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生姿
千澄色2020-07-31 21:193,478

  万马齐奔,大地隆隆震颤,尚未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被卷裹进了金鼓连天的战乱里。四周皆是奋勇冲杀的士兵,残肢断臂满天飞。

  刀剑无眼,一条莽汉的一柄大刀朝我头顶砍来,我手边没有武器,无从招架,白菩提又被另一波士兵围困着,不及救援,只有坐地等死的份。一声骏马嘶鸣盖过了一切厮杀叫喊,骑在马上的红衣美人一枪捅穿那个拿大刀砍我的莽汉脑袋,飒爽凛然的英姿直接把我瞧呆了。

  是她,一袭红衣画凤枪,九州战场女修罗。藤萝面具半遮脸,胭脂神骏世无双。这样的形象我不知在街头的书画摊上看过多少次了。纵然他们将她的神韵与风华摹画得淋漓尽致,却也不及我今日一眼所产生的震撼之万一。

  铁血红颜,竟是这样惊心动魄的美呵。

  好不容易挤过来的白菩提看着我满脸鲜血一脸呆滞地坐在地上,抓过我的肩膀就摇晃,“幽草,你哪里受伤了,说话啊,幽草!”

  我迟迟顿顿摸了把脸上的血,“我没受伤啊,这不是我的血。”

  息潋这时从马背上跳下来,“你们是我大妫的子民吧,战场上太危险了,你们先行骑我的马离开。”说话间又砍到了三名敌人。

  白菩提一点也不客气地把马牵过来,将我抱上去,“那就多谢将军了。”

  胯下神骏通体雪白,只有眉心一点嫣红,知是息潋最爱的胭脂奴,便问道:“那我们要怎样把马还你?”

  “你们到达安全之地后把它放走就行了,它自然能找回来。”说罢,嫣然一笑,飞身踏入战圈之中,惊鸿掠水的姿态叫人一见难忘。

  胭脂奴带着我们一路飞驰出战场,待到震天的杀喊渺远得再也不可闻了,我们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背,胭脂奴极通人性,立刻掉转马蹄奔了回去。

  白菩提在我身后说:“这里是梦境,凡事可以不必那么较真。”

  我无法认同,说:“不管在哪里,借了人家的马总归要还的呀。”

  他摊手,“那接下来我们怕是累断两条腿了。”

  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戈壁战场,飞沙走砾,荒漠连天,莫说是人了,就连一根草都是稀罕的。更可悲的是没有粮食没有水。我惨兮兮地回望白菩提,“那怎么办啊?胭脂奴已经走了……”

  “还能怎么办,走呗,实在走不出去就出去重进一次,总不至于每次都这么倒霉。”

  我一路往东,路上遇到无数棵仙人掌,矗然耸立在沙石之上,高大威猛得像一个巨人。我以手遮住头顶的日光,遥遥望上去,“这仙人掌长得可真高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高的仙人掌。”

  白菩提看我走路都直打晃了,搀我到仙人掌巨大的阴影下,“休息一会儿吧,再走下去该中暑了。”

  我坐在阴凉下,把自己能脱的衣服都脱了,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粘在身上顶不自在。幸好仙人掌下不时会吹来几缕凉风,能舒坦一些。

  白菩提不惧酷暑,在附近四处转悠着。我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除了仙人掌这里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了,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说:“仙人掌花是出了名的好看,却不知这沙漠里的仙人掌花是不是也一样好看。真想瞧一瞧。”

  白菩提默然不语,好像发现什么值得玩味的事,托着腮帮在一边出着神,我方欲问他在想什么,他忽然把手平伸出去,匪夷所思的是,前面一截齐腕消失了,当他把手伸回来时,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我惊讶地倒吸了口凉气,跑到他身边去,“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在我背上一推,我不由自主往前迈去,身子猛然穿过一道结界样的东西,万里黄沙消失无踪,充溢我眼帘的意外换成了一条幽邃曲折的长廊

  长廊上瑶花点点,两旁的光壁上折子戏般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

  白菩提也穿了过来,看到这边的情况,连连称奇,“想不到会遇见这么一个宝贝,出来之后我一定要收藏这个梦境。”

  我问他,“这是什么呀?”

  “梦境长廊。”他说,“有的人可能太过执着于往事或者记忆,在她的梦境里会出现一条梦境长廊,里面装满了她平生所有的回忆。这下子我们可以一窥流光女帝的生平了。”

  “喂喂喂,我们可是答应阿珩来了却流光女帝的心愿的,不是来偷窥人家的生平的。”

  “那这么说你不想看了?”

  “谁……谁说我不看了,既然要了却心愿就得知道这个心愿是什么,说不准就藏在这个什么梦境长廊里呢……我们就从她和麒麟王的那段风花雪月看起吧。”兴奋地搓着手,“听说麒麟王可是一个英俊得不得了的美男子呢。”

  白菩提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梦境长廊的地面上刻着年份,对应位置上的画面就是那一年的记忆,我和白菩提走到了元嘉二十二年那处梦境前,正是流光女帝与麒麟王初识的那一年。

  白菩提问我,“是在外面看还是进去看?”

  “有什么区别吗?”

  “进去能够身临其境,在外面真的就只是看故事了。不过进去必须得找一个合理的身份融入进去才行,这个比较麻烦。”

  “那就在外面看吧。”

  梦境的开端是时年十七岁的息潋去到她的三皇兄端王府上赴生辰宴。

  端王性爱声色,宴席上淫词艳曲不绝于耳,个别弄臣为了讨端王欢心甚至还献上了一道名为“秀色餐”的佳肴,却是在赤身裸体的少女身上铺满鲜肉果蔬供众人取食的下流点子。

  当时正是芳菲无限的人间四月天,息潋在芍药花下静静饮着酒,看着她的皇兄们丑态百出,并不置上一词。席间,宁王提出想观摩观摩端王豢养的男宠,端王也有意在众人面前显摆,叫管家静心选了十二名男宠带上来。

  当年的大妫贵族中间确实颇多喜好男风之辈,特别是王子皇孙,甚至将之奉为一种时尚,经常聚在一起比较谁家的娈童姿仪美,风姿秀。

  管家把十二名男宠领到花园一字排开,供列位王孙公子们品鉴。不知是谁说了句,“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有什么意思,叫他们跳个舞。”

  端王亦拍掌称妙,命下人取过十二副面具给他们戴上,命他们跳傩舞。傩舞动作奇慢无比,仅凭着简单的节拍做出各种诡异的动作,虽不是什么曼妙的舞,却很能展现舞者的仪态。

  十二个男宠平时没少训练,傩舞的精髓参悟得很透彻,跳起来亦是浑然天成,一姿一态仿佛都在诉说刻骨的相思和绝尘的寂寞。就连一直闷头喝酒的息潋都忍不住抬头瞄了两眼。

  一舞既毕,宁王凑到端王耳边耳语了几句,端王便命令其中一个男宠摘下面具。

  面具下的脸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脸,面孔阴柔,看人时喜欢把下巴微微抬高,眼角眉梢流露着一种天然的傲气。宁王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嘴角下撇,极其缓慢地吐出两个字,“凤歌。”

  我心头一惊,麒麟王凤歌,想不到最初的最初他竟是作为一个男宠出现的。史书完全抹去了他这不光辉的一页,后人所知道的是大将军凤枭以通敌叛国之罪被满门处斩后,只有他的小儿子凤歌逃出生天,就此下落不明。等他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时已经是战功赫赫的上将军了,此后加官进爵,迎娶一国女帝,风头无两。

  听到少年说出“凤歌”二字,端王眉心一皱,管家察言观色立刻在凤歌脸上掴了一巴掌,“杂碎东西,王爷好心收容你,给你一口饭吃,叫你改个名字都不肯。”陪着小心答宁王道:“回王爷的话,这孩子叫折欢。”

  “折欢。”折扇一敲桌沿,“好名字。”

  又饮了几杯酒,宁王托故如厕早早就离席了,宁王离开后没多久,凤歌也被管家叫走了。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谁也不说,宴席上觥筹交错依旧。

  正当大家谈的热闹,厢房那边突然传来宁王的一声惨叫,待赶过去时只见凤歌被端王府的府兵团团围困在院心,宁王从屋子里追出来,下体处一片殷红,疼得声音都变了调,“抓住他,不许他跑了,本王要把这小杂种碎尸万段!”

  凤歌目光锐如鹰隼,不等府兵动手,先发制人,撂倒了一个小兵,抢走他手上的长枪。其他府兵见状一拥而上,凤歌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一时间那些府兵居然近不得他的身。

  端王瞧着有趣,吩咐下人取来弓箭,站在原地射他。一、二箭皆不中,直到第三箭才中,贯穿了他的小腿肚。府兵这才将之拿下。

  “王爷,如何处置?”

  “拖去喂狗。”

  “是。”

  两个小兵架着凤歌就要走,息潋忽然悠悠开嗓,“慢着。”

  端王笑望息潋,“皇妹这是?”

  “这个人我要了。”

  宁王倚在门框上,身子直打晃,“皇妹你这不是成心与我为敌么,平时送给你面首你都不要,偏这会儿又看上他了。”

  “我就是看上了他,四哥你有空在这跟我讲这些没用的倒不如进屋好生休息,等着御医来给你治病。”尾音重重咬在“治病”二字上,气得宁王一张脸都涨成猪肝色了。

  端王在一旁坏笑道:“老四你也听见了,人被皇妹要去了,可不是三哥不给你出这口气。”

  息潋这时走到凤歌面前,凤目炯然直视着他的双眼,“你愿意跟我走吗?”

  凤歌嘴唇抿得紧紧的,“我不愿意跟你走。可是我必须跟你走。”

  息潋樱唇一勾,露出了满意的笑。

继续阅读:错付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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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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