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众人都没有想过,自己看到的是,竟然和想象中的图景完全相反。
不是猫吃鸟,而是鸟欺压猫?
什么神级操作。
不过,看在这两者的体型差上……登时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你看这白鸟它大又长哪,就像这橘猫小又圆。
这么巨大的一只白鸟,它还有头毛,还二货兮兮地竖老高——
似李,哈士葵!
“是只大白凤头!”深受过此种凤头鹦鹉祸害的顾谨然激动地脱口而出。
所谓大白凤头,其实应该叫雨伞巴丹,总之是大型鹦鹉的一种。这个品种的鹦鹉以较高的语言天赋和极易犯二的性格为典型特征,并且寿命长嗓门大,破坏力高强,常常被称为哈士葵。据不完全统计,一只大白凤头的一生,可能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犯二。
……剩下的百分之十在想着怎样犯二。
其外貌特征非常的符合这一称呼的字面意思,又大只又雪白,而且还有个整轮的凤冠,全部竖起来的时候跟个羽毛球似的。
仿佛是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那大白凤头激动地摇摆晃头竖头毛,发出粗粝的叫声,一听就是鹦鹉特有的大烟腔。
它它它……掀着翅膀,一个飞扑站顾谨然头顶了。
就在顾谨然被那鹦鹉折腾得石化时,老板已经毫不费力地将惨兮兮的橘猫捡了起来,简述出手将它漂起绕了一圈让众人充分确认了一下毛色,任务完成。
“你就是橘色?社区送温暖!快跟我走一趟吧。”我们的狼人姑娘怕是又不知道看了什么剧了。
那猫颤巍巍说了一声好,倒是吓了大家一跳。
对哦,是精怪了,会说话的。
那么,这大白凤头在她头顶蹦迪又是个什么神级操作?
“喂喂,”顾谨然正儿八经地开口,死鱼眼里全是冷漠,“摇滚也是要收场地费的,租金五百,现结不接受赊账。”
……
“嘎?那歪当你的灵宠是不是就可以跳了!”似乎是觉得她的头脚感很好,鹦鹉竟和她谈起条件来。
而另外几个人更是惊叹:不是,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精怪,为什么它这么蠢还能活到现在,为什么明明是鹦鹉叫声却和鹅一样粗……
“不行!”顾谨然对这把自己头发弄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毫无好感。
“嘎!”
“顶多肩膀!”
“肩膀就肩膀……成交!”扑到肩膀上自娱自乐地踩了几下,似乎觉得脚感也不错,于是勉勉强强就答应了。
说着好像怕她反悔似得,啄了她一口,登时出血,自主自动地将脑袋凑过去,姿态十分滑稽。
干脆利落地将自己卖了。
工作室一众知情人觉得自己眼睛怕是瞎了,这都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只有还维持着高等生物智慧的顾谨然,一本正经地一语道破天机:你们,怕是没见过哈士葵羽毛球,能二到什么程度。
……很好,现在见识了。
正当众人目瞪口呆之时,只有一个人,还保持着与平日完全不同的高度移动能力——
“嘎嗷嗷嗷嗷!”只听一声惨叫,那刚刚还嚣张竖着头毛的大白凤头瞬间收了羽毛,蔫了吧唧地把纯白的大脑袋往翅膀里缩,还伸出一只翅膀和一只脚爪,铺展开羽毛外拐缩腿,一波鸟类害怕时的通用操作。
定睛一看,那脚爪上原本尖锐的指甲,全没了。
这样,它站肩的时候,便也不会被那利爪伤到了。只不过,对于一只鹦鹉而言,爪子与嘴钩一样是生存工具,此刻没了自然是安全感顿失,气到不行。
简述还在把玩着寒光熠熠的手术刀,依然是干脆熟练如艺术的利落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轻轻松松地一抛,又将这在半空中转过一圈半的危险物品随手接住。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岁月静好,刚刚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倒是个技术精湛的主。
——“那手术刀保存着他的执念,大概是他唯一可以不用符咒就触碰到的东西了吧。”
不知怎么的,顾谨然突然就想起老板曾对她说过的这么一句。
什么都碰不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感受不到温度,湿度,甚至没有触觉。视觉所及和感知觉高度不协调,甚至就算是符咒,也顶多只是能重新拥有食用食物的触感……这样的日子,顾谨然想想就要皱眉。她又联想到了之前简述明明无法真正触碰到东西,还依然倔强地坚持做出“拿”东西假象的事来。
到底是死了多久,才会如此自然地把这一切当做是习以为常?
一时不慎,思路已然千回百转歪楼到了这种与她丝毫无关的问题上,要命的是打断她思路的正是被她揣测的正主简述本鬼。
而那只无辜遭殃还被忽略的大白凤头,萎靡不振地伏敛着羽毛瑟缩在她肩头,只紧紧攥着衣服随着她的动作改换着姿势站稳。
“怎么说,都是答应了你的老师要关照你的啊。”手持利器的法医先生微微侧过头,幅度很低姿势内敛地扬了扬下颚。那双速来深邃莫测的漆黑眼睛里,也流露出那么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来了。
没来由的这么一句惹得她登时蒙圈,气氛一秒尴尬。
倒是可以觉察到肩上的大白凤头在对方笑了之后缩得更近了,羽毛呼得她有些微痒。
等会?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所以说,之前他肯丢出那对他而言意义深重的手术刀来救她的原因,也是这个?
顾谨然在一瞬间脑子里转过许多想法。
然而没等顾谨然思考个明明白白,肩上那二货便不受重压发难起来,发抖着昂起大白脑袋,一副受了刺激想找回场子竖起头毛就来一波即兴骂街的模样。
一场单方面的骂战,一触即发,而就在这大鹦鹉发出第一个音节的千钧一发之际——
被捂住了。
“好了好了,停一停。”这么轻松顺手近距离一只大掌按住它整个脑袋的人,自然是它刚刚捡的便宜主人顾谨然没跑,“既然猫找到了 ,我们就去……”
顾谨然刚刚想说交单,却不料目光所及正是那只名为橘色的橘猫乘人不备一跃而起,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又无可制止的弧线吗。紧接着硬生生以不科学的姿势就在众人眼前没入草丛之间消失不见……
真是震撼,无奈,又心酸。
整一个令人绝望。
这架势,好不容易找到的猫又白找了啊啊啊!
众人还没来得及从刚刚的呆滞buff中缓解,分分钟就又被上了个石化buff,全然不顾大家其实只是来凑热闹不费吹灰之力碰巧捡了任务目标的真相。
于是乎,平白无故捡了个灵宠的顾谨然一脸沉痛地宣布:“找猫吧!”
正此时,那大白凤头脱离了巨掌之威,仿佛重获新生般一脸解脱地竖起头毛,庆祝似的发出粗粝的叫声:“嘎!”
仿佛这家伙是对主人忠心耿耿,光速应承似的。
而夏游观光团如梦初醒,有气无力,全体都有:好好好。
捡了一只灵宠,什么概念呢?大概就是顾谨然误以为自己也可以不用被保护,实则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防着那鹦鹉犯二的情况。
而且这鹦鹉似乎为了站肩膀,时时刻刻都跟着她,然后很没有眼力见地疯狂在各种各样不适宜说话的时候冒出来找存在——
比如说,现在。
顾谨然正追问简述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简述只道如果不记得的话,自然是没什么意思。
记得……什么呀?顾谨然只觉得脑子一片浆糊,好不容易回归清晰的思路也重新打乱,有些记忆零零散散的,偏偏怎么也组织不起来,空有些许碎片般的画面来回闪烁。
等等,还是要从她知道的部分开始延伸,老师,她的老师,学校……等等?
顾谨然突然惊恐的发现,她的大学记忆,没有了。
不是先前的都忘记,而是单独碎了一大块,里头甚至有些许小块像是彻彻底底丢了。她大二到大三的记忆,模糊的只剩下碎片了。
可是之前她为什么毫无印象?
像是PTSD一样的,单独打乱了零散拼图的这一部分,然后似乎是缺了一块找不回来。而她,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这回事。是潜意识启动了自我保护,欺骗自己那些都还在,不愿让自己知道真相吗?
简述,会和这一段记忆,有关系吗?
如果没有,他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方式提醒自己?如果有,他又为何暗示得如此小心?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才会在这种时机,以这样的方式,故作轻松地说出这种话呢?
无论是哪一种,她确信,这个人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如表面上一般,与自己的交集仅仅只是简单的工作室同事。
这里头就已经有足够的内容值得她细想推敲。
但是现在……
“走吧,”老板一副早有预谋老神在在的样子,“猫妖本来就非常狡猾,还好我刚刚找到它的时候就在它身上留了一丝气息,现在追踪起来也算是方便。”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林小巧更是直接吐槽说你早讲嘛,一副万事大吉的样子。
顾谨然一行众人于是跟着那橘猫的气息来到一个废弃的工厂,然后,一个个的都如临大敌般警戒起来。
其实刚刚就已经很奇怪了,明明那橘猫没走多久,可是偏偏来到这工厂弯弯绕绕的花费了许多时间。
而现在更是哪里不对。
自从顾谨然带上老板给的那坠子可以见鬼以来,什么鬼东西没见过。然而她发誓,这种整一个浸泡在自带“鬼”气的建筑,她还真就没见过。
鬼影的灰黑,其实和纯粹的黑不太一样,那种虚影透明的颜色,有点像是象牙黑混了钛白又调低透明度,分辨起来其实并不困难。
这种颜色一般只有鬼魂身上有,所以这也是顾谨然带了坠子这么久,还没闹过什么在旁人看来是对着空气讲话这种笑话的原因。
可是这个房子不一样。
先不说这里面有没有鬼,这个房子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鬼。
“这是……”
“是灵界的建筑。”他人都还没来得及接茬,前面头也没回的简述就来了这么一句,素来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孔此刻看起来更是肃然一片,气氛冷到冰点。
一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