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新人入职，应该进行一下必要科普。”老板说着抛过一个小瓶子给顾谨然，“但是现在事情有点急。拿好。”
有些忙乱地接稳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的小瓶子，又被边说边塞的老板转手一个项链：“这个符咒可以让你见到鬼，以辅助工作。”
……这样无缝衔接的一心二用是真实存在的吗？
等会，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辅助工作，需要，见鬼？
顾谨然终于找到重点，张口欲问，老板十分顺手地把第三样东西塞进她怀里，姿态优雅地打了个响指：“很好，装备差不多了。回来前刚得到警方那边的消息，第一现场也有了着落，是时候开工了。你运气不错，第一次工作地点没出市，往返也还算方便。”
她愣是僵持了震惊。JPG的姿态一会，闭嘴了。
“你要习惯，工作室可是很忙的啊。”刚刚才醒的吸血鬼塞西尔善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又打了个哈欠一副摇摇欲睡的模样。
熟练流畅地变成蝙蝠跑去偷懒睡觉了。
顾谨然不由得指着他对旁人问：“刚刚不是说要去现场？”
“哦，他去不去关系不大，”自称狼人的兽耳少女似乎还是对顾谨然很有兴致地在她周围嗅了嗅，然后接过话头回答，“他是个黑客啦，一般都负责资料查询，当当接单客服兼任性乱捡点东西回来什么的。”
言罢似乎有些嫉妒地半眯起大眼耸了耸耳朵。
好吧。
虽然有点在意句尾那个神奇的捡东西，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譬如说——
“那打鬼又是个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来的嗷？”兽耳少女那对毛绒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炸、炸毛了啊，看得她有点想上手顺一顺，“我们工作室可是跨越两界最大的工作室诶。”
顾谨然一脸茫然地摇头解释：“实际上，在此之前我曾是个唯物主义者。”当然，此刻，在见过这么一堆不科学事物之后，已经不是了。
“……对了，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林小巧。”狼人的惊讶劲儿似乎过去了，漫不经心地从桌上抄起一块饼干往半空一抛，然后用嘴接了吃掉。
还真是个有活力的家伙。
“该出发了。”一道淡薄的男声突然打断了对话，然后狼人抛到半空的第二个果子被一只手稳稳当当接住。
是给她开门的那个法医，好像叫……啊，对了，他叫简述。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然后白得近乎透明的对方飞快走了过来，把她差点就弄掉的项链简单几圈绕在了她的手上，权当手链了。
好吧，也不错看就是了。
顾谨然无所谓地将实现从手链上挪开。
门打开，几个人走了出去——
等，等一下？
她不由得睁大眼：这么多人的吗？难不成这个工作室还和哈尔的移动城堡一样自己会改位置的吗！
“别瞎想，”简述带着几分薄凉的平静声音像是手术刀一样划破了她的妄想画面，“这些，都是鬼魂。”
顾谨然安分地跟着走了几步，却又听到对方迟疑的轻声：“……我也是。”
随即，在她求知欲满满的眼神下，对方似乎是近乎以无奈的态度应承下来：“一会车上给你解释。”
顾谨然悚然了一瞬间，然后视线突然慢悠悠地挪向简述的脚。
有脚啊。
原来这位也是鬼魂吗？
不过，从他刚刚给她开门，还能把塞西尔拎起来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可以对物体施加力的，虽然……
顾谨然不自觉伸出手。嗯，确实无法被触碰就是了。
上车了。
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不可思议的工作室，不可思议的工作装备，顾谨然掰手指，嗯，还有正常到不可思议的工作室外出办法。
总感觉，原来这些存在，和她想象过的，不太一样？
……果然不太一样。
几分钟之后，接受科普的顾谨然内心腹诽刷屏。
人死之后，魂魄就会以游魂的形式存在。游魂的模样并不可怕，与生前无差。
至少，顾谨然看着那些像是半透明黑白照片的影子，没多久就看腻咳不是，接受了这个设定，不会再因为猛然撞见而惊疑了。
但是因为游魂是散去魄的，所以也就没有任何认知，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这时候，他们的记忆和常识认知等等都会像是能量一样封存在魂体内。但是开关是关上的，所以正常来说，他们直到被鬼差带走投胎也不会有明晰的认知常识。
难怪……顾谨然扫过窗外飞快略过的姿态各异全都很呆的各色游魂，受教点头。
但也有极少拥有着过强的“执念”的游魂会无师自通地打开那个开关，转化为鬼魂。
这些鬼魂，如果安分修炼不惹事的话，就和安分存在的僵尸、狼人什么的一起被灵口普查登记上报，顺利领到一张灵界身份证。
然而灵界其实只是个概念，这些非人类们，目前也都只能晃荡奔波于人间呢——大家都是要讨生活的嘛。像是什么妖精啦地缚灵啦，还有文化大交流之后来的吸血鬼啦狼人啦，一个个的都签了保密协议的在人间混生活。
鉴于这两年走近科学栏目组也懒得善后了，他们不小心没藏好的话，轻则罚款重则被关几天呢，可惨。
他们也要辛辛苦苦挣钱养家，讨价还价，和一群普通人一起竞争上岗……这不，前几天还看到没文化没家底的野猪精因为工作的工厂买了新型机器代替了部分手工而被迫下岗了，真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
所以，技术才是铁饭碗啊，顾谨然很自然地用她那招牌的死鱼眼感慨地看着简述面无表情的脸，有一门手艺不仅生前不饿，连死了也能吃饱啊……等等，鬼魂也需要吃饭吗？不需要的话，那工资是什么呢？
还没等顾谨然想明白，林小巧老师的科普小讲堂就继续上课了。
总之，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是和谐共处的。所以，正常的灵界居民并不是打鬼工作室要打的对象。
也会存在黑户，那些明明已经不是游魂却不登记的，成了精却迟迟不上报给国家的，超拥了还隐瞒真相的吸血鬼……简言之，数量众多，有好有坏。
不过，因为黑户祸害人和灵界居民而下的单子，也并不是打鬼工作室唯一的订单类型。
实际上，工作室的真正业务范围非常宽广，上至非法黑魔法禁咒祭祀，下至哪位灵界居民的灵宠（可能已经是精怪了也说不定）丢了要寻回。只不过，由于他们官方网站开放限定，同一时间里只接一个单，有人下单了网站就会崩，所以也不至于过于忙碌——毕竟，接单的开关可是掌握在塞西尔手里啊。
林小巧和偶然补充几句的陈乾以随意又轻松的态度科普完的这些内容之后，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简述就简述起案情来。
……这么说起来，简述还真是人如其名，话不多呢。
这是一起连环案件，截至目前已有三名受害者尸体被发现。
三名死者皆为成年女性，年龄40岁以下，吊死，死时仅穿着内衣或是贴身背心，无挣扎性侵痕迹，死前有服用安眠药。同时身上和脚腕处有勒痕，额前眉目间有针孔。
极尽相同的手法。
连抛尸地点都是同一条河流。
这明显的系列案件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们试图找到合理化的物质交换内容，然而目前仅有的第二现场处于室外，变动破坏严重，根本找不到痕迹线索。
而三位女性互不认识，截止目前也没有发现共同认识的人，无论是身份性格还是专业领域，婚姻子女情况都相去甚远，几乎找不到共同点。
所以常见的女性角色身份譬如母亲，妻子，老师，同学等等，都无法成功代入。同时，目前也找不到任何共同标签特征……
直到某一天，相关重案组成员顺路承担了来送新装备的工作，恰巧提起，于是，瞬间点破。
陈乾第一时间表示，这描述似乎是什么炼魂仪式。
叮咚。
分分钟自动加单。
人界警方与工作室有着长期合作的关系，前者应要求提供一些材料装备，而后者则率先完成前者的单。所以整个系列的案件，就这样被委托给了工作室。
而且因为本案第二现场是公开场地人流量大公众影响大，被要求加急调查。
第一现场到了。
这是一个旅游开发古村落的废弃庙宇，地处偏僻，屋前长草覆盖难寻。空间不大，但是却格外安静。这里离尸体发现的河流上游距离不远，也就是说第一现场离抛尸地点并不远。
但是因为是古村落的缘故，道路十分狭小，甚至不能容许机动车通过。所以罪犯要顺利运输尸体而不被发现的难度就增加了，加之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作为第一现场……罪犯很熟悉这里，有很大可能是这里的常驻民。
这里真是安静啊。
自从佩戴了老板给的符咒，虽然听觉上是没有多大改变，但是视觉上每天看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鬼魂，感觉整个世界都喧嚣不少呢。
“这里没有鬼魂，是因为是庙宇的缘故。”简述看她歪着脑袋环顾四周的行为，解释性地冒出这么一句，“力量可能会发生冲撞。”
“哎呀，小述子你啥时候也变得这么多话……你看看，上车以来你话就没停过啊！啧啧啧，真是——嗷呜，老板我错了！我不闲聊了，您就当啥也没听到好不好！”林小巧才扑上来调侃了这么一句，瞬间就被散发着黑气的微笑脸老板拖、过、去、了呢。
而半飘着的简述显然对这个称呼十分不满，整个表情都冷利得如同一把解剖刀，周围空气都仿佛冷了好几度。
顾谨然登时觉得一凉。
“我们去确认这座庙宇供奉的神明。”老板的表情看起来超可怕好吗，整一个生人勿近熟人也想死就赶紧远离的节奏，不过提到后一句，已经是语调一转回归严肃，“实际上刚刚就觉得奇怪了。此庙宇虽然残破，但若是常见的形制，理应看外表就可以判断。”
看来，老板对于自己的知识储备非常自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