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妭自被救回来后便生病了,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地在床上不思茶饭地过了好几日。
这一日,她睡一觉起来,睁开双眼便见了一地的月光。
她觉得喉咙里干干疼疼的,便撑起了身子,本想着不麻烦别人,可是现在确实身子很虚弱,只好哑着嗓子叫了一句:“飞鸾、青鸾,我要喝水。”
她的声音并不大,怕吵到了熟睡的她们。
过了一会儿,耳房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墨妭以为飞鸾她们醒了,便半闭着眼睛,靠在卧榻上。
“女郎,水有些烫,你小心些。”
墨妭一听这个声音,立刻没了睡意,猛然抬头看向端着茶盏的人——这不是飞鸾她们,她是谁?
来人见到了墨妭眼中的疑惑,恭敬地将茶盏想前递了过去:“女郎,我们见过面的。”
是啊,确实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女郎醒了?”飞鸾、青鸾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黑黑的眼圈,惊喜地围了过来。
“这是信远镖局的女镖师……”
“我是姚娘。”姚娘打断了飞鸾的话。
墨妭此时想了起来,就着姚娘的手,喝了一口水。
“我想起你了,你不是在岳司马家坐镖吗?怎么到我这来了?”墨妭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加了一句,“唐征呢?我们不是一直是唐征在坐镖吗?”
“唐征毕竟是男人,男女有别,总不能长期让他跟着女郎。从今日起,便是姚娘是女郎的贴身保镖了。”姚娘的语气有些冷,“女郎病了好些日子了,如今有些好转,还是不要贪凉了,先睡下,再休息一阵子。我在西边的耳房住着,女郎有事只管唤我。”说完,她便收了茶盏,走回了耳房。
说不上具体原因,但是墨妭就是有些不大喜欢她。
待看姚娘走了,墨妭才小声问:“是因为我落水的 事连累了唐征吗?怎么说换就换啊?”
飞鸾、青鸾互看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交换了眼神后,还是飞鸾坐了下来,带着十分的小心,问:“女郎,你不记得落水之后的事了?”
落水之后?墨妭先是愣了愣,而后,一连串有些模糊 的画面和汹涌澎湃的感情朝她涌了过来,一下子,她呼吸不畅,双手摁住了自己的咽喉,不住地摇头。
难道,眼前浮现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青、飞二婢见了,慌地扯开了嗓子呼救。
一时间,贺习带着墨氏夫妇及墨鸣匆匆赶来了。
整个墨宅又开始了鸡飞狗跳:安抚墨妭、请医工、叮嘱各房下人,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
待医工查看完毕后,墨妭便坐实了身子虚弱,只能静养的情况。
屋子里的人来来去去,最终又剩了墨妭一人。
她眼角的泪水在无声地滑落:没想到,赵赤云和南康郡主就这样去世了。尤其是赵赤云,她的死,本是可以避免的。她可以不管闲事,自己离开,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平日的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因为参与到帮助了她的这件事来,却被杀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抵不过滚滚的睡意,墨妭终究沉沉睡去。
待天蒙蒙亮之时,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墨宅。
黑影没有走小门、侧门,而是选择了正门,一路穿堂过室,相当地熟稔。
观月院的院门是关着的,黑影轻盈地一个起身,悄无声息地翻墙落地。
本想直奔正房的,却犹豫了一阵,还是绕到了耳房去。
耳房里睡着的正是姚娘,她这几日都有些心事,睡眠很是不好,这次经过墨妭的一闹腾,反而彻彻底底睡着了。
黑影来到姚娘身边,见她毫无反应,便摇了摇头,而后借着微曦的晨光,将房内的摆设查看了一番,最后,取下了姚娘枕边的发簪,放入了怀中。
仍然会,他通过耳房去到了墨妭的房间。
黑影慢慢地坐在了卧榻上,静静地看着墨妭的睡颜。
她一会儿蹙着眉,一会儿加重了呼吸,一会儿轻轻地摇着头留下了眼泪。
黑影见她睡地如此不安,便抬手轻抚起她的额头来。
随着黑影的轻抚,墨妭的眉头渐渐舒展了起来。
黑影也跟着舒展了眉心,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塞到了墨妭的枕头底下,目光再流连了一阵,轻叹一口气,临走时忍不住回来,在墨妭的脸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墨妭坐了起身:“唐征,是你吗?”
黑影身形猛地一滞,缓缓地转过身来,有些胆怯起来:“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墨妭垂了垂眼帘:“刚醒。”
一身黑衣的唐征松了一口气,这才一下跳了过来。
“你可好些了?”
“你可好些了?”
两人异口同声,都问起了对方。
之后,俱是愣了愣,都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那不过是皮外小伤,早就好了。倒是你,一倒就是好几天,刚才连夜找医工又把连州的医工给闹了起来,我要走了,实在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唐征的声音很小很低,墨妭只能凑到面前才能听清楚。
“你要去哪?”墨妭抬起了双眼,直视着他。
“上回因为南宫鸿的事,我的名声传到京城里去了,那边的达官贵人要我去一趟。可我总不放心你,一拖再拖,如今是拖不下去了,天一亮就得离开,就想着再来看看你。”唐征说着这些,脸不自觉红了红,只是天太黑,看不清楚罢了。
“你要走?”要去更广阔的地方——可能这才是唐征离开墨家的真正原因吧。
墨妭没来由地有些落寞,短短几个月的陪伴,她已经习惯了有唐征在身边的生活。
“诶,我也是不放心你,去晚了。那个薛正,第二日就上京城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唐征有意无意地提起了薛正。
他也走了?墨妭想着。
“你是不是不想我走啊?没关系,我去去就回来,不会长住京城的。”
唐征亮晶晶双眼盯着墨妭,墨妭只有一个轻轻的微笑。
“我知道你的心思,否则,你不会写那张纸条给我……”
听了这句话,墨妭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我写过什么纸条给你?我写过吗,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都收好了呢,每次想你的时候都拿出看看。这一次实在是太惊险了,要是我们再来晚了一点,那后果可真是不敢想象……”
“贼人休逃!”姚娘咻地一下,发射了一只袖箭。
唐征眸色一变,旋转着飞身躲避,袖箭钉入了地板。
唐征转过身的时候,早就戴好了蒙面巾,半倚在屋内的横梁上,笑嘻嘻地大声说:“姚娘,你这信远镖局第一美人的名号真没白叫!你的发簪就留我做个念想吧!”
说着,他掏出了之前从姚娘那里拿到的发簪,在半空中晃了晃。
姚娘一见,大惊失色,发狠地追了上去:“毛贼!还我!”
唐征一看她来势汹汹,嚷嚷着:“诶呀打不过,快跑喽!”
说完,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姚娘一路紧追不舍。
不一会儿,青飞二婢都醒了,由观月院到听风院,整个墨宅在天明之前又喧闹了起来。
“女郎,可有事?”青飞二婢紧紧地围着墨妭。
墨妭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事,我还是很累,先睡一睡。若是父亲母亲大人来了,叫他们放心。”
说罢,便十分平静地躺了下来,重新闭上了双眼。
墨氏夫妇来了,见女儿没什么事,交代了贺习几句,便回去了。
墨鸣听了动静,赶过来的时候,被飞鸾给拦了下来,听了墨妭吩咐的话,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多事,没事模仿笔迹,给唐征和薛正送什么约会的条子啊?惹出这么一大摊子事来,事到如今,他又不敢跟任何人说,只在这急地不行,原地打着圈守着。
等到过了半个实诚墨妭补了个觉,这才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