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安心没马上反应过来：“什么？”
假如眼前这张脸还算恐怖的话，估计现在这会儿在大街上溜达的全是异星来的怪物？
“如果不是，你干吗坐得那么远？”慕扬声音一顿，诧异地看着她，“还是，你怕我？”
他这话带着一点探究的味道，现在的聂安心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空有一腔热情却毫无心眼的小女孩了，自然不会被他轻轻激一激就上当。
聂安心意有所指地说：“那不是怕。”
“是吗？那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感觉你在躲我？”慕扬微微眯起眼睑，英俊的脸上带着从容的自信和审视，“我公司的员工每次见到我，基本都是你这种反应。但是他们都很怕我，就好像羊见到狼。”
慕扬的身上迸射出一种很强烈的侵略感，这让聂安心下意识绷紧神经。她垂下视线，佯装轻松地说道：“或许吧，但我一定不是。”
慕扬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那你是什么？”
聂安心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忽然似开玩笑的方式认真说道：“我啊，估计是‘以防万一’。”
意外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慕扬略显惊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防你还是防我？”
答案，聂安心心里自然清楚，但表面上，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说呢？”
慕扬叼着烟，薄唇微勾，褒贬不明道：“你倒是对自己很有自信。”
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聂安心却笑笑不打算解释。
她只是不想重蹈覆辙，就这么简单。
慕扬难得有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他边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当警察？”
聂安心睨了他一眼，有点摸不清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没为什么，就是喜欢。”
慕扬想起她的一身伤，皱着眉头甩了一句：“警察的工作又辛苦又危险，就不怕吗？”
聂安心很认真地想了想：“怕，但还是喜欢。”
说完，她忍不住问了慕扬一个问题：“那如果是慕总你，明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评估的风险高过收益，甚至是个人的承受能力，你还会坚持喜欢吗？”
比如厉梓晗，这人可是你弟弟的老婆，你这么喜欢她，就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心里有愧吗？——聂安心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这句话。
“不会。”慕扬想也不想，答案就脱口而出，态度坚决，“至少理智上我不会做这么蠢的选择。但是——”
像是想到什么，慕扬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聂安心的胃口忍不住被勾起：“但是什么？”
慕扬抬眸，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如鹰般的锐利眼眸仿佛透过她在看某道影子，嘴角竟难得扬起笑容。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她的志愿也是做一名优秀的警察……我有点好奇，现在你们这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是不是都这么的小众？”
聂安心的心陡然间揪紧起来，不难听出慕扬所指的这个人就是她自己。聂安心尽量强装镇定，假装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慕总说的这个人，不会就是上次提到过那个长得跟我很像、名字又是一样的‘安心’吧？如果是，那还真是太巧，没想到我们还是同行。”
慕扬的脸色陡然一僵，两秒钟后：“就是她。”
聂安心的心情很复杂，有些难以名状的难过和伤感、甚至愤怒。她咬紧后槽牙，尽量不让慕扬看出她的情绪变化，用平时聊天惯用的轻松语气问道：“哦，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慕扬目光渐冷，没开口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开始沉默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的，看得聂安心的强迫症数度差点犯了，很想上前把他的烟盒抢过来扔掉。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那么做，而是假装自己很认真地在看电视。
直到整个包厢被难闻的烟味包围住，聂安心被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慕扬好像才想到这包厢里还有第二个人名为“聂安心”的存在，而这时他已经一口气抽掉了半盒烟。
“抱歉，我疏忽了。”
慕扬说着，将手上刚刚点燃的香烟掐熄，然后起身打开窗户，让包厢换换气。
聂安心看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地说道：“也许我说这句话有点不适合，但是爱抽烟的男人我见过不少，像慕总这样不爱惜生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身体是父母给的，弄坏了可是没办法重来，慕总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请为了自己将来的另一半悠着点。”
聂安心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彻底没救了，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还在担心对方的身体健康，如果现在席思扬在这里，非得给她两个巴掌，让她清醒清醒点不可。
估计是太久没听到有人用这种语重心长、类似家长式的教育跟他说话了，慕扬听完后不禁怔了怔，有那么几秒钟没能反应过来，感觉颇为新鲜。
“你……”
慕扬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不快地皱起眉头，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见状，聂安心无由来大松了口气。
慕扬这通电话一接就是十几分钟，好像是公司里某份合同出了问题，造成公司不少的损失，部门经理已经做好引咎辞职的准备，然后被冷着脸的慕扬骂了几句，接着一连串的专业词开始从慕扬那张嘴型堪称完美的嘴巴里蹦出来，听得聂安心昏昏欲睡。
等慕扬挂上电话，服务员刚好推着餐车走进来。
等服务员把所有的菜上齐后，聂安心看着满满一桌的泰菜，脸一下子就绿了。
她抬眸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慕扬微微怔了下后才开口：“你不吃辣？”
听到他的回答，聂安心顿时有掀桌咆哮兼吐血的冲动。
当然，她之所以反应会这么大，那是因为满满的一桌菜，全是自己喜欢的口味。聂安从不相信过分的巧合，眼前就是！——所以她觉得慕扬要么就是已经发现自己是谁，要么就是找人调查过她的口味。
前者她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后者……聂安心忽然间不淡定起来，很是烦躁。
见她一直不说话，慕扬像是想到什么，脸上闪过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再点几个清淡点的。”
慕扬向来是行动派，声音还未落地，他就伸手想按响服务铃。
“不用了，我说了我不挑食，辣的我也能吃。”聂安心适时出声阻止他，接着眼眸微地一眯，语气变得尖锐起来，“我就是好奇，慕总一口气点了一桌的辣菜，想来慕总也是个极爱吃辣之人。”
大概慕扬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也不生气，只是表情淡淡地说了句：“还好。”
听到这轻轻松松的两个字，聂安心的心里再度抓狂。
——什么叫还好？
她记得以前，自己无辣不欢，可是慕扬的口味却偏向清淡！
她喜欢甜死人不偿命的奶茶，慕扬却喜欢苦咖啡！
她碰不得任何含有酒精类的东西，朋友赏脸给了个绰号“一口醉”，慕扬却酒量惊人！
他们的兴趣爱好有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是一样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停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么多个“不同”，所以加起来才注定了他们不可能走到最后？慕扬不可能真心对她？也永远不会爱上自己？
想到这里，一股酸涩顿时涌上心头，聂安心忽然有点心疼过去的那个自己。
“吃吧，一会菜都凉了。”慕扬夹菜给她，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殊不知他的无心之举，却在聂安心的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聂安心瞪大眼睛，低头看着碗里的泰式炸鱼饼，泪液一下子没忍住就涌了出来。
她想起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慕扬可从来不曾对自己这么体贴过。怎么说呢，慕扬对她虽然还不至于说是冷淡，但也不见得有多热情。真正计较起来，那时候大部分都是她屁颠屁颠地上赶着讨好对方，慕扬所要做的只是基本配合一下，而她就已经可以激动很久。
“怎么还不吃？”慕扬见她迟迟不动筷子，不禁好奇。
聂安心不敢抬头，怕被对方发现眼底的泪花，于是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泰式炸鱼饼就放进嘴里，却犹如嚼蜡般难以下咽。
吃饭期间，慕扬连续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公司和合作方打来的。
看到他忙得快飞起来，连筷子都没有动几下，脸色也越来越差，聂安心之前的那点小情绪渐渐转为担忧。聂安心简单组织了一下慕扬的说话内容，这次出事的合同关乎几个亿，如果处理不好，公司估计要赔偿更多的钱。
“你要不要先回公司把事情处理一下？”
等他打完电话，聂安心主动开口，反正现在这种情况，两人都没心情吃饭。
慕扬拿起筷子，平和地说：“不用，解决的方案我已经跟他们交代清楚了，只要他们不要再出现岔子，就没事。”
听到他这么一说，聂安心也就放心了。
霎时，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骤然响起来。
“我来蹭个饭，不介意吧？”
两人循声抬头，聂安心看到包厢的门被人由外向内打开，一张她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脸赫然映入眼帘——厉梓晗和一个气质绝佳的漂亮女人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聂安心脸色一变，放在桌子下方的手，猛地一下子攥紧，指甲嵌入肉里，而她浑然不觉得疼。
当年如果不是厉梓晗，她也不用跟慕扬闹得那么不堪，然后又经历车祸、毁容这些痛苦的事。虽然聂安心知道自己这样恨着对方有些没有道理，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对错之分，自己出交通事故，也与厉梓晗没有直接联系，但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责怪、憎恨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