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新药的墨妭,手确实恢复地很快,厚厚的疤痕已经开始慢慢脱落,但是伤口结痂处还是紧绷着的,并不十分灵活。
唐征与她之间的相处也更加随意起来。
近十日不曾弹琴,墨妭确实有些手生了,本想先试试筝的,却还惦记着薛正送来的书,思考了一阵,还是先囫囵吞枣地躲在儿层看起了《莫相离》的下册。
“故事最后怎么了?谁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了呢?”阿秋看墨妭一直在悄悄地看这话本子,她自己又不认得当朝的文字,便央求着墨妭给她大致讲了一遍,听了之后,她也是欲罢不能,总是要墨妭将最新的故事讲给她听。
“还没写完呢,我哪知道?估计得等下一册了。”墨妭将书册藏进了书架之间,再检查了一遍,觉得不会被发现,才下楼去了。
唐征正好端着调好的药来,便见墨妭从楼上款款而下。一身红绫穿在她身上,将整个人都称地明艳起来。
唐征见了,不觉又看直了眼。
倒是墨妭,一见唐征来换药了,立刻扶着雕花扶手,不肯再往下走了,一脸的不情愿:“诶呦哦,又要上药了。这药怎么这么疼啊?我的手已经好地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就不换药了。”
唐征满脸笑意地冲她招了招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听话,快点下来。”
唐征的笑容可以分成很多个意思,有开心、不开心,同意或者反对,两个相反意思的表达都可以通过笑来实现。
墨妭知道唐征现在的这个笑脸是不容抗拒要上药的意思,悲凉地叹了一口气,抱着壮烈的心情下来了。
墨妭坐在了椅子上,仰着头将手一伸:“要上药就快些上吧!别等我反悔了。”
唐征白了她一眼:你还有本事反悔吗?
“女郎可在屋里?”贺习在院子外问。
“在呢,刚在楼上看书。”青鸾正在院子里晒莲叶,准备做成花茶,见贺习来了,便要回屋里禀告。
墨妭一听,却跟得了救星似的,立刻冲了出来,两眼放光:“贺管家,是父母亲找我吗?”
贺习笑着摇摇头,指了身后。
小丫头玉儿在贺习身后捧着一个物件,跟墨妭行了礼。
“薛公子差人送些东西过来,希望女郎在乞巧节上能派地上用场。”
贺习一偏头,玉儿便将东西给端了进来,放在了屋子里的圆桌上。
墨妭好奇地跟了过去,揭开包裹,是一件红蓝相间的衣裳,蓝底上绣着点点红花,好不精致。墨妭兴奋地将衣服拿出来看,这是一件高腰直领襦裙,绣着红花的地方被阳光照耀着,竟然还有若隐若现的金色光亮闪耀。
“真漂亮啊!”青鸾、飞鸾走了过来,看到襦裙的样子,都异口同声的发出了羡慕的赞美。
墨妭自然也是乐不可支的,将襦裙高高地举起来,看了两三回,开心的同时也想起了个问题:“他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码?这衣服,也太合身了。”
“哦,之前他问过我,女郎和郎君最近在哪家成衣铺做过衣裳,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告诉了他。”贺习说,“对了,女郎,薛公子说是两件礼物,你看看,应该还有一件礼物呢。”
“还有一件?”墨妭开始翻动起包裹来,“在哪呢?我怎么问没看?”
“薛公子到人特意交代了,另一件是个小物件,一定要我提醒你好好找找,可别到时候没看到,将这包裹丢了,那可就是买椟还珠了。”贺习见墨妭喜欢那件襦裙,也跟着高兴起来。
飞、青二婢听了,都赶过来帮忙翻找。
“在这!”墨妭在包裹的角落里摸索出了一个和自己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红布包,打开五彩系绳,倒出一看,居然是个小巧的发簪——蓝宝石的簪身上镶着不知名的花儿形制的红宝石,有些像梅花,也有些桃花,造型雅致,制作精良,明显和这一起送来的衣服是配套的。
“这,这有些贵重了。上回薛公子已经送了我一支华盛了,这回他再送,我可不好意思收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墨妭的眼睛却没离开过这支发簪。
贺习知道墨妭说的上回送的华盛指的是那玉制的步摇: “上回是定情之物,这回却是过节的礼物。反正你们以后都是夫妻,送你些贵重首饰也是应该的,况且,这些礼物都是给夫人过过目,夫人都同意的,你就放心收下吧。”
嗯?母上大人都同意了,难道母亲看这两件礼物太漂亮了,心生欢喜,没把持住?
这要是收了这两样贵重的礼物,我该送什么回礼呢?
虽然这两样礼物很讨墨妭的欢心,可她开始为回礼而犯愁了。
唐征凑到墨妭身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发簪和自己送墨妭的那个实在太像了,只不过,人家送的这个比自己的那个贵重多了。
不过看着墨妭对薛正送的这两件礼物爱不释手,他心中便涌出些酸涩,端着药的手,不禁向外斜了斜,而外侧正放着薛正送来的襦裙。
“诶呦,小心啊!”这一幕恰巧被墨妭见到了,亏地她眼疾手快,双手一伸,竟然稳稳地扶住了唐征用来盛药的酒盏,及时阻止了酒盏里要倒出来的药汁。
墨妭一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面将襦裙往桌面的中间推了推:真是好险!这药汁是近于黑色的,这要往衣服上倒了,这衣服八成就被毁了。
“青鸾、飞鸾,你们把这衣服首饰收拾起来。”
“那是,等会儿可不要又被什么……。居心不良的人给毁了。”青鸾说的时候不忘看看唐征。
“居心不良”几个字被她说地很轻,几乎近于自言自语。
唐征自然是听到了,他撇撇嘴,不置可否地转身回去,两脚大开,一屁股坐在了圆凳上,有些不耐烦起来:“还上药吗?”
一听要上药,墨妭的心情转而跌落了下来,讷讷地说:“我能说不上药嘛?”
“你说呢?”唐征笑弯了眼,一手还冲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墨妭却还在原地杵着,磨磨蹭蹭地不肯过来,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朝门外的贺习小跑了过去,两只眼睛巴巴地望向他:“贺管家,你看看,薛公子送过我袖箭,送过华盛,如今又送衣服来了,可我都没有礼物回赠,是不是太失礼了?这样吧,你同我去跟母亲说,我先去库房挑一些东西作为回礼可好?”
贺习还没来得及回答,唐征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话也不多说,直接抓住墨妭的右手手腕,然后十分粗鲁地将调好的药汁悉数倒在了她的手掌上。
“嘿呦!”墨妭疼地冒出了泪花,整个人颤了一颤。
唐征没有丝毫地犹豫,又将过多的药汁刮下来一些糊在了墨妭的左手。
“诶呦!”墨妭再次浑身一震。
“别想着用这种拙劣的借口逃避上药。”唐征说完,扬长而去。
墨妭泪眼朦胧地瞪了他一眼,才哆哆嗦嗦地跟贺习说:“我现在这样子没法去给薛公子选回礼了。容我想想,看能不能在七夕的时候给他个回礼。”
贺习看着唐征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这一幕,微微皱起来眉。这会听了墨妭的话,便要离去。
“等等,”墨妭又叫住了他,“麻烦再给月姐姐带个话,我这伤一直没好全,只能和她在七夕的时候见了。”
“听说你又收到了大礼,也拿来给我开开眼吧。”墨鸣得了消息,从隔壁院子过来了。
他的伤口就是看着恐怖,其实并没有太严重。墨家请来医工治疗加上他这些日子注意休息,伤势恢复地比墨妭快。从他现在走路的姿势来看,已经不大看得出他背上有伤口了。
“嘿,你这手心怎么和熊掌似的,黑乎乎呢。”墨鸣一进院子便看到了墨妭,没心没肺地取笑起来。
不过墨妭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墨鸣系着的玉佩穗子上。那穗子用朱红和墨蓝两钟颜色交织编成,样子也和平日里墨鸣佩戴的普通流苏不大一样,像是编成了个金元宝的样子。
墨妭笑他:这是谁家女郎送的?这样保密,我都不知道一点风声。
墨鸣失笑起来告诉她,这可不是女郎给的,是女仆给的。外院有个女仆,最会编花样、梳头发,很多小丫头央着她编了不少,我这是从鸿鹄那抢过来的,鸿鹄也是从别人那要来的。
“那女仆可是尤氏?”青鸾问。
墨鸣之前倒没仔细问过,如今一提醒,到觉得这很可能就是尤氏。
墨妭见这穗子编的好看,便生了想找那尤氏过来的心思。
可另一方面,她的手还没好全,加上她本来就不擅长女红,这编穗子送人,可是个大挑战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薛正会不会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呢?这送礼讲究的就是投其所好,刚才应该让贺习去打听打听薛正喜欢什么才好啊。
转头她又瞧见了唐征,正靠在院里的树上闲闲地吹着口哨,他这次也算是用了十分的心来这里坐镖护卫自己的安全了,眼看就要走了,是不是也该送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