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玉以前受够了卫庭轩的阴阳怪气,现如今就对阴阳怪气的男人没一点耐心,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她道:“随他吧,这种脾气,我才不想惯着。”
秋月和春花都很吃惊,他们以为古言玉嫁到威远侯府后,会竭尽所能讨好秦府上下人等,没想到她看上去根本没心思去讨好所有人?
这俩姑娘顿时就为她们家夫人的前途感到担忧起来。
古言玉问道:“两个孩子起了吗?”
“还在睡呢。”春花道。
古言玉:“哦,那我就自己去给太夫人问安吧。”
寿康院里三夫人和秦荀宁已经到了,秦荀彧和五夫人带着秦暮月与古言玉一起到,都在堂屋等着,太夫人由姚惠清搀出来时,脸色不大好看,众人就心有戚戚焉。
古言玉直觉太夫人的心情和秦荀殷脱不开关系。
一行人闷声闷气用完早膳,太夫人神色寡淡地说:“老二媳妇儿留下,其余人散了。”
古言玉眼观鼻鼻观口,在三夫人和五夫人的左瞄右瞄中像个焉茄子似的跟在老太太和姚惠清身后走到西次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太夫人坐到西次间的大坑上,转头瞪着古言玉,正准备训话,谁知古言玉双膝一软,竟就那么笔直地跪到太夫人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让你跪吗?”太夫人冷声道。
古言玉委委屈屈地抬起头,望着太夫人:“母亲,儿媳真的不知道儿媳做错了什么,侯爷要三更半夜地将儿媳丢在屋里,自己去了外院,还请母亲指点。”
太夫人生气也正是为此,秦荀殷是个内敛的人,即便有一身锋芒,也极为收敛,极少动怒,古言玉这是做了什么,能把她儿子气得半夜三更“离家出走”?
她本想训斥古言玉做事不知分寸,竟然惹他儿子生气,没想到竟然先被将了一军。
这训斥的话,太夫人便有点说不出口了。
古言玉见太夫人被自己给憋住了,只好率先打破沉默,她长叹一口气,对太夫人道:“母亲,儿媳出嫁前,祖母千叮咛万嘱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儿媳嫁到了威远侯府,侯爷就是儿媳的天儿媳的地,儿媳自认为将侯爷视作天地,从不敢有半点逾矩,一切以侯爷为先,将伺候侯爷看作儿媳的本职义务,不敢惹侯爷有丝毫的生气,但是昨日夜里,侯爷怎么莫名其妙地就生气了?儿媳左思右想,如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儿媳惶恐啊。”
古言玉刚开始本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秦荀殷那个大猪蹄子简直不讲道理,她不委屈,只是气闷,现在这番话说出来,她都替自己委屈起来。
这算是什么事?
如今还是太夫人管家,家里发生的一应大事小事根本瞒不过太夫人的眼睛,尤其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秦荀殷趁夜出去,太夫人肯定是知道的。
所有古言玉早就有了一番说辞,准备打太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太夫人果然很意外,老人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颇有点无奈。
她问道:“都说说你昨日做了什么。”
古言玉很憋屈,将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太夫人报告:“……晚膳的时候儿媳还在跟侯爷商量给两个孩子找启蒙先生的事情,谁知侯爷去了趟外院,回来就生气了。”
太夫人凝眉:“他去外院做什么?”
“好像是说有人来找他,是卫家的大公子,”古言玉说到这里,语气就从委屈变成了“我很无辜”,“也不知道卫家大公子跟他说了什么,侯爷回来就后脸色就不好看,与儿媳没说了两句话,就去了外院,现在全院的人都知道侯爷在生儿媳的气。”
太夫人的眉头越拧越紧。
“其实最让儿媳觉得难过的是侯爷根本不告诉儿媳他为什么生气,”古言玉唉声叹气,“儿媳与侯爷乃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儿媳不明白。”
太夫人道:“你见过哪个男人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女人听的?”
她愁苦了脸:“儿媳,儿媳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呀。 ”
太夫人:“……”
她老人家是听出了点名堂,秦荀殷大概是因为卫庭轩和古言玉的事情在生气,可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那些事情秦荀殷也是知道的,后来秦荀殷既然娶了她,就不该再拿过去的事情说事,在这点上,古言玉的确没做错什么。
但是——
“你起来吧,”太夫人放软了声音,“虽然你并无明确的过错,但是侯爷到底是一家之主,是我们整个威远侯府的支柱,你要学会揣摩侯爷的心思,”
古言玉恭恭敬敬地回道:“是,母亲。”
太夫人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古言玉站起来,微微曲了曲身,转身离开。
她刚走,太夫人就问身边的姚惠清:“这件事,你怎么看?”
姚惠清不敢妄议主人家的事情,回道:“奴婢看不明白,二夫人的确聪明,也通透,奴婢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太夫人就道:“这丫头是专程来我这儿叫委屈的呢,这件事情的确是老二有错在先,但是她没有成功安抚老二的脾气,便就做错了。”
“那您为何不罚她?”姚惠清不解。
“因为她对老二没有感情,她是被圣旨逼着嫁进来的,夫妻俩又是新婚,我这个当婆婆的若是这么快就处罚她,她对老二只怕就越发不上心了。”太夫人叹了口气。
就这么一个是活着的,侯府嫡子还没有着落,她不能让他们夫妻感情更糟糕。
古言玉回到秋兰院时两个孩子已经起床了,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排排坐,晒太阳,秦暮珊见到古言玉,立刻就迈开小短腿往古言玉的怀里冲,被古言玉稳稳地抱起来。
她捏了捏秦暮珊的小鼻子,有个丫鬟过来禀道:“夫人,三夫人和五夫人过来了,正在堂屋里喝茶等着。”
古言玉点点头,将秦暮珊交给徐芳若,朝堂屋走。
三夫人起身笑道:“二嫂可算回来了,我和五弟妹有事和你说,就先过来等着。”
“让三弟妹和五弟妹久等了,”古言玉不好意思地笑笑,继而坐到木椅上,有丫鬟端上茶来放到她的手边,她端起茶盅轻轻啜了口,笑道:“实在是母亲有事交代。”
五夫人拿扇子轻轻给自己扇了扇,没说话。
“今日早膳时看着母亲脸色不大好,”三夫人试探地说道,“母亲没有对你发怒吧?”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夫人让古言玉想笑,但她好歹克制着,微微笑道:“哪里话?母亲只是交代些事情,不知三弟妹和五弟妹过来,是有何事?”
古言玉这番半遮半掩的,说得三夫人心尖上好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似的,痒得厉害,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但她又不好一而再地直接问古言玉,别提多难受了。
五夫人道:“二嫂你刚进府,很多人不认识,我和三嫂就商量着先带你把内院的人给认全了,然后把账本过给你。”
过账本是个细致活,没有三五天是完不成的,古言玉想到自己将要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打交道,就觉得头疼,但是这一步又是她必须要走的。
古言玉笑道:“那就劳烦三弟妹和五弟妹了。”
“应该的。”三夫人和五夫人道。
内院的管理相对而言要比外院的管理简单些,内院有一个总管房,统管内院的庶务,总管房目前由太夫人总理,总管房下面管着七个管事,这七个管事分别管着回事处、买办处、司房、库房、针线房、厨房和洒扫。
而各家夫人的院子则由各家夫人自己管理,比如古言玉的秋兰院,只要公中在定制范围,就完全由古言玉自己做主,除非是压她一头的长辈太夫人,就算三夫人主持中馈,她的手也没资格伸到秋兰院来,而若是古言玉有另外的开销,比如按例她院子里应该配有大小丫鬟一共十人,而她想要十二人,那么这多出来的两个人就得由她自己出钱,不能从公中出。
威远侯府能多年紧紧有条,自然是因为凡事都有它的规矩在,除了老祖宗太夫人,任何人都别想破坏这个规矩,也没人有熊胆去破坏这个规矩。
而太夫人为了堵住那些爱说闲话的嘴和防止有人心里不平衡,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争端和麻烦,是轻易不会主动破坏规矩的。
有太夫人在上头压着,古言玉这个儿媳妇儿更不敢不按规矩办事了。
三夫人和五夫人命人去将管事们请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所有管事都到齐了,在堂屋里齐刷刷地站了一排,这些人在府里相对而言是比较有身份的,站在古言玉面前时便不像那些丫鬟那般低眉垂首,战战兢兢。
古言玉的目光在这些管事身上扫过,听三夫人一一向她介绍,每介绍一位,那位管事的便向古言玉屈膝行礼,古言玉则微微点头表示回应。
待三夫人介绍完,古言玉心中大概有了点数,她道:“我进府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很多人也不认识,府里人多,短时间内我也记不全,所以还请各位管事帮我个小忙,将你们手底下管的人列一个清单给我,包括这个人的姓名、家境、来处、等级以及曾经是否受过惩罚或者奖赏,是什么惩罚,为什么受罚,受了什么奖赏,为什么受赏,考虑到有些丫鬟可能暂时不在岗位上,就三日后交给我吧,辛苦各位管事的了。”
七位管事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三夫人和五夫人对视一眼,没想到古言玉脑袋小小的,鬼主意竟然这么多,她这要求一出,内院上下人等谁还躲得过她的眼睛?
她们本以为古言玉不过十六,在管家这件事上应当是个二愣子,什么事情都要靠逐渐摸索,没个三五个月,她休想将内院的事情掌握在手里。
可是现在看来,竟是她们小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