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红玉的日子,依旧平静如常。
柳氏是陪伴莫离长大的人,莫离对她很是熟悉,除了刚开始认亲那会儿有些别扭,过了些日子就好了。
可是这么些时日过去了,莫离越发想念墨家父母和弟弟了。
自己亲身母亲的做法,让她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加上心中到底有些惦记着红玉说的事,这日出门买菜之时,便想去连州城里看看。
在车行的时候,随意挑了一辆看上去老实的车夫和不算太寒酸的马车去连州。
此时,正好有一个年轻女子也在找去连州的马车。莫离想着两人一起,车费还能省下不少,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起上连州去了。
马车颠簸之中,一股清甜安心的香气从同车的女子身上传来,莫离猛吸了几口后,突然感觉到了困意,渐渐闭上了双眼。
“莫离,快醒醒!你被人绑了!”在一片静谧中,阿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莫离身上,让她不得动弹。像是梦魇了一般,她头脑清醒了过来,力量却被抽空了。
一只冰凉的手一点一点地触摸着她的肌肤,带走了她原本温暖的温度。
比手更冷的是声音,一个十分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刘婕儿,你这是转世了要来害我和我的儿子吗?你且看着吧,不会得逞的!”说罢,长长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脸颊。
——袁子芬!
“把她装好,送过去。”袁子芬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得意。
莫离被绑在一块长长的板子上,在黑黢黢的房间里被转移到了更狭小的地方,像是一口棺材或者是人家运送大货物的箱子。
阳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过来,她被装在木箱中被抬了出去。
透过缝隙,她看到的场景有些熟悉:这不是信远镖局吗?
“我去外面看看情况。”阿秋说完,便化作一团荧荧之光,从缝隙中飞了出去。
莫离此时尚不能开口,只在心中喊阿秋:“你小心些!”
其实,不用阿秋,通过往来仆人的对话,莫离就知道了一些情况:今日便是信远镖局开镖的大日子,会有不少名流前来祝贺,同时,这也是唐征和薛正作为镖局继承人的一场盛会。而且,这场盛会已经开始了。
“你说,这个箱子里是什么贺礼,怎么这么重?”
抬着箱子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聊着天。
“不是说是郎主送给少主的什么长刀吗?当然重了。”
“你小声点!”另一人出声喝止,“现在大郎君回来了,谁是少主,还说不定呢。”
“诶,你没看见郎主还一直倚仗着少主吗?少主又一直为镖局奔波着,功劳最大,大郎君这才刚回来,还没什么功劳呢,成天跟郎主夫人闹脾气 ,镖局的事也不上心,能成大器吗?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应该会给更合适的吧?”
“诶,我也希望是这样啊。可你别忘了,”这人压低了声音说,“还有夫人呢。少主可不是夫人的亲生儿子。”
“诶,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到了。”
接近厅堂,两人的声音小了下去,莫离被竖直地放在了厅堂旁边。
可是一向喜气洋洋的厅堂却突然静地出奇。
只听得薛辉义的声音:“晅儿,你把刀放下!你带着玄义坊的客人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施压吗?!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莫离透过缝隙看去,只见得厅堂里人们的侧脸。但是薛正和唐征的侧脸一下就撞进了她的双眼。
唐征将一把长刀架在薛正脖子上,咄咄逼人:“你把莫离藏哪了?”
薛正一动不动:“你这么大动静,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我说过,我对镖局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你要什么你留着,只求你别把莫离带走!”
薛正深吸了一口气,求救似地看了父亲一眼,才说:“莫离本就是我的未婚妻,是父母定下的薛家媳妇,父母之命,本就不该违抗,你不能这样欺辱我。”
“那我的养母和妹妹呢!是不是也是你藏起来了!你怕我抢了你的位置,想拿她们威胁我!”
薛正无奈地摇摇头:“我没做过,没必要。这件事,怕是有人挑拨离间。”
“那是谁挑拨离间啊?”宾客中玄义坊的人,为了唐大娘,也在质问薛正。
薛正看了看人群:“或许那人不在这里。”
说罢,玄义坊宾客聚集之处发出一阵哄笑。
两个儿子在所有宾客面前为了一个女人拔刀相向,他薛辉义什么时候丢过这样的脸?此时的他恨不得自己能气晕过去!
薛晅离开自己的教养太久了,久到现在他根本没发去塑造他。自从他回来后,家里就没一天安生,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认回他呢!
“你给我住手!”薛辉义大怒,冲着过去儿子便要夺刀。
薛正瞥见父亲有动作,飞快抬手的阻刀同时,身子向后撤去。
唐征姿势一换,要换手握刀。
薛辉义上来的一瞬间,没想到唐征的刀发生了变化,便放弃了夺刀的想法,直接一击,将刀给击脱了手。
长刀飞过宾客,有人躲闪不及,顺手将身边端坐着袁子达的手杖借势一挡。
“哗啦”一声,长刀击中了手杖,手杖一分为二。
却有一副卷轴从手杖滑落,跌在地上,摊开了一角,一阵风吹过,卷轴徐徐展开。
这是一副陈年旧画,沉睡了十几年的光阴,在这一刻突然重见了天日,犹如当事人的隐秘心事,在这一刻被人撞破。
“这不是刘婕儿吗?”在场的宾客中,有人认了出来。
刘婕儿是当年几个小有名气的女镖师,却遭飞来横祸,在一次走镖之时与其兄一道被杀。此次失利,不仅是信远镖局的重大损失,也让整个镖局行业震动。
薛家父子两代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个一席紫衣的女子,心思各异,却都忘了争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袁子达慌乱之中跌坐下来,一双手在地上乱摸,很是着急,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画像呢?画像呢?……”
终于,他摸到了卷轴的一角,急地一拉,画像腾空起来,对着众人露出了背面。
“背面有字!”
“像是人咬破手指写的!”
在场的人们几乎都是习武之人,眼力非常,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看出端倪。
袁子达听了,摸索着画像的背面,颤声问:“后面写了什么?”
人们围了上来,薛家父子也冲了上来,齐齐围在画像边。
“刘婕儿及刘总镖头被袁夫人害死,吾亦命不久矣,望孩儿珍重。——母琴姬。”画像后背的字迹十分笨拙,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孩童写的,加上人多围观,念这段话的人并没有念全。
可是就是这么一些字,也让围观的人群陷入了沉默。
袁夫人?——袁子芬?袁夫人的威名大家多少都略有耳闻。
琴姬?——薛辉义曾经带回家的小妾?那个女人是家妓出身,能进镖局东家的大门实在少见。
唐征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薛正的脸色却沉了下去,而袁子达则是泫然欲泣。
薛辉义更是一把抓过卷轴,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晅儿,你母亲呢?”薛辉义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温度,也顾及自己的颜面了。
唐征有些手足无措地摇摇头,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生母去哪了,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袁子芬了。
这副画像带给他的冲击和背后的文字一样大。
画像上那名女子像极了莫离,可是又不是莫离。她是莫离的姑姑刘婕儿。自己的母亲竟然害死了莫离的父亲和姑姑?!这一点是他完全没想到的。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似乎还与薛正生母的死有关?
纵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莫离现在看到了画像,听到了琴姬的叙述,心中对袁子芬的怨气陡然增加。
正在此时,外头突然跑进来了一个人,虽然满头白发,但看上去却不过中年,此人正是唐征的师傅白头翁。
“唐征!唐大娘和唐瑶出事了!”
他的这一句话,吓地唐征浑身一抖。
“我娘和妹妹怎么了?!”
白头翁垂下了头:“两人在河里被发现了,已经、已经……”
他没有说下去,唐征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唐征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他如遭雷击,呆立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们在哪?是谁干的?!”
白头翁摇摇头。
正在此时,袁子芬并袁子琮带着一队人马突然包围了信远镖局,大声宣布:“信远镖局涉嫌杀害唐家母女,当家的、管事的,一个都不要走。”
唐征一听,目光化作了尖刀,身子随后出击,飞身而去,一把抓住了薛正的喉咙。他两眼直直盯着薛正,似要挖出个窟窿来:“是不是你!”
薛正也不还击,任凭他抓的喉咙,涨红了脸,有些艰难地发声:“我没有害她们的必要。你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已经把莫离给安顿好了,父亲也没动摇我继承人的位置,我为何要去针对唐大娘她们?”
莫离在箱子里看地干着急:薛正说地对!唐征,你冷静!不要被人利用啦!
莫离的干着急好像起了些作用,暴怒的唐征迟疑了,渐渐松开了手。
袁子芬眉头一皱,看向了袁子琮。
袁子琮挥挥手,外面便有仵作抬着两人进来,扯着嗓子喊:“唐总镖头,按规矩,苦主得来认尸的。”
虽然被抬来的人被白布盖着肿胀的身子,可是唐征一眼就看出了,抬着的那两人,正穿着母亲和妹妹的衣裳。
他的所有思维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了一具空壳,迈着虚扶的脚步,被那白布下的人牵引着,走着。
来宾里面很多都是玄义坊出身的,都是认识唐大娘的,还有些年长些的,是看着唐瑶长大的。他们此刻都围了上来,秉着呼吸伸长着脖子,看着担架上的人。
薛正看着唐征,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担忧,之后,他又看向了远处的袁子芬,眼中尽是寒霜。
现场,只有薛辉义没被唐大娘的事情打扰,一直怔怔盯着那副已经泛黄的画像——这是他画的,画在刘婕儿十六岁生辰那天,然后他就把画藏起来了,此后再也没有找到。没想到,这幅画竟然流转到了琴姬的手中,后来被袁子达给收藏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有想通。
唐征跪在两个担架中间,犹豫了一会儿,才颤抖着去掀开那具更瘦小身子的白布。
白布一点点地拉下,已经微微肿胀的面部慢慢露了出来。
人群里发出一声哀叹。
唐征将掀到一半的白布又盖了回去,低头抽泣起来:这就是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阿兄的唐瑶啊!原本,他还打算等自己和墨离的事谈定后,就给唐瑶说婆家的。玄义坊里有个书生还不错,模样俊俏又勤恳,虽然还没问过唐瑶的意见,不过他觉得两人在一起很般配。要是唐瑶不喜欢,他还可以另外物色人选,反正她才十四岁,还不急……
剩下那具尸体的白布还没有掀开,有人劝道:“阿征,我来替你看吧。”
唐征一抹脸颊,摇摇头:“我自己来!”他鼓足了勇气,拿起白布的一脚,却被人按住了手。
白头翁摇摇头:“孩子,我认识唐大娘的时间比你还长,我来看。”
唐征甩开了他的手:“我是她的儿子,理应我来看!”
听了这句话,袁子琮看了看身边的袁子芬,后者抿紧了嘴,然后松开了。
“你这又是何苦?”白头翁站了起来。
唐征掀开白布的手却停滞在半空中。
人群里有人突然看向身后的人,一脸疑惑:“刚才你推了我?”
身后的人莫名其妙:“没有啊!”
就在此时,躺着的唐大娘突然滑落了右手,露出了手腕。
众人一惊。
唐征一喜,将白布抛向了半空。
唐大娘发髻凌乱地粘在脸上,面色青灰气,头部轻微发胀,哪里有活过来的迹象?
“手上有东西!”有人瞥见了滑落的手是蜷着的状态,喊了出来。
薛正心中忽然弥漫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于是快步走了过去。他的师傅袁子达却拦住了他,悄声说了一句话:“别分心了,做好准备。”
薛正听了劝,长呼出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唐征连忙托起唐大娘僵白的手臂,轻轻地掰开她握着的拳头。唐大娘很听话,十分顺从地张开了手,一块信远镖局的镖牌赫然入目。
不消唐征出声,已经有玄义坊的人开始叫嚣:“信远镖局害了唐大娘!唐征,你一句话,这仇报不报?”
白头翁摇着头,想让大家先冷静下来:“此事有蹊跷,大家稍安勿躁!”
可惜,没人将白头翁的话听进去,反而蠢蠢欲动起来。
唐征紧紧拽着镖局的镖牌,心神大乱,再也听不见白头翁的任何劝阻,红着双眼,面露凶光,盯着薛正。
困在箱子里的莫离能够清楚地看到,袁子芬的嘴角在微微上扬,同时,她的目光还穿过人群,直集莫离所在的箱子。
袁子芬似乎能看见莫离的干着急一样,露出了有些冷酷又得意的笑容。
不好!她要对我做什么?
阿秋!阿秋呢?
怎么出去了就不见回来?
迎着袁子芬的目光,依旧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莫离冒了一身冷汗。
“薛正,我要替我娘报仇!”唐征将内力凝结,手中的镖牌变成了飞镖,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众人直朝薛正而去。
这一声,犹如一个命令,玄义坊的宾客们都亮出了藏在身上的武器。
“薛正,你杀害唐大娘,还不快快认罪!”袁子琮一身,官兵们又加入到了玄义坊的一方。
“保护镖局!保护少主!”袁子达以薛正师傅的身份,站在了薛正的身边。
镖局里的大小镖头齐齐听令,与玄义坊和官兵混战。
薛正一拔长剑,内力凝聚在剑尖,剑尖隐隐闪着光亮,与急速而来的镖牌撞击。
镖牌居然没有被剑尖击碎,而是破了一个小口却一路迎着剑尖而上,长剑居然向是上了一道枷锁,不能运剑自如。
薛正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招数?不敢多做纠缠,连忙再运几分内力,长剑一甩,反将那镖牌甩向了前方直扑自己的黑影。
唐征见镖牌被薛正摆脱,反而携卷着戾气朝自己撞过来,连忙侧身躲过。
薛正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脚尖点地向着唐征而去飞身而去,半空中探身向前再刺一剑。
本来呈下降趋势的唐征一见势头不对,连忙运气提力,硬生生地在下坠的过程中将整个身体再向上腾空了一寸,险险地避开了要撞上的剑尖。
但腹部的衣服却没逃过这一劫,“撕拉”一声,被划破了一条大口子。
唐征瞄一眼露出了古铜色皮肤的肚皮,一股戾气涌了上来,再提剑与薛正拼杀在一处。
外面已经打成一片,三方势力缠斗在一起,大有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许久不见唐征而放心不下他的翠娘在镖局外听得了动静,悄悄潜了进来。
镖局的镖师们在玄义坊和袁将军的双重打击下,渐渐有了些颓势。
袁子达大吼一声:“阿正,进屋子去!”
正与唐征酣斗中的薛正立刻抽身而出,一个飞跃就闪进了厅堂的里间。唐征想都没想,直接便跟了进去。
留下了外面这些没有察觉的人们。
在这人群中,只有两人隔着这么多人,静静地盯着对方,交汇的眼神也从平淡无奇到暗潮汹涌。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点一点地靠近着对方,直到能够面对面谈话的距离。
薛辉义依旧保持着拿着画像的姿势,极力克制着浑身的颤抖,问:“当初,你可同我说了假话?”
袁子芬早就收拾好了心中柔软的情绪,换上一副金钢铁股的的模样,冷冷地笑了起来:“怎么?你现在知道了?可要为那画上的死人找我报仇?”
“毒妇!”薛辉义朝她吐了一口唾沫。
袁子芬收起了冷笑:“你这朝三暮四的男人,凭什么说我?要不是你只图风流快活,怎么会迷上一个和正主有三分相似的家妓,大着肚子了往家带?要不是你对刘婕儿念念不忘,我怎么又会对他们起了杀心?!”
“啪”地一声,她对薛辉义的脸狠狠地甩出了带着倒刺的九节鞭。
这一鞭子的力道很大,速度极快,出于她平日的水准,薛辉义心中震惊的同时连退了数丈,可这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而去。薛辉义本能地用手中的画像一挡。
“撕拉”一声,画像被击地粉碎,纸屑如同雪花般漫天飞舞。
袁子芬这才满意一笑,收起了长鞭:“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东西,可是每次一遇到危险,你总是用她们挡剑,用来保全自己。”
薛辉义看着已经粉碎的画像,涨红了脸,大喝一声:“袁子芬,我忍你很久了!”说着,一提气,便飞了出去,拿到了立在一边的长枪,枪尖一抖,奔着袁子芬去了。
袁子芬面色一冷,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长枪挑长鞭,长鞭困长枪。
距离上一次两人的较量,已经过了二十年。
与当年的试探不同,这一次,两人都是拼尽全力,招招带着杀气。
唐征跟着薛正进了屋子,才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窗子都被封死了,点滴的光都透不进。
他突然想到了薛正的师傅,自己的舅舅袁子达便目不能视,所以,他们将自己引进来,是因为薛正也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打斗!
正在此时,耳边的温度突然降了几分,在黑暗中,他迅速退了开来,躲过了薛正的这一剑。
“阿晅,你反应很快。”薛正沉沉地说。
唐征听地很清楚,十分清晰地知道了薛正所在的位置,不禁有些诧异,也开了口:“阿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正在黑暗中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唐征先是愣了愣,而后惊出了一身汗:“你的目标是玄义坊!”说着,他便急急地要出去,在黑暗中却辨不清进来的方向,只能一次次地尝试着。
薛正则不再出手,在一旁静悄悄的。
几次尝试下来,唐征有些着急了:“出口在哪?”
可以这一次,他感觉不到薛正的存在了。他彻底地慌了。外面,还有他带来的玄义坊的人!
薛正此时,已经在外,目视着堂前的混乱:虽然信远镖局顽强抵抗,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损害,可是受伤的镖师越来越多,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
袁子琮有些得意的在人群中看向了薛正,嘴角弯弯:你们这样公然和官府作对,罪加一等啊!等把你们都抓了,再定个抵抗官府的罪责,你们就休想翻身了!
薛正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正和父亲纠缠不休的袁子芬,也笑了,却笑地有些胸有成竹。
袁子琮皱了皱眉头:这个笑不怀好意啊。他们为什么要殊死抵抗落个把柄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怀疑薛正的用心了。
薛正站在人群中,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油然而生,他从胸口处拿出了一支笛子,放在口边,吹出了一阵阵短促的声响。
这个声音很大,大到足以让方圆几里的人都听地清楚。
而薛正的这个举动,竟然给了信远镖局的众人以莫大的鼓舞,同时,也让震慑住了其他人。
这是薛家曾经失传的功夫:传音决,可以在行镖的时候当做暗语来给自己人交流的。会此功法的人要有相当深厚的内力和音乐的天分,可惜二者兼有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练成此功法的人会是当之无愧的薛家掌门人。
袁子芬险险地避过薛辉义的当胸一剑,踉跄着退了开来,有些惊异地循声望去,看见了薛正的背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周太守突然带着一行铠甲武士冲了进来,人群中还有一名大监装扮的人,举着明晃晃的卷轴当众高喊:“当今圣上有谕:原大将军袁子琮勾结福旺祸害百姓,其罪当诛;信远镖局护佑皇嗣有功,着为天下镖局典范,特命信远镖局协助李将军抓获袁贼!”说完,重金铠甲纷纷携着武器围了过来,弓弩手站在了最外搭上了弓箭。
袁子琮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指着周太守的鼻子骂道:“圣上怎会下如此命令!你可知矫制诏书之罪?是要连累三族的!”
周太守白他一眼,不理会。
倒是大监模样的那人细声细气地说:“你的圣上已经不是圣上了。现如今的圣上可是当年流失民间的皇子灏清,连州墨家抚育皇弟灏源有功,信远镖局发现皇弟有功,统统有赏!而你,袁大将军,再不投降,便是谋逆!”
袁子琮目瞪口呆:离了几日京城,居然变天了?
周太守再挥挥手,几人押着袁蔚麒过来了。
袁蔚麒发髻凌乱,满脸是血,一双眼睛在人群中慌乱地寻找。
“麒儿!”袁子琮见儿子被擒获,肝胆俱碎。
袁将军带来的军士们早就停下了进攻,面面面相觑着不知所措。
而玄义坊的江湖人士也停了下来,他们本就是前朝皇帝安抚留存下来的,如今,天已便,自己该何去何从?
形势急转直下,袁子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老天还有一算。支持袁子琮的皇帝倒了,袁家也要倒了。
看着众人都有些举起不定,周太守继续策反:“灏源皇子为墨家收养,起名贺习,是在咱们连州长大的,对大家很有感情,如今,大家受袁氏兄妹的蛊惑,干了些糊涂事,只要能立即停下,一概既往不咎!”
刀剑相向的众人们听了,已经开始思考着自己的退路了。
袁子琮见儿子在人家手中,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直接就坡而下:“将士们,袁某人谢谢你们的支持了,如今,都散了吧。”最后这句话说地是垂头丧气。
军士们听了,立刻丢下手中的武器。
玄义坊众人是冲着唐征来的,都要看看唐征的眼色,此时却左顾右盼起来:唐征去哪了?
袁子芬含着泪抖着声音,突然跪在地上哭诉:“我的儿子呢?唐征呢?!薛正,你就这么狠心,把他杀了?”
她一指着厅堂正中的薛正,便立刻引来了玄义坊众人的目光。
“唐征呢?”白头翁最先发问。
另外几人是急脾气,不待薛正回答便抡着板斧冲了过去:“杀了自己亲兄弟,简直猪狗不如!还什么中原镖首,跟他拼了!”
原本控制住的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袁子芬抬手擦眼泪的同时看向疲于应付四五人的薛正,露出了狡黠的目光。
薛正被玄义坊几大高手联合对付,颇有些吃力。虽有临近的镖师过来帮忙,到底功力不敌。
好机会!袁子芬瞅准时机,照着薛正的后背就发了一镖。
飞镖迅疾地飞过人群,向着薛正的后背处而去。
薛正正与几人酣战,丝毫没有觉察到背后的危机。
“阿正!”薛辉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却有些迟了。
飞镖去势无可抵挡,就要刺入薛正的背部。
突然,一块长木横空出世,凌空挡在薛正前面。
飞镖稳稳地钉入长木之中,长木的另一端,是袁子达的手,他摇着头说:“阿芬,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说着,他有些痛心的表情忽变,变成了有些惊慌。
薛辉义的长刀从袁子芬的头顶削下,好在后者反应敏捷,整个身体迅速往旁侧一缩,跑了。
“袁子芬,正儿也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怎么下地去手?” 薛辉义目眦欲裂。
“他还不是和你一样,是个白眼狼,怎么养都养不熟。你还没看出来,今日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你的镖局早就变成他的了!”袁子芬跑到装着莫离的大箱子旁,笑着说了这些话,她的笑里有辛酸和无奈。
薛辉义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这满院子的镖师都听着薛正号令,从另一方面看,也是他的能耐,把镖局交到他手里,自己才能安心啊。
袁子芬乘着薛辉义走神的档口,转头冲箱子凉凉一笑。
莫离的心一下悬了起来,接下来,只听地一声大吼,她就被一股大力连人带箱子给推了出去,飞向了薛辉义的方向。
吼声是袁子芬的,可是这如同狮吼虎啸的声音很难想象是由她这样文静典雅的人发出来的,竟然还有股决绝的意味。
莫离觉察自己就像是一件武器,是个巨型的飞镖。
可是,薛辉义不会就这样被击中的,他会……劈开箱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袁子芬推箱子可吸引了过来。
唐征也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出口,破门而出,见到了空中飞行的一个箱子。
薛正站在原地疑惑着:袁子芬费这么大力,就为了推了不构成威胁的箱子?从箱子大小和重量看,应该放了大物件的……
众人看见薛辉义握紧了长枪,运足了力气往前一送。
“父亲!不要!”薛正的话音刚落。
木箱被长枪挑破,木块被震地七零八落,犹如刚才的那副画像。而画像中的人此刻却出现在木箱里,闭上了双眼,随着木箱的破碎而坠落下来。
“莫离!”
“莫离!”
薛正、唐征两个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却因为心太急而跌倒,只得在地上以身体挡住了莫离。
“莫离!”薛正胡乱地抱起她,却发现她浑身软绵绵的,只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唐征转到了正面,一时浑身战栗:莫离的胸前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正急急地流出。
薛辉义收起了长枪,可是,长枪上早就沾满了血迹。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将眼前的莫离和记忆中的刘婕儿重叠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极为悲怆的吼声:“啊!……”
“哈哈哈!她又死了,又死在了我手里,也死在了你手里!”袁子芬笑出了眼泪,忽然,她盯着薛正,眼中有了恨意,“还有一个杂种没解决,我的儿子才是镖局少主!”说着,她不顾一切地上前,用了十足的内力抽出了身上的袖箭,挂在长鞭上一甩!
“钉!”袁子达再出手,挡住了。
袁子芬见袭击不成,却丝毫不甘心,于是另生一计。
这一次,必须成功!
漫天的银针向着薛正所在的方向袭了过来,要将这里的所有人都击中!
薛唐二人正沉浸在莫离受重伤的悲痛中,对周围的一切,早就没了觉察。
“你真是丧心病狂!”袁子达的听力异于常人,此刻,丢出一件长褂,凝了内力,挡在了薛正面前。
“啊!你是我兄长,为什么总与我作对!”袁子芬冲了过来,挥鞭乱舞。
长鞭打到旁人,立刻黑了肌肤:“有毒!”这个说完,便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一时间伤到倒地的人不计其数。
袁子芬的目标依旧是薛正,她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沾了毒的长鞭就像巨型蝎子的尾巴,高高扬起在半空,看准了目标便要抽下来。
莫离的体温正在一点点地流失,她勉强睁开双眼,已是模糊一片,她却在一片模糊之中看见了那黑色的长鞭,张牙舞爪地将人们给扫在地上:“小心 啊……”她用最后仅有的那一点力气,抓了抓薛正胸口的衣服,然后手无力地滑落了下来。
唐征试图抱过莫离,却被薛正死死抱在怀里,不得动弹。
“你娘害死了我娘,害死了我的妻子,这笔账,我会问她讨回来。”薛正的表情里有灰心丧气和孤注一掷。
说罢,他将莫离平放在地,转身面对。
“莫离?”袁子达摸索到莫离的所在,摸了摸她的脖颈,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而唐征,则呆坐在莫离身旁,默默地流泪。
挥舞毒鞭的袁子芬已经近乎于癫狂,人人避之不及。
薛辉义看着倒地的莫离,直囔囔着:“婕儿,婕儿,我对不起你!”说着,便跪了下来,朝着莫离“咚咚咚”地磕着响头,不一会儿,便满头是血。
唐征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才起身相扶:“父亲,父亲,这是莫离,不是刘婕儿!”
却没有丝毫的用处。
薛正拿出刚才用的笛子,细细擦拭一遍后放在了嘴边。
眼看袁子芬越来越近,他还闲闲地吹了起来。
笛声忽短忽长,却不成曲调。
袁子达听了,皱了皱眉。
袁子芬听到这笛声,也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她又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薛正的笛声突然变地悠长起来,只见他调整了一下站姿,笛声便戛然而止。
袁子芬也在笛声停下的这一刻静止了,她猩红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前方,却似乎什么也看不见。接着,她有些不死心的摇起了头,似乎想甩掉什么一样,随后大骂起来:“薛正!你这个小杂碎!你对我的眼睛干了什么?”
说着,她杂乱无章地挥舞着长鞭,颇有些慌乱。
“阿正,她到底是你的嫡母,杀了她,对你不好。”袁子达缓缓地站了起来,在薛正再一次举起长笛的时候,背对着薛正走向了袁子芬,“我来吧。”
最后三个字很轻,落在薛正心里,却很重。
“师傅!”薛正轻轻喊出了这两个字。
袁子达毫不顾忌长鞭打在了他的身上,就这么寻着声音去找她:“阿芬,我在这,不要怕。”
在受了几鞭后,长鞭终于停了下来。袁子芬有些放松了下来,扬着长鞭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袁子达用满是伤痕的手捧起她的脸,像哄孩子一样将她拉向了自己,一遍柔声说着:“阿芬,阿兄在这呢。”
袁子芬像是浮萍找到了依靠,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依靠在兄长怀里,喃喃道:“阿兄,你终于来护着我了……”
“我一直都在呢。”
“阿芬,咱们走了那么远,离开了父母那么久,你就不想他们吗?”
听了这话,袁子芬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孩童时代,那个时候,她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衣食无忧,逍遥自在,兄妹和睦,万事顺心。那样的日子是她这么些年的人生中过地最温馨的生活了。
她仿佛看到了母亲给她裁了一身明晃晃的新衣,冲她招招手,让她快来试试;父亲也在母亲身边,摇着手中的糖人,示意她快些过来。
袁子芬的眼中顿时光芒万丈:“我看见他们了,正叫我过去呢!”
袁子达也笑了,轻松又释怀:“好,为兄带你回家去。”说着,尖刀刺进身体一分……
袁子芬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些释怀和难得的放松,她就这样依靠在兄长的怀里,毫无挣扎地睡了过去,梦里,有她很久没有见过的父母亲和童年最喜欢的那片池塘。
薛正巡视着现在的信远镖局,一片狼籍。
玄义坊的大部分人都被剿灭,只剩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信远镖局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损失惨重。
是啊,要玄义坊的大部分势力被铲除,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信远镖局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多亏了师傅在运筹帷幄,不然,就是他孤立无援了。
薛正的心已经没有能力为其他人感到痛了,他走过满地的尸体,来到师傅面前,半蹲下来:“师傅……”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将手在师傅鼻下轻轻一探,愣了愣,然后替袁子达阖上了双眼。
再站起来的时候,薛正感到背有千斤重。
在剩下的信远镖局镖师的眼中,那个曾经谪仙一般的少主,忽然佝偻了起来,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
他们看他步履蹒跚地走回了莫离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不言不语。
此时,一道微弱的亮光聚集在莫离的伤口处,似是一点魂魄要离开本主。
“薛正!薛正!你能听见我吗!我阿秋,莫离的先祖,我一直附身在莫离身上,她还有救!”
阿秋的这段话,让薛正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拼命地点头:“我要做什么!”
等唐征回过味的时候,才发现玄义坊的人基本上都死了。他们可是被自己连累的啊!
他疯狂地在人堆中找熟识的人,然后试探着他们的脉搏,可是,一个一个地早就没了心跳。
一个小小的翠衣女子半张脸爬在地上,露出的另外半张脸看地唐征心下一惊:翠娘!
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关心自己的人,她不应该在这里啊!难道因为放心不下自己,才偷偷摸摸地跟里过来?可她不会功夫,不该被害啊!
他正要前去查看,却见翠娘被薛正打横抱起,一路小跑。
“你要干什么?”唐征追了过去。
薛正根本不理会他,反而跑都更快了,嘴里还一直喃喃:“快些、快些……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把莫离给抬进后堂去!”
唐征正要继续追过来,突然背上一痛,察觉情形不对,侧身反手一推,便把身后的一个女子打倒在地。
这个女子拿着的匕首还带着血,一滴一滴滴滴在地上。
唐征看她眼熟,似乎叫姚娘,正是之前和他比过武的。果然,是薛正对自己起了杀心,要将玄义坊赶尽杀绝吗?
他上前一步,却觉得行动迟滞,腰上还多了另一双手。
“你受伤了,别撑了,快走!”说着,白头翁将唐征拦腰抱走了。
三个月后,曾经的墨家管家贺习,如今的皇弟灏源,给墨家题了一面:诗书传世的牌匾,还给信远镖局送了一块牌匾,天下第一镖局。
同月,信远镖局的少主正式接替薛辉义,成了信远镖局的东家。喜事成双,薛正还与一名叫刘璃的女子成婚。
连州城里,信远镖局一时风头正盛。
但是刘璃却很疑惑,因为自她醒来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她只是被告诉自己的是薛正的未婚妻。
可是,当她听下人偶尔谈论的时候,知道了薛正有个曾经非常喜欢的女子,那女子过世了,薛正才娶的她。
刘璃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薛正虽然处处关心她,但却始终没有碰过她,就算两人独处时,他的目光也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今日,刘璃终于没忍住,悄悄跟着薛正去了密室,才撞见了薛正和另一个躺在棺材里的女人如此亲密。
可她还来不及为自己难过,就被闯入的那个人给带走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被面前这个阴沉着脸的人给吓了一跳:没错,就是这个人,在密道里掳走了她。
他一把抓起刘璃,再把她狠狠地往地上一甩:“翠娘!你倒真是好手段!你是什么时候和薛正勾结在一起的?亏他还装出一副对莫离深情款款的样子来,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
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刘璃低着头,不敢看他,低低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翠娘。”
那人忽地笑了,抓起刘璃的下巴,让她能正视自己:“所以你也要说你不认识唐征了?”
刘璃认真想了想,很是诚恳地点点头,然后看到这个人有些发愣的样子。
说实话,这个人长地还是很不错的。别人都说薛正丰神俊朗,可面前的人也丝毫不差啊。
“你是唐征?”刘璃再试探地问了一句,然后解释了起来,“我受过重伤,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信远镖局,密道。
薛正在莫离的身体旁焦急地来回踱步。
“我的能量有限,两具身体不能离地太远!否则可能就前功尽弃了!”此时的阿秋已然有了淡淡的影子,依稀看地出她的模样。
当初,翠娘的意识已经消散,但是身体还有一丝生气,阿秋便将莫离的意识灌入翠娘的身体里,再用刚刚联系上的阿五的办法,暂时护住了莫离的身体。
接下来,便是将翠娘的身体养好,再将翠娘身体的能量连同莫离的意识回到莫离的身体里。
“我知道!”薛正烦躁地应答。
唐征这几日观察刘璃的行动,越发觉得她的言谈举止很像莫离。比如,她实在太爱吃鱼脍了,翠娘是吃了会过敏的,可刘璃却不管不顾,吃了再说。过敏了再治疗嘛!
难道就是这个原因让薛正想要娶她?刘璃和薛正之前并没有勾结?
就在唐征这么出神的档口,他藏身的寨子突然遭到了攻击,没想到,薛正这么快就找到这来了。
玄义坊的势力早就土崩瓦解了,他被师傅带着,躲在这个小山寨里养了几个月的伤,不想外面却已经天翻地覆了。
所以,他才想着去会会薛正,还顺便带回来了一个累赘。
这个山寨的一些人早对唐征这样带着伤进来的有敌意,如今,一看真的惹了麻烦,就要将唐征绑去献给来人。可惜,唐征武功太高,没人敢轻举妄动。
可是,当他们看到刘璃的时候,便有了主意:那便把这女人交上去吧!
唐征见一些人势头不对,连忙上前阻止,争执之间,有人乘机亮出了长刀,对着唐征的 后背就过去了。
刘璃的身体先于她的脑袋反应,什么都没想便冲过去替唐征挡下了这刀。
似乎有什么凌乱的记忆涌了过来,纷纷扰扰之间,刘璃到底没看清。只是在她倒地的那一刻,看见了飞奔而来的薛正。
薛正的背上,背着莫离。
也就在这一刻,莫离的意识被阿秋抽离,回到了本主身上。
莫离被救了,却遗忘了被作为刘璃的那一段日子。
阿秋被阿五找到,要跟阿五离开了。
临走时,她在唐征面前显出了淡淡的身子,告诉他:“之前,并不是莫离在撩拨你,是我,附身在她身上的。”说罢,她再给意识还不大清楚的莫离留了一个吻:再见了,我的小祖宗。
唐征看着莫离渐渐转醒,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恨意都慢慢消失了,他也在心中对着薛正和莫离说了一句:再见。
然后,趁乱消失在人群里。
几个月后,莫离同薛正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她也似乎忘记了唐征的存在。
若干年后,江湖上多了一个年轻的白头侠客,在一次乘船的时候被后面一人拍了拍肩膀。
莫离正瞪着大眼睛,然后笑了:“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