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期抱着受伤的千佳，从一片虚幻光影里走出来。
利维坦已经死亡，很快就会连这最后的光影都消失不见。白子期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泛起乳白色的光泽，第五维的通道似乎正在展开。
“这是什么？这么快就要送我回去了吗？”白子期问道。
“他们在你身上安装了纳米机器人。一旦觉醒打败利维坦，它就会开始将你传送回去。大概还剩十分钟不到吧。”
“还能够再回来吗？”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毕竟你可以在第五维移动。”
“实际上呢？”白子期追问。
“不太现实。这个星球的坐标比想象中要远不少。何况你会一直穿梭在对抗利维坦的战场上。”
“这样啊……跟我猜的差不多。”白子期轻笑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在这个世界？”
脑海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道：“因为最初的我，不像个人类。”
白子期怔了怔：“像个人类什么的……对于对抗利维坦来说，很重要吗？”
“一开始没什么影响。只是偶尔会过度破坏，比如只考虑任务成功不考虑人员伤亡之类的。所以她们会给我设定很多规则，这些规则越来越多，我也就越符合她们的要求。但是后来，真名的使用变得不稳定了。”
“真名？”白子期疑惑道：“你的真名？”
“准确点来说，是概念武装。”声音变得虚无缥缈：“利维坦的反面，是存在本身。但我对于这个概念，越来越模糊。换句话说，我开始把握不准存在这件事情。单纯地重复着别人的指令这件事情，让我开始怀疑存在的意义。前所未有的低迷状态在我身上出现，甚至开始频频地被利维坦压制。这时候，研究队伍里有人提出了这个方案，让我去看看被利维坦威胁的世界。所以才有了这趟旅程，我借着你的眼睛，看到了很多。”
“这样啊……不虚此行呢。”白子期轻轻扬起嘴角，看着唐婉等人朝着自己这边飞过来。
“学长！”韩昭心乘着天之锁飞奔过来：“好厉害！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利维坦！”她满眼都是崇拜的眼神，一如白子期当天遇到她的那样。
“哟，干得不错啊。”月霞拍拍他的肩膀：“这家伙不就是你们在京都遇到的那个？”
“嗯，她已经没有危险性了。”白子期将千佳递给月霞：“麻烦你把她带回京都。让她像是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没问题。”月霞挺起胸膛。
“子期，你很厉害。不比那家伙差了。”但咲夜始终还是比其他人更敏锐：“你……打开了异空间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唐婉很快注意到了白子期身上越来越明显的光芒。
“抱歉，我也很想再留一会。不过时间应该只有7分钟左右了。”白子期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时间一到，我就会被传送回原来的空间。”
异空间的通道已经在缓缓打开，很快他就会踏上沿着第五维返回实验室的旅程。
“原来的空间？”路雅疑惑道：“也就是说，学长并不属于这里？”
“嗯。”白子期点点头：“解释起来很麻烦，但我是为了杀死利维坦才来到这里的。利维坦不在了，我该做的事情也就结束了。”
韩昭心的眼眶立刻湿润了起来：：“……还会再回来吗？”
白子期沉默了一阵，缓缓道：“我也不知道。”
“学长……我……”韩昭心咬着下唇，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泪水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转。
白子期摸了摸韩昭心的头：“昭心已经非常厉害了。马上就是新学期了，要当个好学姐啊。”其实，直到现在，白子期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很清楚韩昭心对自己的憧憬，自己也非常希望能够回应她的憧憬，成为像是她眼中那样闪耀的人。但是自己究竟做到了没有，白子期也不确定。直到现在斩杀了利维坦，他才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对得起那个她的憧憬。
白子期把头转向路雅：“不好意思，昭心还是得多麻烦你。”
路雅摇摇头：“没有的事。遇到学长之后，昭心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她扶着韩昭心走到旁边。
百花走到白子期前面：“抱歉。我其实不想对你拔剑，但就算再来一次，那时候的我还是不得不挡在你前面。”
白子期淡然：“我知道。我不会跟你做一样的选择，但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明白那种感受。
百花紧皱的眉头立刻松了下来：“是吗。那就好。”
紧接着是月霞：“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善后队已经找到了生还的林月瞳跟卡洛，现在已经开始救治了，不会有大问题的。”
尽管觉得自己已经淡然，但是那一刻的白子期还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谢谢。这真的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虽然对你那边不了解。不过祝你好运。”月霞拍拍白子期的肩膀。
咲夜往前一步：“抱歉。明明说过不需要你的力量的。最后还是耗尽了力量，变成了这样。他知道了也一定会笑我的吧。”
“咲夜学姐其实很纤细呢。”白子期笑道：“你明明知道不会的。”
咲夜像是个小女孩般睁大双眼，又垂下眼睑：“的确。毕竟那家伙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的类型呢。”
但她很快又变回了原来的咲夜：“谢谢你，子期。”她瞥了一眼唐婉，对白子期说：“别留下遗憾。”
唐婉缓缓来到白子期的跟前，眼瞳中一片混乱：“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什么？”白子期非常疑惑。
“你会离开这里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唐婉的眼神非常认真。
“在京都的时候，隐隐感觉到一些。就是觉得连真名都还不清楚的自己居然能拥有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或许并不属于这里。所以对于接受它也有很多恐惧。”
“为什么不说出来！”唐婉忽然生气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子期一下子愣住了。他也不知道。可能他就没想过怎么求助也说不定。尽管唐婉是他从高中时代起就已经信任的学姐，但他的确没有跟唐婉提到过这个。对他来说，憧憬着某个人，跟向她求助，完全是两回事。
“你知道吗，子期。我之所以这么强迫自己努力，就是希望有些人能够不拼命也没有关系。但最后我还是没能回避这个结局。”
“抱歉。”白子期轻声道：“但我很开心。很久之前就想听到别人这么说了，最后果然还是从学姐这里听到了这句话。”
“笨蛋！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结局！”唐婉大喊道：“为什么总是要走！我明明、明明好不容易才看清自己的感情。好不容易才能够承认这件事情！为什么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
“抱歉。”白子期只是重复着道歉的话语：“这点上学弟还是一直这么不中用呢。”他伸出双手将唐婉抱在怀里：“但我还是非常幸福。因为我，还是等来了学姐的答复。”
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滴落下来。异空间通道打开的声音传来，白子期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唐婉也不再责怪他，只是双手环抱着他。两人都很清楚，离别近在眼前。
从今往后，将会是追逐着利维坦的无尽之旅。下一站，可能是浩瀚的星海，也可能是荒芜的沙漠，亦或是广袤的海原。在无数可能性重叠的时空里，他必须除去那个吞没一切可能的怪物，一切的意义，才有生根发芽之地。那将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旅程。
但白子期还是感到很满足。
因为至少，还能够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