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天下起了毛毛细雨,淋在身上不容易湿,但有点难受。
聂安心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一个人在附近走了很久,小公园里的两个轮胎秋千还在,因为下雨的关系,原本在这里溜娃的家长也不肯让小孩继续玩了,纷纷把娃领回家。聂三岁没人管,迎雨而上,脚下一个用力,轮胎秋千就慢慢荡了起来,一下两下……
跟工作相爱相杀了一天的席思扬,收拾着东西正准备回家,手机忽然就响了。
聂安心约她喝酒。
席思扬当场就只有一个想法,于是她满脸严肃地冲电话那头的人喊了一句:“你谁啊?赶紧把聂安心的本尊交出来,杜绝假冒伪劣产品。”
聂安心俗称“一口醉”,就这样的人还想喝酒?骗谁啊,骗鬼呢这是!
那天席思扬特意绕了半个A城,陪聂安心在小公园荡了一晚上的秋千。当然,酒是不可能有的,果汁席思扬倒是带了半打过来,还是现榨的。
两人喝着果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题从学生时代扯到现在,从吃的东西再到男人,当聂安心提起慕扬时,席思扬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觉怒其不争。
人为什么喜欢喝酒,除了碰到好事高兴想庆祝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买醉忘忧。
聂安心是知道自身情况,自然不会自己找虐,那么理由就只能是后者。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聂安心哪次失常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了?不用说,这次肯定也是。
聊着聊着,当席思扬听聂安心说完所有的事情,向来一谈到慕扬就没句好话的席思扬这次也沉默了,她好像能明白聂安心今晚这么难受的原因。
想必此时她心里一定是矛盾极了吧……
爱了那么久,恨了那么久,突然间有人跑过来告诉你,其实你一直以为的那件事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你以为那个男人不爱你,但其实他是爱你的;你以为他把你当成别人的替身,事实上他从头到尾想要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你;你以为只有自己深陷在过去那段感情里没有走出来,可是他一样没有走出去过。到底哪个人尝到的绝望更多一点,是她,还是他?
别说聂安心这个当事人,就连席思扬这个慧眼如炬的旁观者都算不清这笔糊涂账。
“思扬,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聂安心抬头望着远处的夜晚,眉头深皱,鼻翼微动,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这声低喃,她看似在问旁边的人,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听了王大妈的话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慕扬。如果在重逢的时候,她可以鼓起勇气,对他坦承一点,哪怕再坦承一点点,他们俩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席思扬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还想回去找他吗?”
在今天之前,肯定是不想的,但是现在……
聂安心想起那天在街灯下,慕扬问她的话——你是不是安心?……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因为你的答案将直接关系到我的下一个选择。
接着画面一转,聂安心又想到昨晚分手时,慕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再见。
到现在,她还记得慕扬在说这句时,声音沙哑得近乎哽咽。
聂安心想,做人怎么可以这般厚颜无耻呢!
她眨了眨眼睛,泪盈于睫。
聂安心怀疑是不是自己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老天爷才故意这样玩他们。人对了,可是时机不对;时机对了,人又变了,他们好像总是在错过。
席思扬见她不说话,便没再开口问下去,拿起塑料杯,默默喝了一口果汁。
那天晚上,最后聂安心还是喝醉了,席思扬看不得她这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于是走近对面的一家小超市,给她买了一罐啤酒。
聂安心没辜负她“一口醉”的绰号,一口下去,下一秒钟就直接栽进席思扬怀里。
席思扬送她回家时,还把安曼真吓了一大跳。面对安曼真疑惑的询问,席思扬只能临时编了个小谎,说是碰到老同学一时高兴就出去搓一顿,叫了杯饮料,不知道里面含有酒精,结果就悲剧了。席思扬讲得绘声绘色,加上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聂妈妈自然信以为真。
那天晚上,席思扬又自动自发留下来跟聂安心蹭床抢被子。
原本她以为聂安心第二天醒来后,心情一定会很沮丧,没想到她居然还心情不错,也没再提及任何有关慕扬的事情,就好像昨天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没有去过那间屋子,没有见过王大妈,也不知道慕扬对她原来用情这么深。
这件事,莫名其妙就翻页了。
聂安心照常上班,每日为了案子的事情奔波,也为了余有为的事情伤透脑筋。
“这小子不会是躲到外星球上去了吧?都这么久了,手机也不开机,银行卡也不刷,连QQ、微信这些社交账号也不上,这样子下去我还怎么定位他!”
趁着大家去食堂吃午饭的空档,陈翔宇把蔺思汝和聂安心叫进办公室,讨论余有为这件案子。蔺思汝一进来就开始吐口水,枉费了她这身黑客的技术,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家伙估计早就把卡号给换了,不过连这些社交网络账号都不敢上,看起来他对现在的追踪流程也满清楚的。”陈翔宇想了想,眸底忽然有精力乍现。“看来我们得想个法子逼他自己显身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的等下去。”
聂安心见他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你想到办法了?”
陈翔宇点点头:“我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蔺思汝眼珠子圆溜溜一转,和聂安心几乎同时问道:“那谁是饵?”
隔着烟雾,陈翔宇突然笑得一脸得意地对她们说:“厉梓晗,你们觉得怎么样?”
……
自从父母去世后,慕子扬就一直恨着慕扬,两人好不容易最近才冰释前嫌,结果因为厉梓晗偷梁换柱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再次又变僵起来,甚至比以前更恶劣。
对此,慕扬头痛不已。
他可以和厉梓晗从此陌路,可是他却不能不搭理这个唯一的弟弟。
尽管,这个弟弟从来就没念过他这个做哥哥的好。
慕扬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一手解开安全带,一手打开车门,就迈开他那两条大长腿下车。
进屋后,慕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沙发上隐隐躺着一个人。慕扬心中一跳,赶紧伸手按下灯光的开关,把一楼所有的灯打开。
如果那人是小偷,此时绝对无所遁形。
可惜慕扬看到的不是一道陌生的身影,而是他此时最不想见的人,慕扬的脸当即沉了下来,下起逐客令:“谁允许你进屋的,出去!”
突然亮起的光线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感到很不舒服,厉梓晗下意识伸手挡在眼睛的前面,直到慕扬愤怒的声音乍响起来,她才把手拿下。
“扬……”
厉梓晗才开口蹦出一个字,后面的话就立即被慕扬毫不留情地打断。
“滚出去,不要让我强调第三遍。”慕扬攥紧拳头,脸上青筋浮现。
厉梓晗被他吼得一哆嗦,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扬,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让你很生气,但是你再失望,你也不能这样子对我。所有人都可以凶我,讨厌我,但只有你不行!……只有你不可以……”
她不停重复“不可以”三个字,好像只要这样做,就可以把这三个字烙进慕扬的心里,慕扬就会原谅她,两人的关系又可以恢复如初。
慕扬勾起唇角,露出森冷恶毒的笑:“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了?”
对方脸上的憎恶神情,就像一把税利的刀刃,笔直地扎进厉梓晗的心窝里,刺得她眼球疼。
厉梓晗眼睛含泪,她突然当着慕扬的面就开始宽衣解带。
慕扬瞪目欲裂,想把她扔出去的心都有了。
他咬紧后槽牙,悻悻地说:“厉梓晗,做人得自爱!你以为牺牲色相,我就会吃这一套吗?不,那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厉梓晗被慕扬说得有点无地自容,她边掉泪,边哆嗦着手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褪下。
当衣服落地的顷刻间,厉梓晗听到慕扬狠狠抽了一口气。
“这些伤痕……都是子航弄的?”
厉梓晗美背细腰,肤似凝脂一般细嫩,只可怜这具美好的胴体上却布满了各种伤疤、淤青,有新有旧,极具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这乍看之下,甚至还有点触目惊心。
厉梓晗把自己的衣服拉起来,越来越多的眼泪不断滑下,绝望且无奈。
“你说呢?……不是他,还能有谁?”
慕子航的那个病,最大的病症就是情绪容易极端,易怒易悲,总的来说,暴怒的次数比低落的次数要多上许多。
慕扬知道厉梓晗嫁给慕子航后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不过他想着慕子航是真心喜欢厉梓晗的,只要厉梓晗凡事不要太逆他的意,情况估计也不会太糟糕,可是他万万料不到慕子航竟然会对她动手。
是啊,每次动完手,又哭着寻求她的原谅……每次都这样,说他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不停在道歉……可是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厉梓晗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把慕扬的那份歉疚感再次成功勾出来。
慕扬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伸手搂住扑进他怀里的女人,安抚似地轻拍她的背部。
“别哭了。”
厉梓晗身子一僵,瞬间将他结实的腰部搂得更紧,本来已经快要止住的眼泪,这下又跟崩塌一般,哭得完全停不下来。
慕扬无声叹了口气,心里特别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