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寻在一片恭贺新婚的声响里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把脸埋在了凤三娘的颈窝，贪婪地吸了两口。
“你不声不响地跑来军营待了三年，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凤三娘被他的呼吸弄得有些痒，往后缩了缩：“嗯，知道。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敖寻那时和今日一样，都傻愣愣地追问了“为什么”。
凤三娘带着无奈的笑意，抬手摸了摸他的龙角：“我是未来的战神夫人。我做不到在家安稳地待着，心急如焚地等你凯旋。我是一定要陪你上战场，和你并肩作战的人。我希望你的将士们可以像敬畏你一样，同样对我尊重。”
“但是。”凤三娘半仰着头，眯着眼，“这份尊重必须是我自己拼来的，我不要凭着‘战神夫人’这个名头硬压他们。那样换来的服众都是假的。”
彼时敖寻心跳如鼓，紧紧拥住了凤三娘，在内心默默感叹自己何德何能得妻如此。但在后来的每一天里，他都无比后悔着那时应允了她一同上战场的请求。
他宁可凤三娘如寻常女子一般，在固若金汤的龙宫里等着自己回来。那样她会处于重重保护之下，不会有半点危险。
——更不会在魔界的鬼火里烧成一具焦骨。
那时骄傲的凤族公主与眼前平凡却神秘的人间女孩在一刹那间重合了起来，敖寻失神得厉害，微张着唇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苏蓉蓉看着敖寻魂不守舍的模样，敏感地从那双眼里读出了些什么。
那双银光闪烁的眼瞳，看似落在她身上，却更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一个让他用情至深，能轻易牵动他喜怒哀乐，终其一生也不会从他心底离开的人。
那样伤情的表情与眼神，敖寻从来没有加诸在她的身上过。
苏蓉蓉抿了抿唇，轻轻扯了扯敖寻的衣角：“总裁？你还好吗？”
敖寻猛地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说着：“嗯，好，没事。你想怎么做就去吧，嗯，我先回去了。”说罢他就快步走出了苏蓉蓉的房间，背影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苏蓉蓉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半晌拍了拍自己的脸，硬扯出一个元气的笑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暗恋嘛，总是要吃点苦的。
她解释不了心里铺天盖地的疼是怎么回事。她看着敖寻那个表情，就好像把自己一颗鲜活跳动着的心剖出来在针板上滚了一圈似的，酸涩刺痛得可怕。苏蓉蓉疑惑地按着自己的心脏，不太明白自己为何在这段飘忽的感情里陷得这么深。
“这就是所谓的情不知何起么？”
她的疑问声轻轻消散在空气里，没有听到任何回响。
敖寻的状况其实没比苏蓉蓉好到哪里去，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房间，将凤三娘的画像拉下来，一边盯着看一边平心静气。这画早就被他刻在了脑子里，即使闭上眼也能清晰地临摹出每一个细节。
可是他仍然强行控制着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画纸，不敢移开半分。敖寻从那副根本不会变的画像眼中生生看出了责备，他自己的心里也羞愧极了——怎么能在和苏蓉蓉说话时，忽然觉得她与三娘相似呢？
这世上的人有千百种模样和性格，或许她们在处理同类事件的时候，恰巧会是同一种方法。但他绝不该下意识拿苏蓉蓉去和三娘比较，甚至从她身上看出了三娘的影子。
在他心里，凤三娘是这个世界上的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终于到了这一天吗？我思念你已经到了对着别人幻想是你的地步了。三娘，你这次消失得太匆忙了，桃花笺都没有给我写，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呢？”
敖寻将双手覆在脸上，许久没有再出声。
苏蓉蓉再次仰着脖子看着巨型的龙腾logo，心中百感交集。上一次阴差阳错地闯进龙腾企业的大楼，原本是为了工作背水一战，没曾想给自己解锁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全新人生。开除人籍不说，还赔上了一颗没经过恋爱之苦的纯纯少女心。
真可谓是世事难料。
在苏蓉蓉的严词拒绝之下，敖寻无奈地先行去了会议室。她慢吞吞地上了楼，看着一半透明的会议室里面坐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腿肚子有些打颤，手里捏着的企划案仿佛瞬间重逾千钧。
敖寻搁着玻璃看见了她，冲她笑了笑，比出了个加油的小动作。苏蓉蓉深呼吸一口，换上一副职业微笑走进了会议室。
她的策划其实算不上十分创新，但自觉是稳扎稳打的类型。众所周知，冠名大热的节目是迅速提高知名度的途径之一。苏蓉蓉结合龙王寻子这件事，策划了几档具有针对性的网络节目。分别称为“沉默者”“天籁者”“勇战者”和“吞噬者”，模式与选秀节目程序类似，但过程中的条件却别具一格。
“沉默者”在保持沉默的时间之中要不断接受别人的挑衅而不动怒；“天籁者”总海选的位置定在了鬼屋进行；“勇战者”的条件要仿照“武林大会”的样式进行；“吞食者”则找来了国内知名的网红厨师团队进行联名合作。
苏蓉蓉越讲越兴奋，胸腔里似乎烧着一团火。瞥见高层中的几个人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她更加胸有成竹了。
全部讲述完毕后，她抿了抿唇。敖寻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其余高层也跟随着鼓了鼓掌表示肯定，但有一句反对的话语响了起来。
“现阶段之下，我认为这个策划案行不通。”
男子凉薄的声线听在她耳朵里，像是凝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苏蓉蓉心头的火瞬间就灭了下去。
“你既然主攻新媒体方向，想必此前应该了解过，我们企业在媒体方面涉猎甚少。企划案整体有创新的元素，娱乐效果是有的，但是可行性上有待评估。我个人从经验上来看，龙腾企业前期没有任何造势，贸然进军文化产业很容易亏损。”
敖寻十分诧异地看了眼正在发言的人——谁提出这句话他都不觉得惊讶，但偏偏这个人是他事先聊过这件事的晏山庭，怎么短短时间之内，他的口风来了个大转弯？甚至还一改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硬生生端出了几分严肃的架子，真乃一大奇观。
苏蓉蓉的眼神在会议室中的各位人员脸上转了一圈，情况不容乐观——大约有一半的股东点了点头，附议了那个男子的话。
还好总裁当时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不然当场情绪崩溃的话也太丢人了。
“您说得没错，这点的确是我欠考虑。”她一双晶亮的眸子里丝毫不见羞愧与怯懦，反而透露出一种昂扬的斗志，“那么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把龙腾企业前期的宣传造势也一并交给我。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再来进行这份策划案。”
晏山庭看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苏蓉蓉，她也正盯着他看，两方视线胶着在空中，仿佛要擦出火花来似的，最终晏山庭无奈地点了点头：“好，那我期待着苏小姐能够成功。”
苏蓉蓉呼出一口气，这才感觉着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待所有董事和苏蓉蓉都离开了会议室以后，敖寻一把按住了晏山庭：“你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跟你提过这个想法了，你也支持么？”
晏山庭定定地看了看敖寻，脸上分辨不出神情，“我支持的前提是，要么这个企划是一个有实力有经验的媒体人员做的，要么这个企划完美到无懈可击我能直接推行。但很显然，这个苏蓉蓉两点都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