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路缓缓行着到临江楼的时候,墨妭发现自己家真是准备地太简单了——临江楼下,各家的马车早早已经排起了长队,不是大家都来地早,而是各家带的家私多。
赵赤云家的马车就有三辆,每辆都是红棕的高头大马拉着,可是赵大娘子不在其中一架马车上,她人还没来呢,来的是装着服装首饰的马车、带着吃食的马车和一辆带着仆从的简易马车。
欧采菱也是,人还没到,带着其他东西的一辆马车就先到了。
周太守的人一辆辆车检查,还不知多久能轮到墨妭。
唐征瞧着日头有些大,便和检查的人沟通了起来。他在周太守那里熟地很,他一出面,墨妭的车子就被先行检查了。
小吏记载了马车的数量,仆从的人数,还给青鸾唐征发了一个朱红色带着“墨府仆从一、二、三”等字条的抹额。
“都系上吧,只有登记在册,并带上这个的随从才能进临江楼呢。”小吏见唐征有些嫌弃这抹额,便劝说起来。
唐征叹一口气:“怎么想到搞这个的?”
小吏笑了:“安全起见嘛!不过唐总镖头不比别人,咱们都认识,你不戴就算了。还有,刀剑这些家伙可不能带进去,但是你身上要有些暗器什么的,我们可就管不了了。”
“既然是要一起戴的规矩,那就一起戴着。姑娘家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墨妭看着这简易的抹额,有些期待唐征戴上的模样,听了他和小吏的对话,便急急掀了帘子,说了这些话出来。
唐征看她一眼,便直接戴了上去。
还别说,原来墨妭想象的滑稽模样是没有的,虽然没有出彩,倒也没有碍着他的容貌。
“好看啊?”唐征见墨妭一直看着自己,便摸着抹额问道。
“太……丑了。”墨妭记仇,想起他多嘴跟薛正说起俞佳成的样貌的事,就有些膈应,于是,便故意膈应起他来了。
可马车通过了检查,还是不能立即进临江楼。
夏日午时的日头热辣辣的,即便是在江边,也能将人熏出一身汗来。
车夫将车驾到树荫底下,青鸾给墨妭扇着扇儿,可妆面依旧被汗珠给浸湿了。
料到没这么快进楼,墨妭干脆将马车的帘子都掀开,好让江风能够无遮挡地进来,然后便将带来的吃食分下去。
“巫大,给女郎买些冰酪来吧。”飞鸾吩咐车夫。
“别光顾着我,人人都有,一人一份。”墨妭将广袖撸了上来,露出了一段皓腕,另一只手抢过了青鸾的团扇,呼哧哧地扇起风来。要不是马车内放了一架秦筝,占了好多位置,墨妭说不定能够将腿也撒开坐着。
“你这哪里有闺秀的样子,我看跟女土匪也差不了许多了。”唐征见她这幅样子,笑了。
墨妭摸一把脸,冲着唐征一甩手上的汗珠:“都快热死了!咱们真是太老实了,周太守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看看别家的,都是东西来了人没来,就我傻乎乎的。热成这个样子,我的妆可要重新化了。”
唐征见她已经有些烦躁,便四下看了看,好像也只有临江楼更阴凉些。他只给墨妭说了句:“等着。”便翻身下马,一路跑向了楼前。
四层楼高的临江阁,依江而建。本就是个消夏的好去处,尤其是一层,绝对的阴凉。只是现在,一层的四个大门门口均有士兵把守。
唐征跑去跟守卫说了好一阵,才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走吧,把东西带上,我跟他们说好了,咱们到一层去歇着。”
墨妭高兴之余又想到车夫巫大还没回来,这一车的东西,谁来驾车过去?再者,等会他回来了,可不就找不到我们了?
唐征看出了墨妭的心思,说:“这么点距离,我来驾车。等会我就在这里等巫大,你们先到楼里歇着去。”
墨妭在唐征的带领下,到了临江楼一层,果然是另一番天地。气温一下降了下来,身上的燥热在进门的那一刹便去了。
一层还是摆着原来酒楼的桌椅,只不过多了些花草。
虽然凉爽了不少,可到了日中,人们都已经有些困乏,况且墨妭今日起地比平日早些,还折腾了一上午,更困了。但是这里可没有能够小憩的地方。况且这里四面都是卫兵,也不方便睡下。
在一楼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后,墨妭说:“我想回马车上睡一睡,你们要随我一起去吗?”
自然是不能让女郎一个人回马车的,可马车也睡不下三个人呀,所以,青鸾和飞鸾决定两人轮流照顾女郎。
青鸾先同墨妭出了临江楼,走向马车去。
车夫还没回来,唐征正用一片叶子含在口中,吹着音乐。
“怎么回来了?”唐征丢下叶子问。
“太困了,我还是上来稍微睡一睡。诶,不用放帘子,太热。就这么敞开着,舒服些。”
墨妭在车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来,青鸾在一旁轻轻扇着风儿。不多会,墨妭便昏昏睡去。
树上的知了咿咿呀呀地叫着,也把青鸾叫地昏昏欲睡,手上的扇儿也跟着打起了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唐征见了,便走到马车的窗口,从窗口伸进了手,试探地拿了拿青鸾手中的团扇。
恩,真是睡地有些沉,连扇子被拿了都不知道,只剩了手还在习惯性地一摇一晃。
唐征拿好了扇子,轻轻地转身,走到马车的正面,然后稍稍侧了个身,便倚在马车上,向里面轻柔地扇起了风。
睡着的墨妭因着这股凉风,还无意识地向扇子的方向移了移。
唐征怕她撞上了扇子,连忙抬高了手。
墨妭正憨甜的睡着,发叉也散乱了开来。
看着她因为炎热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唐征心下突然痒痒的,想着能摸一摸那近在咫尺又白又红的脸蛋,便大着胆子,伸过手去。
“女郎!可算买到了,这里附近的店家都被赶到一里地以外……”就在这时,车夫巫大端着一大碗冰酪从远处匆匆走来,扯着嗓子大喊。
唐征吓地赶紧收手、回身,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巫大先是一愣,然后一耸肩膀,立刻禁了声,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看了看车里的人,小声问:“睡着了?”而后没等回答便有些懊恼起来,“这走了大半天的,冰酪本就不冷了,再等着睡醒了,可就不好吃了。”
“那那多可惜呀,我还是起来吃吧。”原本熟睡的墨妭突然睁开了眼,躺着懒洋洋地说了这些话后,被刚刚清醒的青鸾给扶了起来。
青鸾见扇子在唐征手中,再一把给夺了回来,继续给墨妭扇风。
“都吃起来。把我们带的碗啊盘的都拿出来,每人分一点吃,解解暑气。”墨妭望着巫大送进来的冰酪,上面还放着葡萄干和小樱桃,便对她的胃口。
“唐总镖头。”
“啊?”唐征被青鸾的这一声给吓了一跳,回答的声音有些慌张却又响亮地很,惹地墨妭等人多看了他一眼。
“去把飞鸾给叫来吧。”
“哦。”仅仅是叫飞鸾过来,做贼心虚的唐征这才放下心来。
等着飞鸾到了,几人便捞起了广袖,就在马车上开心地吃了起来。
几人正吃地酣畅淋漓之时,便听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呦,墨女郎,你这是吃什么吃地满嘴糊糊呢?”
墨妭不大想见的人——赵赤云一身正红地出现了。
她本站在马车窗户外,将里面的情形看了个清楚,可是现在却一手掩鼻,似乎是在嫌弃车子里的气味。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衣服上一股浓烈的香味也混了进来,和冰酪的酸奶味,男人身上的汗臭味混合在了一起,香味尤其刺鼻。
随后,她退了几步,用手在鼻子前摇了摇才说:“这车上是什么味啊?”
唐征打了个喷嚏,揉揉了鼻子:“大娘子,车上就是你这身上的的香味啊,是什么香啊,这么特别。”
墨妭低下头偷笑起来。
赵赤云气地横起了鼻子:“我这可是西南尤族特有的尤香,能和你们那一车子的汗臭味一样?”说罢,她冷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头上戴着什么墨府仆从的东西你就是墨家的人了?你可别忘了,等墨家的事一结束你可是要回威烈镖局的!你别自己一头热,以为人家把你当自己人吧?”
墨妭本来是不愿意跟大家面上斗嘴的,觉得嘴上的便宜有什么可占的。这次本也不想直接与赵赤云起冲突——虽然她和赵赤云的关系早就不融洽了。
“唐总镖头自然不是我家的仆人,他更不是你赵家的仆人——他是总镖头,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清楚些。当然,他同时也是额的朋友。若是威烈镖局容不下他了,凭他的本事,天底下能容地下他的镖局多的事。”
墨妭说地铿锵有力,倒是让唐征有些意外。他并没想到,一向容忍退让的墨妭,会为了他与赵赤云直接起冲突。要是墨妭没有说最后那一句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