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安心的东西不多，要收拾其实很快，不过今天她是带着任务过来的，所以在任务完成之前，她能拖就拖。原本往行李箱一塞就能走的衣服，此时被她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再慢慢放到行李箱里面。
上楼没多久，聂安心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循着声音抬头，就看见慕扬正养眼地站在门边看着自己，黑眸深遂如墨，英俊不俦的脸上带着一丝她所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因为他的出现，开始散发着一种名为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慕扬这才开口。
“要不要帮忙？”
聂安心的心里突然涌起些许的失望，刚要开口，她眼尖看到他身后的另一道身影，原本慢慢爬上唇边的微笑顿时透着一丝讥讽：“就几件衣服而已，没什么好帮的，你们一块儿上来，不会是不放心我？怕我顺手牵羊吧？”
慕扬一愣，转头一看，这才知道厉梓晗也过来了。
厉梓晗连忙解释：“我给聂警官倒了一杯水。”
慕扬这才注意到厉梓晗的手上确实拿着一个白色瓷杯，上头还隐隐冒着热气。不过聊天被打断，还是让慕扬有点不高兴。
“那你慢慢收拾，需要帮忙就喊一声。”慕扬交待好后，转身就下楼去了。
聂安心没有理会厉梓晗，低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厉梓晗也不生气，她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言笑晏晏：“你们的事，扬已经告诉我了，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本来我还以为你会再陪他一段时间。……不过这样也好，你也知道扬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你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个过客，早点结束，你也可以早点抽身，不至于陷得太深，最后还受到伤害。”
她这番话说得好像是在为聂安心着想一样，实际上字字带针，扎得聂安心全身痛。
聂安心冷着声就直接怼过去：“那个人也不是你，我们算是彼此彼此吗？”
厉梓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裂，她想起慕扬那天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自己一巴掌，还说出那些令人心痛的话，眸底陡然浮现怨恨的光芒，不过一闪即逝，厉梓晗很快就又露出微笑。
“你说得没错，不过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扬喜欢的那个女人，原本也只是我的替代品。扬喜欢我，可是我又没办法嫁给他，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跟我长相相似的女人，聊以慰藉。”
好一句聊以慰藉。
聂安心听到这四个字，眼睛都冒火了，恨不得冲上去把厉梓晗的那把嘴巴撕烂。这些年来，聂安心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聂安心最不愿意的，就是别人跟她提起这件事，特别是她厉梓晗，这些事儿从她的嘴里吐出来，每个字都带着羞辱的成分。
但是聂安心必须得忍，因为冲动最容易坏事。
厉梓晗说这些话很明显就是故意想刺激她，自己再上当，那岂不是很傻？
聂安心将拳头握了握，试着按厉梓晗的思路走，她怒嗔道：“但是现在，谁才是那个替代品已经不一定了。慕扬就算不喜欢我，那他也不会喜欢你。”
“那可不一定，现在搬出去的人是你，而我已经搬进来了。我与扬分分合合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牵绊，扬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现在他恼我，只不过是因为对我有误会，但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他就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再重新爱上我的。”厉梓晗坐到床边，摸着上面柔软的被子，俨然已是半个女主人的姿态。
聂安心冷冷地讥讽：“哦，那我是不是该祝福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厉梓晗意有所指地笑道：“祝福我看就算了，只要聂警官能记住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既然你们的交易已经结束，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还烦请聂警官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聂安心心里有些不舒服，说话的语气顿时又冷了几分：“你不过就是希望我以后不要再缠着慕扬吗？放心，我对他没兴趣，等这事儿结束，就算是你求着我跟他联系，我都不一定愿意见他。”
这句话也算是聂安心的真心话。
厉梓晗得意洋洋：“你能这样想最好。”
有人在旁边看着，聂安心也不好意思把动作放得太慢，几件衣服而已，三两下就被她叠好放进行李箱内，梳妆台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则被她装进一个化护包后再塞入行李箱里。正当聂安心在发愁该怎么进行下一步计划时，厉梓晗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听说你抓贼的时候受了伤，身子没什么事吧？”
聂安心完全不知道，在她烦恼的同时，同样有个人也在苦恼该怎样不动声色地向她打探消息。
聂安心一怔，然后装作很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前阵子有个警察来找我，说是刺伤你的那个小偷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一个人，问我能不能联系到他。”厉梓晗说到这里，声音突地顿住，脸上露出一副至今还难以接受的表情。“说真的，要不是对方说他是警察，我还真没办法相信他说的话。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为经常主动帮助大家，也很照顾一些比他年纪小的孩子，我实在想像不出来他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果然就跟上次陈队说的一样，厉梓晗一张口就夸余有为善良，这要不是事前就对他们做出一番调查，聂安心还真差点就要被她的“真情流露”给骗到，这妥妥是演技派啊。聂安心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但是表面上，聂安心还是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人都是会变的，这也没什么奇怪。”
厉梓晗听后，挺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上次找我的那位陈警官，还说怀疑他跟四年前一桩交通事故有关，说是有个目击者看到他在绿灯的情况下，将一名女大学生推下车道至死。这事儿现在调查得怎么样了？真的是有为做的吗？”
聂安心突然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想到聂安心的口风这么紧，厉梓晗连忙笑着改口：“不做什么，就是好奇问一下。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听到这种事难免就会敏感一点。你要是觉得我问的这个问题已经越线，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音落，她把目光落在一旁的白色瓷杯上，非常自然的把话题转走：“水已经凉了，可以喝了。”
这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聂安心就没再追问下去。
为了避免引起她的怀疑，厉梓晗也没再开口，而是起身替慕扬收拾床铺，把睡了一夜而变得皱巴巴的被子重新弄好，把枕头摆正，把他扔在短沙发上的白衬衣抱在怀里，准备拿去洗。
这些本来是小林的工作，下午三四点她就会过来收拾，但是厉梓晗有意在聂安心表现出她跟慕扬还是很亲密的样子，所以才故意亲手收拾。
聂安心果然被她贤惠的举动刺激得瞳孔一缩，脑门就抽了。
“没死。”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厉梓晗停下手中的活儿。
“什么没死？”她傻傻地问。然后在聂安心不怀好意，像写着“你说呢”的表情里，厉梓晗猛抽了一口凉气，身体里的血好像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你是说余有为当年撞死的那个女人还活着？”
她心跳如鼓，紧张得连说话语气都变了。
聂安心眨了眨眼睛，反而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我刚才说什么了？”
厉梓晗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刚才说‘没死’。”
聂安心恍然大悟：“哦，你听错了，我是说‘没水’，不是‘没死’，水已经被我喝完了。”
她将杯子倒过来，说到关键字时，故意咬字重一些。
厉梓晗几乎被吓出一身冷汗，她轻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伸手就要去接过她的杯子。
“那我再去帮你倒一杯。”
有人愿意当老妈子服侍她，聂安心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等厉梓晗重新再倒一杯水上来，聂安心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准备下楼。
见状，厉梓晗这才真的放心。不过她非常懂为人处世之道，心里头明明巴不得聂安心赶紧离开，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做出挽留。
“这是要走了吗？都已经这个点了，要不吃完饭再走吧，反正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聂安心问道：“这是真心话？”
厉梓晗脸上的表情当即有些不自在。
聂安心轻轻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她的虚伪。
听到拖轮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辄辄声，坐在沙发上的慕扬一扭头，就看见聂安心提着行李箱正准备下楼梯。慕扬几乎第一时间就朝她走过去，跨步上楼。
“我帮你。”
手上突然一空，聂安心不由得地一呆，双眸微张，似乎是有一些受宠若惊。
慕扬刻意不去看她脸上的表情，沉默地将她的行李箱提到楼下。
看着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变得这般客气生疏，就算面对面站着，却无话可说，这种看不见的可怕距离感狠狠地切割着聂安心的心，五味陈杂的同时，还涌起了一股难以言状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