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之的所思所想,季梳雨从来就没摸透过,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不去琢磨,活得更加愉快一些。
从超市出来,季梳雨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开口问道:“……我们去哪做菜?”
宋晏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哦。”季梳雨抱着一口袋的排骨坐上去,拉好安全带。
宋晏之发动车子,踩下离合,这时才发现她仍抱着排骨,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笑意,挑眉道:“你要抱着这堆排骨过夜吗?”
“咳——”季梳雨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忙不迭的将排骨往后排放下,这才拉好安全带,然后很小声地道,“好了。”
“嗯。”宋晏之懒懒应了一句,车子往前启动。
正好是晚高峰的时间,车子在路上堵了十来分钟,季梳雨终于没忍住困意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她这段时间都太忙了,每天晚上到家都是秒睡,本来以为在车上不会睡得太安稳,谁知这么一睡居然睡死了过去。
宋晏之怎么叫她都叫不醒,皱着眉头看了她半晌,无声的叹息,旋即拉开副驾驶的门,把她给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季梳雨窝在宋晏之的怀里,大抵是感觉到温暖的气息,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
宋晏之的步伐微微一顿,脸上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被他掩盖下去。
季梳雨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华灯初上,一整面的落地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竞相亮起,映衬出这座城市不夜的一面,最远处极高的城市建筑像是被月色朦胧上一层薄薄的光芒,成为最耀眼的一处存在。
季梳雨缓缓地坐起身来,目光由那落地窗而看向其他地方,这时才察觉到环境陌生。
房间很大也很空旷,整体是北欧风格,白色系,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禁欲感,季梳雨此刻正躺在白色的沙发上,房间里很安静,只厨房偶尔有切菜的声音传出来。
季梳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宋晏之的地盘。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家,但是,能够进这样的地方,足以让季梳雨兴奋起来了。
她偷偷摸摸的站起身,没穿鞋,怕发出声音,小心翼翼的往其中一间房走去。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里面摆放着床、书柜以及衣柜,依然是性冷淡以白色为主的装修,被子妥帖的搭在床上,有人生活过的气息,这里应该是宋晏之的卧室,季梳雨没敢进去。
然后是书房,里面堆满了书籍,各种类型。
直到走进倒数第二间,季梳雨往里面看去,愕然发现这一间居然是画室,里面挂满了宋晏之的画,有风景也有人物,但季梳雨兜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那一幅。
她逛了一圈之后出去,往最后一间房走去,出乎意料的是,这间房上了锁,正在季梳雨琢磨自己该去哪里找找钥匙什么的时候,宋晏之突然从厨房走了出来,声音平静响起:“你在干嘛?”
季梳雨吓得差点没摔地上去,心虚地扭过头,眼神甚至不敢看他,含糊不清的撒谎:“想上卫生间,我在找……”
宋晏之道:“右手直走尽头。”
“哦。”季梳雨落荒而逃,往卫生间奔去。
往脸上泼了好几下冷水,季梳雨才觉得自己狂跳的心脏停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往客厅走去。
饭桌上摆放着一菜一汤,红烧排骨和西红柿鸡蛋汤,散发着食物的清香,卖相可佳,堪称色香味俱全。
季梳雨飞快的在桌子旁坐下,顾不上再心虚刚刚的事情,心思已经被食物全数占据。
“洗手了吗?”宋晏之问道。
“洗啦。”季梳雨飞快地点了点头。
宋晏之将盛好饭的碗递到她手里,季梳雨飞快地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放去,顿觉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这吃的哪里是菜,分明就是灵丹妙药啊!
两个人沉默无言的开始解决饭菜,季梳雨直直吃了两碗干饭下去,直到她还要去盛第三碗的时候,宋晏之终于开了口:“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
季梳雨作罢,在椅子上几乎瘫了,揉着自己撑得不行的肚子,感慨道:“好不容易能吃你做的饭,当然要多吃一点,这样的机会可很难得。”
“说得像是之前你没吃过一样。”宋晏之看着她,挑了挑眉。
季梳雨撇了撇嘴,心道她也就吃过一次好伐,不过她没来得及再想更多,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立马开口问道:“对了……我不是睡着了吗,我怎么上来的?”
“轮椅推上来的。”宋晏之有些不自在的掩唇咳嗽一声,挪开了实现。
季梳雨就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间有个温暖的怀抱,她依偎进去,此刻再一琢磨,想来应当是宋晏之……
季梳雨咧开嘴笑了两声:“宋先生,没想到你还挺有爱心的嘛。”
宋晏之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翻脸就翻脸:“吃好了?吃好了就去洗碗。”
季梳雨撇撇嘴,心情倒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吐了吐舌头,哼着歌站起身来开始收拾碗筷。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季梳雨在沙发上坐下,电视里正在放着令人哈哈大笑的综艺节目,一切有种洗尽千帆的平静感。
突然很有家的氛围。
丈夫做完菜,妻子负责洗碗,然后两个人瘫在沙发里看综艺节目,笑得弯了腰。
可惜的是,季梳雨还没来得及感动呢,宋晏之就开口道:“吃完了就走吧。”
季梳雨立马一个白眼翻过去:“有你这种待客之道吗?”
宋晏之看向她,意味深长:“季小姐,你不觉得你现在对待我的态度很有问题吗?”
季梳雨这才忆起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她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季大小姐,竟无意间就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不由得有些难过,但还是勉力笑了笑,站起身来挥了挥手,道:“行吧,那宋先生,改天再见。”
“嗯。”宋晏之站起身,“我送你。”
季梳雨没有拒绝。
从光鲜亮丽的高级公寓,回到阴森幽暗的遗体火化登记处,说是没有落差感,是不大可能的,季梳雨甚至突然有些厌弃眼下的生活。
可是她没有办法。
即便心里再怎么厌弃,也依然要继续过下去,这件事,早在她来到这里时,就已经清晰的认识到了。
下了车,季梳雨冲宋晏之挥了挥手,道:“再见。”
“等等。”宋晏之摁下车窗,看向她,“明天小白会回国,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季梳雨身体微僵,一时间像是有炮竹在耳边炸开一般,所有的一切声音都在刹那间放大,又归于平静。
季梳雨跟宋晏之重逢后,第一次如此失态,甚至往后连连退了数步,好不容易才撑住自己没有直接摔坐下去。
赵曦白。
如果说季梳雨变成如此这样,第二不想见到的人是宋晏之,那第一不想见到的,必定是赵曦白。
季梳雨咬了咬下唇,用了十足的力气,甚至察觉到有一丝血腥在口齿之间蔓延开来。
所幸天色太暗,她离得又远,宋晏之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她的面部表情,只能听到季梳雨很平静地开口道:“不用了,我明天还有事。”
然后季梳雨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倘若曾经的季梳雨是天之骄女,那赵曦白就是唯一可以与她媲美的白富美,与季梳雨不同的是,在画画上面,她没什么天赋,大多时间靠着父亲的身份与地位能赢得别人的夸赞,但赵曦白却是当之无愧的小提琴之女,她三岁登台,六岁获国际性大家,十二岁便开始全球巡演。
无论是谁,对她的称赞,都是真心实意的,宋晏之亦然。
更何况,赵曦白同宋晏之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季梳雨曾经唯一吃过的一顿宋晏之所做的食物,便是对方做给赵曦白的。
季梳雨本来还在心中有所妄想——或许,或许他们俩并不合适,他们俩早就已经没有往来了呢?
可是如今看来,却原来又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季梳雨本来以为,这段时间宋晏之对自己的好,已经是关系改善的前兆了,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思虑到,宋晏之对她的好不过是稍微和颜悦色一些,却从来不会像对待赵曦白笑那样,对着她笑。
若说从前的季梳雨嫉恨赵曦白,那如今的季梳雨,在赵曦白的面前却连嫉恨的情绪都不再有。
她拥有的,只剩下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