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油,下入配料翻炒均匀后,任余年依次念着食材的名字,傅时遇就帮忙拿过来。
“香菇,莴笋……”
旁边雕好花的师傅收拾了下桌面,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看着任余年操作,夸赞道:“小年可以嘛!出师挺快的,只是这火候稍微大了点。”
语罢,刘师傅又笑眯眯地看向身侧的傅时遇,“小伙子,你以后可有口福啦!要注意点食量啊,别因为女朋友做的太好吃,就吃成了个啤酒肚。你们俩看起来多般配啊,以后的小孩子肯定也挺可爱,不像我们家那小胖子,整张脸都圆嘟嘟的,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刘师傅同任余年的师父魏军是多年好友,时不时会过来指导一下任余年,同时他也是个话唠。他老来得子并不容易,所以对自家孩子格外宠溺,这一点被魏军数落过很多次了,他只是笑眯眯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回家之后还是该怎么宠怎么宠。
刘师傅有点胖,圆圆的脸看起来格外滑稽,但整天总是笑盈盈的,十分和善,所以任余年也会同他偶尔开开玩笑。
傅时遇微微颔首,礼貌道:“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还不是’三个字,很明显会让人产生歧义。他是想表达什么?现在不是,以后就会是了?
还是说只是口误?
刘师傅不擅长抠字眼,闻言只是笑了笑,踱步去外面散步了。
转瞬厨房内就剩下了她们两个人,素炒什锦做好后,傅时遇就拿出荷叶状的盘子,递给任余年,任余年小心地将锅里的菜倒上去,简单地放上一朵装饰花后,就擦了擦手,“给我吧。”
傅时遇手腕一弯,就将盘子拿得离任余年远了些,“我端上去,一会就下来帮你。”
“诶……可是再怎么说你也是客人啊,哪有让客人帮忙端菜的道理?”
傅时遇琥珀般的眸子望向她,眼角似有光华闪动,像是在无奈于任余年的呆萌。“那你是客人吗?”
任余年:“我当然不是。”
“同样的道理,我也不是。”
语罢,傅时遇就端着荷叶盘子上了楼,徒留一个背影。
他刚刚的那句话,加上先前对刘师傅的回答,意思是……
他在用暗语告诉她,他也喜欢自己吗?
得出这个结论的任余年吓了一跳,厨房内的灯光明亮,任余年从玻璃上的倒影中窥见自己,双颊已是绯红。会是她误会了吗?
不,已经很明确了啊!
像傅时遇这么聪明的人,连续口误两次的几率太小了。任余年心跳如擂,如同枯树枝随着春天降临,悄悄吐出的一抹新绿,虽然脆弱不堪,但也生机勃勃,无数个日日夜夜之后,便是繁花满树。
傅时遇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任余年呆呆地冲洗着锅。双目无神,嘴角却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俨然一副花痴模样。
“在想什么呢?”
任余年注视着他的眼睛,此刻,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忐忑不安了。她干脆一鼓作气,问出了积压在心底的话:“我再想,你是不是喜欢我?”
傅时遇也愣了一下,透过那双明亮的眼睛,任余年仿佛看了山川与河流,经年流转,他眼底的光芒自黯淡无波,渐渐转变到流光溢彩。
他轻笑一声,“你应该想的是,你什么时候才会喜欢我。”
话锋一转,就将两人间的位置对调,将主动权留给了任余年。言下之意就是说,他是喜欢她的,而选择的权利,从始至终都在她手上,他只是在默默地等着她而已。
任余年不由得想到了刚开始认识他的情景。她被他的颜值所吸引,当时或许只是单纯的欣赏,她频繁跑到医科大去制造偶遇,找他借饭卡,拖着钱就是不还……再到后来,他帮她补习高数,和她一起去爬山,两人在山间遇到的种种,一切的一切,都渐渐凝聚成型。
傅时遇他,看上去是块冰山,实际上尤为腹黑,又藏有柔情。所有的温柔都包裹在坚硬的外壳下,叫人如何不心动。
任余年脸愈发红了,好不容易洗完锅,都不知道该如何操作了。
她紧张得手足无措,正想说什么,徐越就从楼上跑了下来,唤道:“傅老大,你怎么在下面呆那么久?该不会趁机撩妹吧?”
有外人在,任余年便闭了嘴,就听到傅时遇在耳畔轻声道:“没事,你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考虑。”
彼时已是寒冬,虽然厨房内的空调很温暖,但傅时遇靠近耳畔的时候,任余年还是感觉了那股热气,像是顺着脖颈,缓缓游离至全身,让她每一个细胞都雀跃起来。
两人靠得很近,他一手撑在台子上,侧着身子望向他,从徐越的角度看来,就像是在接吻一样。
“啧啧啧,你们俩真是。”徐越一边啧啧称叹,一边捂住眼睛,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任余年尴尬地咳嗽两声,“鱼香肉丝马上就好,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比较慢,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徐越:“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你们也不用解释了。要寒假分别了嘛,你们干柴烈火的我也能理解,啊——”徐越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时遇捶了下胸口,力道不重,他却夸张地尖叫了一声。
“傅时遇,不带你这么不给面子的啊,好歹咱们也是室友一场!”
傅时遇淡淡扫了他一眼,“别装的这么小清新,你平时不是挺重口味的吗?”
徐越灿然一笑:“就不能偶尔装下单纯?别说激吻了,你俩就算是在这脱光了衣服那啥,我也不会说半句话的。”
傅时遇:“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他的声音冷淡疏离,带着几分苛责的意味,让徐越顿时止住了笑。看来他真的玩过火了,傅时遇似是生气了。
徐越跟傅时遇好几年的交情了,深谙他各种情绪。平日里他虽然清冷,但性子却是寝室里最温润的,脾气极好,不容易生气。
看来任余年已经成为了他的逆鳞了吗?
徐越心下了然,忙不迭赔笑道:“任学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傅时遇挑眉:“辈分是不是错了?”
徐越:“任学姐?”
“……”
“哦哦哦!是嫂子,嫂子,你需要洗菜吗?或者其它别的活也行。”
任余年可没遇见过这么皮的人,被他的热情吓到,反倒拉开了距离冷淡道:“抱歉啊……请问你是……”
徐越:“你们俩果然是一对,脸盲到一块了。”他叹口气,“上次你被傅时遇叫去办公室罚站,我给你接了杯水,你忘了吗?”
他这么一提,任余年倒是彻底想起来了。有些尴尬地笑笑,“原来是学长。”
那时候,徐越端的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架子,加上又在辅导员办公室,将层次分明地拉了开来。如今他暴露出了骨子里那副浪荡本性,也难怪任余年认不出他来。
这明明不能算是脸盲吧?
任余年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污话连篇的,和花花有的一比!
傅时遇见徐越有继续同任余年聊下去的心思,兀自拿起锅铲动了一下,道:“楼上的俩吃货应该快把菜吃完了,你再妨碍大厨的话,今晚就只能饿着肚子回去了。”
“吃饭最大,吃饭最大,嘿嘿,你们慢慢培养感情,我先上去了。”徐越夹着尾巴逃走了。
经他这一提醒,任余年才想起来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没完成。当下就敛了心思,开始做虾仁炒芦笋。
视线回到翠绿和鲜嫩的虾肉上时,那浅淡的色泽像是像她一下子静了下心来。
她屏息凝神,虾肉可经不起大火,要保持那恰到好处,还是很难的。虾线是方才陈师傅帮忙挑的,洗净晾干后放至盘中。
任余年将热锅中放入两勺油,倒入蒜末、青椒末等调料炒香,再一并将虾仁倒入后,快炒一分钟,再熟练地加入适当调料翻炒。虾仁的鲜味混杂着芦笋的清香渐渐沁出,像要将人胃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似的。
而那个画面,之所以说是赏心悦目,是因为配色清淡。美人食指葱白,神情恬淡,她似乎只描了点眉,抹了淡淡的一层变色唇膏,唇色并不明艳,却平白让人移不开眼。她像是从画中走出的江南女子,携着一身清淡的水墨,将周遭的背景都染上一派写意的墨色。
多年以后,傅时遇回想起那副场景,才发现任余年在厨艺上的天赋在那时就已初见端倪。
所有的菜色都做好后,傅时遇任余年将盘子都端了上去。
楼上的三人已经开局打起了‘吃鸡’游戏,徐越挂得早,正挪了凳子在林坤身旁观战。
他们打的是四人组,战场上只剩了三支队伍,已经进入了决赛圈,大家都屏息凝神的。邵严注意到了任余年的影子,心蓦地动了一下,乱了节奏,手一抖,就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