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间，其他房间你随便挑。”
慕扬背对着她，自然发现不到她的异状，只是当他说完这句后转身过来，却发现聂安心一脸惊呆地看着自己。那模样就好像大脑卡壳，一时反应不过一样。
“怎么？你有问题？”
慕扬勾了勾嘴角，脸上透着不解。
聂安心的眼睛在他和身后的那间房间来回扫了两遍，张了张嘴，最后才结结巴巴地说：“没什么，我以为……以为你会让我住……”话说到一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慕扬有些意外地挑眉，显然是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他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掀唇，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不缺床伴，缺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聂安心愣了愣。
她想到自己今天会站在这里的原因，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眼眶发酸。
“你笑什么？”慕扬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奇怪。
聂安心讽道：“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感慨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在这间屋子，我还是有点价值。”
慕扬顺口一问：“什么价值？”
聂安心语带挑衅：“一件替代品的价值，难道不是吗？”
闻言，慕扬脸色微僵，完全没有料到聂安心会这样说。
不过仔细想想，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也没错。
只是事实归事实，听到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慕扬心里仍然感到不舒服。
他蹙眉道：“你清楚自己的定位就好。”
清楚，她怎么会不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心才会这么痛啊。——聂安心破罐子破摔地这样想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迅速换上一副职业的笑容：“你放心，我是很有敬业精神的，从明天开始，我会扮演好你希望我扮演的角色。”
慕扬并没有想过要她扮演谁，这只是他将人留在身边的借口，但是现在，慕扬却被她一句话顶得心口发堵，眼神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很好，那我明天就让余秘书把资料准备好，你就照着学吧。”
聂安心故作轻松道：“能这样那就最好，我也不太用担心该怎么做，慕总才会满意。不过演戏这方面我也没有学过，到时候要是学得不像，慕总可要海涵。”
她句句带刺，慕扬就算脾气再好，也经不起她这样再三挑衅。
“怎么会，你现在就已经很像了。我很满意。”最后四个字，他咬字特别重。
聂安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裂。
她话锋一转，突然板着脸问道：“多久？”
“什么多久？”慕扬斜睨了她一眼，没有听懂。
“就是期限。”聂安心冷冷地说，“我跟你做的是交易，并不是签卖身契，你至少得让我知道自己需要在这里待多久。”
慕扬眉头皱得死紧：“你今天才搬进来，就已经恨不得离开了吗？”
聂安心没有说话，但是脸上露出的不耐烦表情，已经很好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在慕扬的心里，他已经八成把她当成死去的安心，剩下的那两成怀疑，还需要靠证据才能完全消除掉。他不愿意看到她失望，所以才愿意答应她出手帮恒洋，以这样的方式帮聂之兴的公司渡过难关。他承认，这样的行为也许不够光彩，但这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也算不上卑鄙。可是聂安心口口声声，一口一个“交易”，慕扬纵然有心想让着一点她，到了这会儿也是彻底被激怒，说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不清楚，也许一年，也许是几个月，反正直到我腻了为止。如果你后悔，现在走也来得及。”
“代价就是你会抽走所有的资金？然后让我看恒洋倒闭，聂叔跳楼？”聂安心语气凉凉地说出他的潜台词。“行啦，我就是想问清楚游戏规则，免得日后合作起来会发生一些不愉快。不过现在我已经很清楚了。”
说完，她也不管慕扬在听完自己这些话后会做何感想，微微弯下身子，伸手握住行李箱的拉杆，扔下一句“那我先选房间”，转身就拖着行李箱往回走，准备到楼下找一间离他主卧室最远的房间住下。
慕扬气得脸色发青，终于在聂安心准备下楼前，忍无可忍地喊住她。
“等一等。”
聂安心回头：“慕总还有事？”
慕扬语气冷硬：“我改变主意了，从今开始你就住在这里。”
聂安心惊讶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慕扬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一步步靠近她，语气里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愤怒，还有聂安心完全理解不了的酸涩。
“刚才你的话提醒了我，既然我付了这么多钱把你‘买’回来，那我要是‘不用’，岂不是很吃亏？虽然我不缺床伴，但晚上有个人来帮忙暖床，想想也觉得不错。”慕扬嗤笑，语气里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聂安心感觉受到极大的羞辱，脸色唰的一下瞬间全白，却只能忿恨地咬着后槽牙，死死地瞪着他。
慕扬毫无惧色地迎向她的目光，黑眸森冷而无情。她越是想躲得他远远的，他越是不会让她顺心如愿。
气氛变得沉默而僵凝。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两三秒钟，聂安心突然噗嗤一声，率先垂下目光。
“慕总说得对，物尽其用，这才是一个商人的本色。”
聂安心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既然收了人家的钱，那自己就该拿出专业的态度对待。从今天开始，进了这间别墅的大门，她就把自己当成厉梓晗，走出这扇大门，她就是聂安心。
所以，他想怎么做，她都奉陪。
“那往后的日子就打扰了。”聂安心故意说道。
慕扬额头青筋一跳，内心气得几乎吐血。
聂安心推着行李箱进房，三两下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慕扬这才发现聂安心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就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一些日常所需用品，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搬家而像出来度假，而且还是小住几天的那种。
慕扬心里本来就窝着火，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个箭走过去，一把就将聂安心刚刚挂到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扔到外面去。
聂安心顿时傻了眼，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她想也不想就冲过去，用力推了慕扬一把。
“你干什么扔掉我的衣服？”
慕扬的声音冷得有如寒冰一样：“这些衣服的档次都太低了，必须全部扔掉。我不要求你穿的全是名牌，但跟我在一起，你也不能穿得太寒酸，这有损我的身份，而且以后你还得陪我出席某些饭局。走出这间屋子，你代表的就是我‘慕扬’的脸面，明天我会让余秘书一块给你拿几件衣服过来的。”
太欺负人了！
聂安心握紧拳头，在心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无从选择地妥协下来。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但全身还是控制不住在直抖。那都是被气的。
“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聂安心抬头，眼睛赤红地瞪着他。“那请问老板，你现在可以出去一下吗？我要换衣服。”
慕扬轻轻挤出几个字：“这是我的房间。”
声音还未落地，聂安心突然一把抓起掉落在地上的睡衣，然后转身走进身后的洗手间，“砰”的一声就把门推过去，结果因为力道过猛，洗手间的门撞到边缘又反弹回去，聂安心无奈之下这才放松力道把门重新关上，顺便带上暗锁。
“……”
慕扬当场沉默了，眉头皱紧。
他没有想过要跟聂安心闹成这样，但聂安心总有办法让他生气，继而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会让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
犹豫了下，慕扬转身走出房间。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聂安心这才卸下全身的力气，沿着墙壁瓷砖，滑坐在地上。她低下头，将脸埋进两只手的掌心里，不多时，有半透明的晶莹液体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笔直地滴落在大理石瓷砖上。
聂安心身子一僵，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掌心中微热的泪液，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她唯一能庆幸的是，这颗眼泪能一直忍到现在才掉下来，最起码给她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让她没有那么的不堪。
但是聂安心仍然感觉很累，这才第一天，她没想到自己就已经快要撑不住。
她也不想自己说话总带着刺，可是一想到慕扬四年前接受她，以及现在答应跟她做这个交易的原因，聂安心的心里就忍不住泛着酸，嫉妒得要命，甚至带着恨。
她好想掐着他的脖子问，为什么？她聂安心哪一点不如厉梓晗了？她不就是会弹得一手好钢琴？气质比她更淑女一些？但是自己也不差！为什么一直要让她去当这个女人的替代品？
……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聂安心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然后整个人抱作一团。
磨磨蹭蹭半个小时，聂安心才从洗手间出来，当她看见刚才被慕扬扔出去的廉价衣服又一件件重新挂回衣柜内，她的心情倏地有些复杂起来，完全猜不透慕扬又想干什么。
不过不容她有时间多想，慕扬的声音就从楼下传了过来。
“弄好没有？好了就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