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太阳颇为毒辣。海边的天气太折磨人了,昨天暴雨成灾,今天艳阳高照。叶雨彤这几日的饮用水都是靠着收集林中水汽凝结的露水,但是今天日头太毒,这条路就被断了,她不得不自己出去找水。
她记得往南走有一片树林,那里至少有些野果子可以解渴。但是日头太毒,晒得人皮肉发痛,她喉咙简直干渴得像起火一样。
走了不远,她越发觉得腿脚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前行的愈发艰难。不过也是,她大病初愈,又没有好好的进食休息,所以身体很是疲倦乏力,加上天公不作美,烈日当空,她走了一段路,只觉得头脑发昏,双腿发软,喉咙似有火烧火燎,几乎站立不住,赶紧寻到一边想坐下休息。
一边的寥寥的树木也只能给她提供一点点阴凉。叶雨彤体力实在不支,几乎倒地休息后就没有了起来的力气。她躺在地上,只有片荫遮面,其他地方仍然被太阳烤得发痛。她只觉得累极了,累到思维都开始涣散,没有了起身的气力。
恍惚间,叶雨彤躺在地上,神色迷惘。她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小时候自然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然后就是人生巨变,颠沛流离四海为家的前半生,她在泥土里摸爬滚打,几次都差点活不下去,她做过黑童工,被性骚扰,到处设套骗人的钱,也被人抓住后暴打过,直到被警察抓住送进监狱。
现在想起来最讽刺的事,就仔细回想一下,她被叶孪抓住关在监狱里面的时候,居然算得上过了一段安生日子。虽然辛苦一点,狱警又凶,但是衣食无忧,医疗也到位,至少不是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
她过得真的很辛苦,为了活下去四处奔波,什么都做过了。大城市金碧辉煌,各色大厦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是灯火通明,各色人群步履匆匆地行走的宽阔整洁的路上,法国梧桐的叶子从他们肩头飘过。可是这些从来就不属于她,她要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她和李红只能不停地搬家,从一个破败的房子搬到另外一个破败的房子。她们的钱永远不多,负担不起环境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只能住得起贫民窟,所以搬家也只是从一个贫民窟,搬到另外一个贫民窟,或者贫民窟的一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
为了省钱,她们住过凶房鬼屋,捡过菜市场的剩叶子,她们就像这座城市的老鼠,活在下水道里,阳光照不到她的身上。
可是她也曾经衣食无忧,是家人的掌上明珠。
为了活下去,她什么事情都做过了。和同龄的女生相比,她没有无忧无虑地享受着家庭的庇护,在象牙塔里抱怨着校服难看,她为了维持生计养活自己和李红就耗尽了全部的心力。
她甚至……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过心上人。
叶雨彤心里一动,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浮现了叶孪的脸。
这算是走马灯吗?人灯枯油尽的时候,眼前会一页一页地像阅览ppt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翻过去。她自嘲地笑了笑,耳边却突然人声嘈杂起来,她看不清周遭,却有清透的液体从她唇边流入口中。
是水!
叶雨彤精神一振,大口大口吞咽起来。她火烧火燎的喉咙终于得救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她勉强能看清楚周遭了,入目的就是麦柒和袁卿焦急的脸,麦柒给她喝完水,又拿了粒糖果给她含着避免低血糖:“小叶?小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要是我们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袁卿懊恼不已,有点自责,“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捡空投的。”“没事。”叶雨彤嗓子哑了,但是精神好多了,“我还好……”
袁卿还想说些什么,却有纷乱的脚步声从一边传来,他们三人皆是一凛,这种时候来的人,是敌非友。袁卿迅速把叶雨彤背上,然后和麦柒一同闪身躲向相反的方向去。
来人现在也露面了,脚步声的主人是陶铭和苏尘。苏尘嚷嚷着:“你说的病怏怏的叶雨彤呢?怎么还不见人?”
陶铭眼里闪过一丝厌烦,但是笑容依旧:“可能还在前面吧。”
叶雨彤三人躲在一边,不曾被他们俩看见,但是这里久呆也不是个办法。叶雨彤在袁卿背上,看着一边的树林,计上心来:“我们引他们去那边树林里。”
“有把握吗?”袁卿沉声,有失笑,“算了,总归是要博上一博的。”
“队长,你先埋伏在这里,等一会儿等他们都进了树林,再跟上,从前面那个小拐弯口左手边上,蹲在那个石头后面。”
麦柒点点头:“好。”
袁卿背着叶雨彤迅速冲了出去,麦柒原地不动。陶铭苏尘被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苏尘大声尖叫起来:“他们在那里!”
听见了她的尖叫声,袁卿脚下不停,甚至加速猛冲进了树林。陶铭和苏尘自然紧追不舍,袁卿在自己背上的叶雨彤的指引下左兜右绕,和他们两个人打起了游击。
虽然颠簸了一点,但是叶雨彤觉得自己体力勉强恢复得差不多了,低声询问袁卿:“你能拖住陶铭吗?”
袁卿在心里默默分析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值,当即就应下了:“解决他可能有点困难,拖住他问题不大。”
“好。”叶雨彤回头看了看几人之间的距离,低声说,“就是这里,放我下来。”
“你拖住陶铭,我把苏尘引去队长那里。”
袁卿会意,当即把叶雨彤放了下来,叶雨彤装成很虚弱的样子扶着树慢慢逃离,袁卿则是一副断后的架势拦住了陶铭苏尘两人。
陶铭看见这场面眉毛一挑,还未说什么,他身边的苏尘看见了虚弱扶树的叶雨彤就兴奋了起来,几乎一心就追上去,她急匆匆地跟陶铭丢下了一句:“你拖住袁卿,我去解决叶雨彤!”
陶铭还未来得及回答什么,她就已经冲了出去,但是被袁卿拦下了,陶铭无奈,只能也上去对付袁卿。他和袁卿势均力敌,两个人缠斗之下袁卿难免无心力防守苏尘,真的被她找了一个空子冲破了封锁,追击叶雨彤去了。
袁卿恰到好处地面上有了一丝焦急不安,他“错愕”地看着苏尘追着叶雨彤去的方向,陶铭见状,心里疑窦消了几分。到底两人都是为了拖住对方,袁卿还要演“急于脱身去救队友”,便在原地缠斗起来。
另外一边苏尘追着叶雨彤去了,她发现叶雨彤看起来虚弱,脚步却丝毫不慢,她们俩之间始终隔着不长不短的三米距离,她把这不同寻常归咎于叶雨彤的求生欲迫使她如此。
等她们一前一后绕到了一个小坡上,叶雨彤脚下一个跄踉,不得不扶住了一边的树木,也不再前进。苏尘心下大喜,紧跑几步就准备上去制服她,却突然从一边的石头后跳出来了麦柒,叶雨彤也一改之前的虚弱,悍然跟苏尘对打起来。
女人打架摆脱不了扇耳光扯头发,叶雨彤扎着低马尾,头发不好扯,便更加无所忌惮地迎上去跟苏尘对撕。不过她打架也从来不是这些路数,叶雨彤忍着苏尘的抓掐扯着她的肩膀一脚踹中了她的小腹,苏尘痛得弯了腰,而一边的麦柒看她们俩打架急了眼,不管不顾地捡了根棍子就往苏尘头上招呼,苏尘下意识举了左手格档——
“咔嚓。”
叶雨彤突然就停了手,麦柒愣愣地看着苏尘手腕上被她用棍子打坏的表,人手一块存活记录仪,马上这块表现在有了动静,低鸣起来,机械化的语气:“滴—记录仪被破坏,用户【苏尘】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