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买完东西从超市出来时，月亮已经高挂在黑夜了，今晚没有星星，乌夜的云雾也把半个月亮遮了一半。
昏昏又沉沉。
黑夜里的路灯，总是给人清冷又温暖的感觉，就像许牧之一样。
回到许牧之的公寓后，孟乔吟就踩着拖鞋懒洋洋的倒在沙发上。
许牧之拎着两个大袋子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孟乔吟躺在客厅里看电视，看了一会觉得很冷，又绕着客厅找开空调的遥控器。
“许牧之，你家空调遥控器在哪里啊？”孟乔吟眼睛紧盯着电视看，不肯离开一秒钟。
许牧之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她靠电视屏幕那么近，整个人都巴不得黏在电视机上，当机立断关掉了电视机。
“你干嘛关我电视？”
女孩不满的语气逗笑了许牧之，他从抽屉柜里拿出空调遥控器，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套英语模拟卷，“要买来厨房帮忙，要么老老实实在客厅里写试卷。”
二选一，孟乔吟选择了前者。
她将衣袖挽起，在水池里将绿油油的小青菜捏来捏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许牧之你看这菜的颜色，像不像今天开会时候的我？”
绿，绿的让人害怕。
孟乔吟眼神幽怨，醋意大发。
许牧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哪来那么多废话？”
指望孟乔吟认真做点事大概是不可能的了，许牧之将鱼炖在锅里，孟乔吟已经在水池里玩起来了，蔫掉的青菜被遗弃在一边，水池里溢满了泡泡。
“你去罚站吧，对着墙去。”许牧之睨她一眼，表情冷淡，语气平平。
见许牧之是动真格了，孟乔吟识趣的退到了厨房外面，乖乖罚站是不可能的，她又瘫倒在了沙发上，看着综艺节目哈哈大笑。
许牧之将菜都摆好，勒令她去洗手，孟乔吟用手拿起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巴里。
酸酸甜甜的，简直太好吃了！
许牧之皱着眉，用筷子敲打她的手背，后者才老老实实的去洗手。
一顿饭吃完，时间也不早了，许牧之收拾碗筷时，孟乔吟就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她的大宝贝简直是居家旅游必备的良品！
“你去写第一套除了听力以外的题目，我洗完碗来批你的作业。”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孟乔吟故意装傻：“要不我去帮你洗碗吧！”
许牧之轻勾嘴角，端起两个盘子，“行啊，你要是能来批我的作业的话。”
孟乔吟识趣的闭嘴，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双腿盘着，坐在软垫子上，埋头苦干起来。
基本的题目她是都会的，稍稍遇到一点复杂的语法她就被懵住了，许牧之来检查她的作业的时候，基本上将她的水平摸到底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拿着黑色水笔将语干中的重要词语圈了起来，他讲的很细，声音还慢：“……这就是虚拟语气的用法，懂了吗？”
孟乔吟点点头。
刚开始讲几道题还好，后面许牧之再讲，孟乔吟就巴不得他闭嘴了，碍于男生的威严，她又不敢开口，水灵灵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
知道她没有效率了，许牧之让她收拾一下桌子，自己就上楼给她放热水了。
拿完毛巾跟她的睡衣下楼时，发现孟乔吟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到底是得有多困。
许牧之将孟乔吟抱进了主卧里，本来还想趁着她洗澡的空隙去客房把床铺好的，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能睡，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始做美梦了。
果真是个没心也没肺的娇气包。
帮孟乔吟盖好被子后，许牧之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床上的小人，走出了卧室，轻轻将房门带上。
来电显示的是陌生电话，许牧之将手机贴近耳朵，“喂”了一声。
打电话的是霍轩扬，他孤身一人站在江边，手里捏紧了几张白纸，上面的黑字密密麻麻，“许牧之，我之前在超市里说你那些事我都知道，你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许牧之音色清冷，没有一点温度。
“呵。”霍轩缘冷哼，江边的风很大，吹的树叶嘎吱嘎吱响，“你别高兴的太早，如果孟乔吟知道过了这个寒假你就要出国了，我看她还会不会继续跟你在一起。”
年少时的恋爱本来就是很脆弱的，经不起风吹，也经不起雨打，一丝裂缝就可以彻底分崩离析。
“想说什么？”许牧之看着夜色，没等霍轩扬回答他又径直说道：“算了，你别说话了，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干脆利落的挂完电话，他就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冰冷的水温也没有使他不安的心脏安定下来，到底是害怕的。
如果孟乔吟知道他的离开是蓄谋已久，是早已决定好不会改变没有变数的事情，她还会鼓起勇气跟自己在一起吗？
***
一大早就被许牧之叫醒了，孟乔吟抓了抓头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七点整，她又躺了下去。
许牧之像个老妈子一样为她尽心尽力，拖鞋摆好，牙膏挤好，衣服放好，就差人动一动了，回头看床上的孟乔吟，跟具死尸一样，一动也不动。
冬天从被窝里爬起来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孟乔吟又是那种及其怕冷的生物，从来不会去没有暖气的地方。
“快点醒醒，要迟到了。”许牧之催促道，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见她还是没有动作，就把她扛到了浴室里。
孟乔吟大腿的肌肤接触到冰凉的大理石洗手台时就惊醒了，她不安分的坐在高处，冷的哆嗦。
昨天夜里衣服裤子还穿的好好的，不知道她半夜里什么时候脱了的。
半圆领口的衬衫带点蕾丝花边，此刻扣子已经滑落到第三颗了，再露出一点点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无限好风光”。
许牧之将粉色的牙刷塞进她的嘴巴里，温柔的动了起来，左一下右一下的，动作全面到就差帮孟乔吟把漱口的水喝到嘴巴里了。
刷完牙之后，许牧之把卧室里的拖鞋给她穿上，把她从洗漱台上抱了下来，“赶紧洗脸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怕这头小懒猪又回到床上睡回笼觉，他声音提了两分：“十分钟后见不到你，我就上来揍你。”
孟乔吟气急败坏，“家暴”两个字脱口而出，她捧起水往脸上拍。
衣服已经不是昨天那套了，许牧之拿了一件高领毛衣和一条黑色紧身裤给她，孟乔吟边穿边好奇这些衣服是怎么从孟家过来的。
反正两人昨天没回孟家拿，该不会衣服是自己长腿走过来的吧。
孟乔吟穿戴洗漱好，拿着手机就下楼了，今天气温回升了，再加上屋子里开着暖气，不算太冷。
“这些衣服怎么来的啊？”孟乔吟坐在餐桌椅上，小口喝着温热的白粥。
许牧之倒了一杯温白开水给她，淡淡地说：“你哥一大早送过来的。”
孟乔吟寻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里两个贴满花纸的行李箱，“我哥怎么一大早这么好心？”
“送你嫂子上学，顺便把行李带给你的。”心机许牧之特意咬重了“顺便”二字。
孟乔吟却没什么大反应，喝碗粥，把碗放到水池里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许牧之简单收拾整理了一下，看到她又在看电视，不免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有电视瘾，一会会的时间也要开电视看那么几眼。
看的还他妈是什么熊出没。
“关掉。”许牧之冷冷地说，他拿起衣家上的两件外套，把女士的那件丢给孟乔吟，自顾自的穿上了大衣。
孟乔吟被突然飞过来的大衣盖住了脸，她把大衣扯下，发型也乱了，前面还不容易梳上气的刘海全都接二连三的滑落下来，她干脆把皮筋扯下，一头长卷发丝就这么散在她的肩头。
两人是打的去的学校，七点二十九分，还差那么几秒就要被门口站岗的学生会记名字了。
孟乔吟从前被这些记迟到的风纪委员记过很多次的名字和班级，这会没迟到自然是在这几个学生会面前得意洋洋的晃悠着。
她对着那个为首的高一男拍了拍肩，用成熟老稳的语气对他说：“小周啊，在这好好干，一个迟到的也别放过知道吗？”
许牧之看看身边的人影子都没了，又倒回去看见了刚才那一幕，他提起孟乔吟棉袄的大帽子，冷清的说道：
“孟乔吟，你是黑社会吗？”
“噗嗤。”
几个学生会的没有忍住笑意，那个叫小周的学生会也是涨红了脸。
一回班级，就看见闻逸在搞什么爱心捐款活动，见到孟乔吟和许牧之来，闻逸反而没跑上来纠缠了。
“他又在搞什么名堂啊？”孟乔吟转头问后面的陈姒。
陈姒把桌上的试卷全都塞进了课桌里，撑着脑袋跟她说道：“他在为你和许牧之募集筹款。”
“我跟许牧之？”孟乔吟吃惊反问道。
许牧之也把头转了过去，不过他看的却是孟乔吟的侧脸，看起来那么乖张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偏偏那么嚣张张扬呢？
陈姒又看了一眼在讲台上号召众人的闻逸，有些无奈的说道：“他在为你和许牧之凑份子钱，写慈善捐款不过是害怕薛芳突然进教室了而已。”
孟乔吟简直气到吐血，她这段日子可因为一些别人干的“好事”受了不少冤枉。
说曹操曹操就到，薛芳站在教室窗外面打量着教室内，看见在讲台边忙活着的闻逸，看了好一会，闻逸也没察觉。
她推门而入，闻逸听到门声眯笑着眼睛，问道：“这位同学，要不要来做点善事？”
薛芳看着她，不说话。
闻逸退后了一步，看见薛芳的脸被惊吓，“啊啊啊啊”的鬼叫个没完。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薛芳见他这个样子，没过多责备，让同学们安静下来早读就回办公室去了。
“吟姐，这是我们班给你和牧哥凑的份子钱。”闻逸用一个白色透明塑料袋将很多张皱皱巴巴的零钱放在一起，他将袋子递到孟乔吟面前。
这场景就好像一个傻子因为被地主剥削了，只能委屈的把钱交给地主。
“我不要。”孟乔吟拒绝的干脆利落，然后就趴在课桌上睡觉了。
一觉睡到了大课间，许牧之深刻怀疑她昨天晚上是偷偷溜出去玩了一整夜。
下午是数学的随堂测验，孟乔吟蔫巴巴的写完了试卷又是倒头就睡，整个人一天都没什么活力。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搞得许牧之都想把她带到医院去查查了，是得了嗜睡症还是怎么了。
*
时间晃的飞快，转眼又是周末了。
孟乔吟原本兴致勃勃的出门，因为许牧之说要她出门玩，等她站在诺大的图书馆楼下时，已经傻眼了。
好想逃，却逃不掉。
“怎么又来图书馆啊！”孟乔吟唉声叹气，许牧之睨她一眼，牵着她的手往室内走，“别说的好像你经常来一样。”
他有意督促孟乔吟的学习，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几天前，也就是孟乔吟第一晚入住他家，她的哥哥孟斯衍一大清早就来敲门，表面上虽说是来给孟乔吟送衣服的，实际上是来跟他约定三章的。
孟斯衍神情有些疲倦，他的白色衬衫微微松开了一个领子，左手夹着一根烟，斯斯文文，“乔乔在你这？”
许牧之点点头，倚靠在门框上。
“行。”孟斯衍把行李箱推给他，“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她了，有空也多操心一下她的成绩，她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了……”
许牧之很敏感，即使孟斯衍说的极其简洁，他还是误打误撞猜到了点什么：“是不是孟家出了什么事？”
孟斯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笑笑就走了。
孟家确实遇到了瓶颈。
之前那个被举报贪污的员工贪污的一大半资金都被转走了，隔天夜里孟父的银行账户里就出现了一大笔钱。
金额一模一样，栽赃陷害是再明显不过了。
孟父被关在派出所，孟氏集团也因为资金周转不开，很多大工程都停滞不前，孟斯衍学的是法律不是金融，也管理不了公司，这件事又不能让一大把年纪的孟老操心。
现在的孟氏就是一锅乱粥，出现几颗老鼠屎也是难免的。
“不是有检讨要写么？”许牧之看着坐在他对面玩手机的孟乔吟，低声督促道。
孟乔吟点点头，怕挨揍，只好从书包里拿出笔和纸，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的写道：尊敬的贵校领导……
语句虔诚又老练，一看就是写的很熟练了。
许牧之没再管她，两人待到了八点多钟才回的家。
孟乔吟摸了摸自己的红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学习真是好幸苦呀。”
寒窗苦读真是太累了。
许牧之把她的书包拎在手上，另一只空着的手牵着她过马路，样子十足的像是家长接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回家。
“晚饭要吃什么？”两人站在电梯里，许牧之透过电梯里的镜子看着玩手机的女孩，细心的帮她把一律发丝别到耳后。
倒是没想到引来了这个小姑娘的脾气，蓦地推开他的手，整理发丝，嘴里还念念有词：“许牧之，你别动我的八字刘海。”
这可是她出门前夹了半个小时才夹出来的优美弧度！
家里的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剩饭剩菜，孟乔吟没什么要求，许牧之就倒在锅里做成了炒饭。
加了很多萝卜丁。
孟乔吟也不嫌累，一个一个的将碗里的红色小萝卜丁挑出后才开始用勺子挖一大勺金黄色的炒饭放入口中。
色香味俱全。
许牧之看着餐桌上还粘着饭米粒的萝卜丁，总共有七个，“你自己数好了，挑出来多少个胡萝卜就多罚做几道数学题。”
“做就做呗。”孟乔吟又是那脸无所畏惧的表情，选择题也算是题不是吗？
许牧之哪里会给她使小聪明的机会，淡漠的说：“每套模拟卷的最后两道大题。”
吓得人勺子都掉在了地上。
趁着许牧之回厨房给她洗勺子的时候，孟乔吟就拿起许牧之用过的筷子，风卷残云地吧啦了几口饭，鼓着腮帮子上楼了。
许牧之：我到底是养了一个多么不省心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