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涛是被冤枉的,可是当前的情况,想证明这一点显然没那么容易。
芅姜的状态还不好,她此刻也没力气去管铁涛,回到青宅就睡下了,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天微亮,芅姜才从睡梦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一睁眼就看到葵娘、白琬和青寻都在看着她,葵娘和白琬皆是一脸担忧,青寻虽然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可眼神中透着着一丝关切。
葵娘一看芅姜有了反应,赶忙喊道:“姐姐……你终于醒啦……”
芅姜愣了一愣,看着三人:“我又睡着了?”
白琬闷声呼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你都这样了,还整天想着往外跑,能不能老实地在家待着?”
芅姜没有吭声,迟疑了片刻,又问道:“这次,我睡了多久?”
青寻道:“一天一夜。”
芅姜听到这句,顿有一些吃惊,这次她昏睡的时间居然又延长了。她不想让大家为她担心,故意的岔开了话题:“对了,这一天一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边说着,她一边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葵娘道:“阿喵来过。”
芅姜有些诧异:“它来干什么?”
葵娘嘟了嘟嘴:“它说有人抢地盘。”
芅姜一听急了:“什么?”
葵娘却又道:“可是我跟阿喵去看那个抢地盘的家伙的时候,那个家伙说他是姐姐你的朋友。”
芅姜一愣,她朋友,她哪个朋友啊?
葵娘摇了摇头,忽然之间像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蓝色蝴蝶:“他说你看到这个自然会知道是谁。”
那蓝色蝴蝶色彩明艳,翩然多姿,自葵娘的手中缓缓飞出。
可芅姜一看到它,却瞬间变了脸色。这只蓝蝶的花纹、色调,不就是锁生塔里的那只吗?
芅姜激动地一把拉住葵娘:“给你蝴蝶的人长什么样子?”
葵娘被她的反应给吓到了,看了看白琬,又看了看青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他眼睛是紫色的……”
紫瞳……芅姜心头一惊,梦魔硺颜?
就此时,那蓝色蝴蝶化成了无数光点,在空中聚成了一行隶书:阿姜,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下芅姜愈发肯定了那人就是硺颜,她一把握紧了双拳,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硺颜是怎么逃出的锁生塔。
而空中那些光点又再幻化,形成了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人的笑脸,迷离的桃花眼尽显媚态,上扬的嘴角却满满的都是挑衅。
芅姜越看越恼,拿起枕头便朝着空中砸去。
木质的枕头“砰”一声掉落地面,瞬间散了架,那空中的光点这才逐渐散去。
白琬极少见芅姜这么激动,他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
芅姜闷声呼了一口气,放开了葵娘:“梦魔硺颜。”
白琬有些意外:“你不是说把他送回锁生塔了吗?”
芅姜看着白琬,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把硺颜送回锁生塔了呀,可是人家现在又出来了呀!她再一想那硺颜出来就出来了,居然还跑来挑衅她,火气便再也压不住了,她起身就要去找硺颜算账。
青寻却忽然道:“你现在去找硺颜,有制服他的把握?”
芅姜一怔,停下了脚步。
青寻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走到了窗边。
芅姜僵了僵,耷拉下脑袋。她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未必是硺颜的对手,可她不就是看不惯硺颜这么嚣张嘛!
接下来的时间,芅姜几乎每一刻都过得十分煎熬。
她知道,以硺颜的性子,既然找上门了,肯定不会只是想和她打个招呼这么简单。可是以她现在的情况,除了忍还能怎么样呢?
另一边,铁涛的事情还是个麻烦。
虽然大家都知道凶手不是铁涛,可就目前的这些证据,要官府的人相信这一点却很难。
而且,铁涛这次惹上的是卢国公府,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县衙的人一定急于定案。只要一定案,铁涛再想翻案可就难了。
芅姜放心不下铁涛,白琬要去给客人送香料,她忙不迭地便要同去。
白琬怕混沌盯上芅姜,并不想带上她。
芅姜只好拉着青寻帮忙求情,白琬才勉强答应。
二人送完香料后,绕道去了县衙大牢。
两天不见,铁涛还是那样,一脸颓废地蹲坐在墙角,眼睛哭得红红地,身上还多出了不少的伤痕,似乎是被用过刑。
芅姜闷叹了一声,什么话也没问,直接将路上买的胡麻烤饼递了过去。
铁涛一看到吃的,立马来了精神,三两口便将烤饼给吃了个干净。
白琬和芅姜看到他那么好胃口,面面相觑了一下,都有些惊讶,谁也没想到都到了此时,他居然还能有吃的心情。
离开了关押铁涛的地方,白琬问芅姜道:“阿姜,你说铁涛没有杀人,县衙会放人吗?”
芅姜迟疑了片刻,神色变得有一些复杂:“要他们放人首先要证明铁涛的清白,而要证明铁涛的清白则需要抓住真正的凶手。可是县衙的人都已经开始对铁涛用刑了,显然他们认准了铁涛就是凶手,要他们放人,依我看,难!”
白琬沉默了一阵,恳求地看着芅姜:“阿姜,帮帮他吧。”
芅姜一愣,诧异地望着白琬。
白琬转过脑袋又道:“你不帮也没关系,反正,就当他倒霉了。”
芅姜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你关心他就直说嘛,装什么装啊?”
白琬气急败坏道:“谁关心他,谁要关心他,他又笨又傻又怂包,我才不要关心他……”
芅姜点了点头:“哦!那我现在要去前院去看情况,你要不要同去?”
白琬将信将疑地望着芅姜,没有吭声。
二人正要往前,芅姜忽的大叫一声:“我的玉……”
白琬一阵莫明,看了过去:“怎么了?”
芅姜焦急地望着四周,道:“我的玉佩不见了。”
那块玉佩是她祖父的遗物,原本是一套云纹的组佩,现在只剩下了半块玉璜,她一直都戴在身上,那也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她刚刚看铁涛的时候都还在的。
白琬一看芅姜东西丢了,赶忙帮她一起找。
两人找着找着,沿着原路,又走回了关押铁涛的地点。
白琬眼尖,看着前方角落便大喊了一声:“阿姜……”
芅姜一看到玉佩,激动地跑了过去。她捡起了玉佩。满心欢喜地用手掸着玉佩上的灰尘,还没来得及回神,忽见着前方出现了一双脚。
她以为是狱卒,不慌不忙地抬起了头,可是一看到来人,她却整个人都怔住了。
此人哪里是狱卒啊,分明是梦魔硺颜嘛。此刻硺颜正笑嘻嘻地瞅着她,笑得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阿姜……”白琬不认得硺颜,自然也没芅姜那么大反应。他跑到芅姜的身旁,不住地打量着硺颜,一边打量一边问芅姜:“他是谁?你认得啊?”
芅姜握了握紧拳头,没有吭声。
硺颜却接过话音,笑道:“小弟弟,阿姜没有向你提起过我吗,我们可是好朋友呀!”
朋友?白琬迟疑了一下又看向了芅姜,觉得芅姜的反应不像。
芅姜却一把将白琬拉到一边,质问硺颜:“硺颜,你想干什么?”
硺颜回道:“找你叙叙旧呀。”
芅姜愤然:“那你抢我的地盘又怎么说?”
硺颜漫不经心地往前踱了两步:“当然是礼尚往来,你忘了,之前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她就知道他是来报复的,报复她又将他送回了锁生塔!
芅姜自知此时不是和硺颜赌气的时候,她强压下怒火,转过身,拉起了白琬的手:“小白,我们走。”
白琬不清楚芅姜和硺颜的仇怨,自然也谈不上发表什么意见,他愣愣地“哦”了一声。
硺颜却“哈哈”地大笑起来:“阿姜,你的嗜睡症怎么样了,是不是更严重了呀?”
芅姜一听到嗜睡症三个字,脚下一顿,侧过了头。
硺颜却笑得愈发地得意,半身倚着牢笼栏杆,冲她挑了挑眉:“要不要我帮你治治?”
芅姜松开白琬的手,愤怒地走上了前:“原来我的嗜睡症是你捣的鬼……”
硺颜慢悠悠地撩过肩头的发丝:“你还真是误会我了,我这么做还不是怕你把我忘了吗?”说着,他目光转到了牢室内的铁涛的身上,朝着铁涛抛了个媚眼:“看到那位仁兄了没有,替人背了黑锅还能如此冷静,你可得向他学学,怎么培养你的耐性。”
铁涛被硺颜挑逗地一阵发懵,不知所谓地看着芅姜和硺颜。
芅姜却心下一怔,问硺颜道:“你怎么知道铁涛的事情?”
硺颜轻笑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手指又移到了芅姜的唇边:“你救不了他的,不要枉费心机了,证据,你找不到。”
芅姜一听到这句,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铁涛的事情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硺颜却道:“是,也不是。”
芅姜一看硺颜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一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她彻底地恼了:“硺颜,你到底想干什么?”
硺颜也向她抛了一个媚眼:“你猜啊!”
芅姜忍无可忍,一掌击向硺颜胸口。
硺颜却似早有预料,身形一转,背靠在铁涛的牢笼的栏杆上,余光扫过铁涛:“兄台,阿姜很在意你啊!”
铁涛又是一愣。
芅姜的手掌却劈了过来。
一旁,白琬虽然还是没明白硺颜为什么要刺激芅姜,可是他却看出芅姜是真的动了怒。他害怕芅姜失控惹出事端,连忙一声大喝:“阿姜……”
可是,芅姜此时哪里还能冷静地下来?只顾追着硺颜猛打,打着打着,她和硺颜都居然钻到了关押铁涛的牢笼里。
白琬感到一阵无力,看到被囚犯们起哄声引来的狱卒,焦急地又喊了一声:“阿姜……”
芅姜没有理会他。
硺颜却一把将铁涛从牢笼里推了出去。
白琬心下一惊。
铁涛却忽然发起了狂,一看到狱卒便扑了上前,一只手掐住那狱卒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指甲硬生生抠破了狱卒的脸,沾着血迹塞到了嘴里。
那狱卒哪遇到过这种事情?都吓傻了。
白琬慌忙上前,想要拉开铁涛,却发现铁涛不仅行为反常,连神情也不对劲。他一直在笑,笑得阴森诡异,双眼中透着暗紫色的光芒,几乎看不见眼白。
牢笼这边,芅姜知道,铁涛变成这样一定又是硺颜搞鬼,她愤然地用胳膊肘抵着硺颜的脖子,恨不能掐死他。
硺颜却根本就不在乎,他冲铁涛又打了一个手势。而伴随着他的动作,铁涛竟像野兽一般,伸出舌头就舔那狱卒脸上的血。
芅姜没想到硺颜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程度,连铁涛也要玩弄。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抬起左手猛然一吸,隔空将铁涛拽到了牢笼。
可硺颜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铁涛?他暗暗一笑,又打了一个手势。
铁涛忽然双臂前伸,跳了起来。
铁涛这一跳,大牢里瞬间炸开锅了。囚犯们刚刚看到铁涛舔了那狱卒,此刻便理所当然的将他当成了会吃人的僵尸,惊呼声四起。
白琬一看这状况,急地又喊了一声:“阿姜……”
芅姜倒是镇定,手臂一挥,将囚犯们弄晕了过去。可她目光冰寒,犀利如刀,却显然是对硺颜动了杀机。
她冷冷地问硺颜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
硺颜却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歪着脑袋瞅着芅姜:“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芅姜目光波动了一下,抵住硺颜脖子的胳膊又加大了几分力道:“这是你对我下的战书?”
硺颜“哈哈”大笑起来:“那是自然,我若不如此,你又怎么愿意大显神通?”
芅姜气愤地一把握紧了拳头。
硺颜却伸出手来,拍了拍芅姜的胳膊:“下面,就看你发挥了。”说罢,身形瞬间虚化。
芅姜一看硺颜要跑,抬手便一掌击去。
硺颜却已然无踪。
芅姜心中不甘,急得大喊:“硺颜……硺颜……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回来……”
白琬却满心无语地直摇头:“阿姜,你别喊了,他的魔气已经消失了,他走了。”
芅姜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气得拼命踹墙壁。
白琬瞅着她,嘟了嘟嘴:“阿姜,硺颜这个人的确很讨厌。不对,是比你还讨厌!”
芅姜一阵好气又好笑,看着白琬,气得又踹了一脚墙。
白琬又问道:“那现在铁涛怎么办?”
能怎么办?反正今天这事情传出去,他被当成妖邪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没跑了。
芅姜叹了口气,走到了铁涛身旁,一巴掌拍晕了还在原地跳个不停的铁涛:“再说吧,我现在没什么心情管他。不过以现在的情况,应该也没什么人敢靠近他,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白琬听芅姜这么说,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从县衙出来,芅姜和白琬回到了经香阁。
芅姜刚一进门,青寻便发现了不对劲。“你气息外泄了。”他道。
芅姜当然也知道自己气息外泄了,可是遇上那烦人的硺颜,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她没有接青寻的话,拿起柜台上的鸡毛掸子便掸起灰尘,试图以此发泄情绪。
白琬跟着芅姜走了进来,瞟了一眼芅姜,又瞟了一眼在调弄着香料的青寻,解释道:“主人,我们碰上梦魔硺颜了。”
青寻没有说话。
白琬又道:“就在关押铁涛的地方,这个人……呃……挺讨厌的……”
青寻抬起了头,显然对这个梦魔硺颜并没有什么兴趣。“铁涛怎么样了?”他问白琬。
芅姜气愤地一把将鸡毛掸子丢了出去,接过了话音:“别提了,硺颜在大牢里胡闹了一通,铁涛算是被他害惨了。”
青寻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芅姜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问青寻:“对了青寻,你那儿有没有什么香啊草的,能让人做梦的?”
白琬讶异地看向芅姜:“你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芅姜哼哼了一声:“硺颜他坑我,怎么我也得还回去!”
青寻倒也不小气,他点了点头:“怀梦草。”
芅姜一愣:“怀梦草?”
青寻道:“昔日汉武帝思念亡故的李夫人而不可得,东方朔献此草,汉武帝拥草入睡,果真当夜梦到了李夫人,于是他将此草叫做了怀梦草。”
抱着它睡觉能梦到想见的人啊……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要便宜硺颜……
芅姜犹豫了一下,可她反过来又想了想。硺颜是梦魔,一向只有他操控别人梦境的份,如果她有办法让他做梦,不管好的坏的,起码也能让硺颜知道她不好惹。
芅姜一想到这儿,她开心了起来,忙问青寻:“东西在哪儿?”
青寻道:“晚上回去给你。”
芅姜点头,忽然之间就觉得,有青寻在真好,她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从他这儿都能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