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内的两个人都很沉默。
慕扬向来话少，聂安心现在也跟他无话可说，因此也不怎么开口，直到慕扬把车速提到最高限速，这样开了一段距离，聂安心忍无可忍，这才白着脸开口让他把车开慢一点。
其实慕扬的开车技术很不错，虽然速度很快，车却开得很稳，都是当年飚车的时候练出来的，再加上车子性能好，坐他的车也不会感到晕车，聂安心纯粹就是心里害怕，看着车子在车流中迅速穿梭而过，她总觉得新闻里播放的各类交通事故下一刻就会发生，那些可怕而又血肉模糊的骇然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浮现，把聂安心的一颗心直接拽到喉咙口。
慕扬虽然依旧沉默不语，但车速明显已经降了下来。
就这样，在一阵的风驰电掣过后，一扇3-4米高的黑胡桃木色铁艺大门终于出现在两人的视野内。
慕扬的车子甫一靠近那扇大门，门自动往两边打开，有人从前面那幢雕阑玉砌的建筑物里跑了出来。
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天色介于白昼与夜晚的灰色之间。
慕子航和厉梓晗正在享用晚餐，看到慕扬过来，两人都十分惊喜，只是当他们看见慕扬的手还拉着一个年轻漂亮女子，厉梓晗的脸色骤然就变了，慕子航则是惊讶。
因为他哥手里牵着的这个女人，跟厉梓晗长得好像。要不是他早知厉梓晗是孤儿，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厉梓晗的同胞姐妹。看对方的年纪，似乎要比厉梓晗小一些。
“哥，你们怎么来了？吃饭了没有？要不要一块，我们也是刚开始吃？”
自从上次慕扬帮他把厉梓晗找回来以后，两兄弟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一些，感情也明显又亲近起来。
慕扬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越过他的身边，把手里的文件袋砸向站在他后面的厉梓晗。
厉梓晗被砸得一愣，脸上虽然浮现惊慌失措的神情，但也是一闪即逝，看那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慕扬的到来。
见状，慕扬心里一沉，对她愈发的失望。他连那句“这是不是你干的？”都懒得问了，直接开口就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厉梓晗化着精致妆容的脸颊陡然一白，垂放在双侧的手微微抖着。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
慕子航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护犊子心切的他一把将厉梓晗抱住，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慕扬：“你做什么打梓晗？”
对于自个儿的弟弟，慕扬还是比较有耐心的，他勉强压住心口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语气不善地说：“这个就得你自己问她了！”
慕子航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厉梓晗：“你做了什么让哥这么生气？”
厉梓晗很快就回过神来，她占着有慕子航撑腰，慕扬不敢拿她怎么样，又有恃无恐了起来。
“我也很想知道，莫名其妙就被人砸了一脸，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慕子航听着，又把目光转向慕扬。
慕扬忽地笑起来，只是那笑却让人看着心里发毛：“梓晗，看在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实话，我一定会原谅你的。但如果你还是选择执迷不悟，那往日这些情份，就从现在起，断了。”
这些话他说得极轻，意思却重，一个字一个字的，就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扎在厉梓晗的心头上，瞬间就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慕子航还是第一次看到慕扬对厉梓晗说出这么重的话，满脸诧异。
不仅是他，就连聂安心都想像不到慕扬会这样对厉梓晗，一点情面都不留。
慕子航直觉地上的东西是个关键，于是弯腰把文件袋捡起来，只是看完后不禁更加迷惑：“为什么梓晗的资料会在这里？这跟你们吵架有关系吗？”
当初慕扬跟聂安心在一起的时候，正好慕子航在为厉梓晗闹自杀，所以他并不知道慕扬和聂安心曾经在一起过。
厉梓晗的目光越过慕扬的身子，落在他身后的聂安心身上，然后意味深长地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有人仰慕我，想变得跟我一样的优秀呢。不过正品终究是正品，你学得再像也只是个假冒伪劣的山寨货，就跟东施效颦一样。”
聂安心火了，刚要开口骂过去，眼前有道身影比她动得还快。
慕扬突然勃然大怒，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厉梓晗的脸上。
把厉梓晗直接都给打懵了，脸转到一边，一动不动。
角落里频频响起抽气声。
慕子航和聂安心同样也被这一巴掌吓到。
慕扬满脸阴鸷地对厉梓晗大声喊道：“到现在你还在狡辩！我明明给她的是安心的资料，结果却被你偷梁换柱，你费尽心机想要挑拨我和安心之间的感情，无非就是见不得我们在一起。因为你嫉妒她，你嫉妒我心里爱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聂安心的脑子轰炸一声，忽然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愣愣地看着慕扬一张一合的嘴，明明听到他的声音却开始有点理解不了他说那些话的意思。
慕扬说……他爱的人，是她？
“你不就是想报复我吗？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成功了，如你所愿我们为了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把脸皮都撕裂了，听到这样的回答你一定很开心吧！但那又怎么样，就算没有安心，我也不会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慕扬越说越狠，眼中冷光乍现。
如果慕子航之前还不明白，但是听到这里，他也能猜到七八分。
慕子航难以置信地看了慕扬一眼，又回头看了厉梓晗一眼，双手激动地抖了起来，渐渐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嘴角一抽，突然抓起一旁的椅子就砸向那些躲在暗处偷看的下人。
“都他妈的看什么看，一个两个围在这里干什么，想我炒你们鱿鱼是不是？下去，都统统给我下去。”说完，他转身狠狠地推了慕扬一把，凶神恶煞地骂道：“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还有你，也一块滚！——滚！”
慕子航指了指聂安心。
慕扬被他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厉梓晗的嘴唇颤得厉害，她张了张嘴，一颗眼泪忽然“啪”的一声就掉在地上。
她红着眼，恶狠狠地瞪着慕扬：“对，那份资料是我偷偷换掉的怎样！我就是不甘心，我不要看着你搂着别的女人，说你爱她这些话！就算你已经不再爱我，我也不允许你忘了我！永远都不行！”
慕扬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治，冷声道：“这恐怕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了。”
说完，他拉着聂安心就离开，已经懒得再跟她纠缠下去。
厉梓晗魔怔了，望着慕扬果断离去的背影，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死循环当中。
“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
厉梓晗急忙追了过去，却被慕子航从身后抱住：“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值得这样吗？看看我，我才是真正爱你的那个人。”
“我不用你管，放开我，慕子航，我命令你放开我……”
厉梓晗拼尽全力想要挣开对方的怀抱，但是慕子航就是抱紧她不撒手，厉梓晗终于忍无可忍地痛哭出声：“慕扬，你回来啊……慕扬……”
……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比来时还要沉默。
尤其是聂安心，整个人还处在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她怎么也料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只是一想到她第一次是厉梓晗的替身，第二次却变成自己的替身，就不禁觉得可悲又可笑。
慕扬把她送回聂家，聂安心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他却突兀地开口。
“这事是我欠你的，恒洋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聂安心一听，就知道撤股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轻轻应了声“嗯”，就伸手打开车门。
刚下车，慕扬又喊住她。
“安心。”
聂安心俯身：“嗯？”
慕扬看着她，喉结滚了滚，最后声音微哑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聂安心微地愣住，有些不明白慕扬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是为长期以来误会她“以为她是故意跟他作对”的事情道歉吗？
如果是，她可以接受这个道歉。
“嗯，我知道了。”
说完，两人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过了很久，慕扬才又慢慢挤出两个字：“再见。”
聂安心点头：“再见。”
她转身进屋，慕扬启动车子，刺目的车灯斜斜扫过她的身子，重到回到身后的小道上。
聂安心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头，那辆漆黑的车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聂安心有种感觉，慕扬的这声“再见”，是彻底放弃自己的意思。
不过这不是挺好的么，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她和慕扬终于可以各归各位。以后他还是那个受万人仰慕、多金多银又帅气的有型总裁，而她的生活也可以恢复正常。
聂安心边走边踏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头，一阵夜风吹来，将掉落在地上的三两树叶卷离了地面。今晚的风有点大，吹在身上感觉有点冷，似乎连里面那个地方都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