此为止,你先回去休息。”
“重锦。”他转身,我及时抓住了他的袖子,试探道:“那,我们明日还可以练剑么?”
他怔了怔,道:“随你。”
我大喜:“那明日你可还会教我。”
“不会。”他决绝如冰山。
我登时便拉长了哭丧脸,“重锦~你答应过我的,而且我身子已经大好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重锦……你若不教我,我明日就去缠大哥。”
“……待定。”
我松了口气,目光笃定:“那我们说好了,明日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可真的要去找大哥了。”
他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我看不出他究竟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不过事实证明,拿大哥出来压一压,还算是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