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金发少女,就是不久前和藤原舜华正面对决的狐狸。也就是神无月千佳的另一个人格。
白子期有点紧张:“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月瞳呢?”
金发少女轻声一笑:“至于紧张成这样吗?放心,她没事。”说着便侧开身子露出身后娇小的少女。白子期发现月瞳虽然再次褪去伪装,一副疲惫的样子,但并没有受重伤,总算安心下来。
“……我没事。”月瞳别开脸去,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那就好。”白子期松了口气:“刚刚你们那边也遇到狐狸了?”
“嗯。”月瞳点点头:“普通的子弹不奏效,打得很辛苦。还是靠着她才脱身。”
白子期有点诧异,以月瞳的倔强,居然承认了自己的苦战。看来刚才那边的情况也很凶险。
金发少女跃上路旁的护栏,一脸轻松:“还真是抱着很深的警戒啊。放心,不会吃了你们的。”
她探出身体,像是猫一样看着三人:“相反,我会给你们带了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你怀里的天丛云剑。”
白子期微微眯起了眼睛,自己将断掉的天丛云剑放在身上这件事情,跟谁都没有说过,但金发少女却一眼看穿了。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眼神,我们对神器都有本能的感应,这么近的距离知道它们的所在非常正常。”
“我们?”月瞳问道。
“就是你们说的‘狐狸’。”金发少女一副不满意的表情:“被你们这么叫真是不爽,不过这样你们理解得比较快吧。”
“那你们究竟是什么?”韩昭心问道。
“我们来自神域,是‘神的使者’。”
“神?”月瞳不满地看着金发少女:“这种自居高人一等的感觉真是自大。”韩昭心连忙扯了扯月瞳的袖子,但月瞳似乎不为所动。
“哈哈哈哈!”金发少女大笑道:“真是有气魄的家伙。但这些远超你们想象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就跟神差不多。”
“所谓的神,就是力量非常强的拟生体?”白子期疑惑道。
“不全对。神的确力量很强,但它不是拟生体。”金发少女道:“拟生体再强,不过是需要和人类争夺资源的存在。但神并不是。中国不是有句古话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神并不关心人类在想什么,就像是人类不会关心神在想什么。”
“对神来说,我们就跟蝼蚁一样吗?”白子期喃喃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道德经》里的古话,意思是说,天地无所谓仁或者不仁,万物对它来说都没有太大差别。神明所在意的事情,和人类所思考的也完全不一样,它也不会在意人类的想法,正如人类不会去在意蝼蚁在想什么。
“没错。就算是你们口中的王者级,也不堪一战。如果神明苏醒了,对你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金发少女摇头道。
“所以咲夜学姐才要趁着神明还没完全苏醒的时候进入神域?”月瞳问道。
“脑袋转得还行。行动要抓紧咯。”少女笑笑。
“你不是自称神的使者吗?怎么感觉像是在跟神对着干?”白子期质疑道。
“也是,作为神的使者,我大概是不及格吧。”金发少女自嘲般笑笑:“千佳很喜欢你们,我也觉得你们还蛮有趣的,死了有点可惜。”
“千佳很喜欢我们……这就是你帮我们的理由?”白子期半信半疑。
“对啊?不行吗?”少女戏谑着反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种理由不足以让你这么做。”白子期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疑惑:“背叛自己侍奉的对象这种事情,应该有更加强烈的动机才对吧?而且千佳本人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你应该都看在眼里。就算看不到,按照常理讲也能够想到——菲尔特对于千佳的存在是抱有疑惑的,所以才想了解更多。我们对千佳的照顾,不可能不受这些意图影响。”
韩昭心目瞪口呆——白子期几乎将她们的所有疑惑和动机都说出来了,如果对方是头脑简单的家伙,此刻就好不容易有点缓和的气氛马上又要崩掉了。
可是少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咯咯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像是你这么坦白的家伙真是不多见了。看来你自己对于这种事情也耿耿于怀啊。”
月瞳和韩昭心两人站在白子期身旁,都能够感觉到大写的尴尬被贴在了她们脸上。
不过,等少女笑完,却并不见她生气。她依旧是戏谑般的眼神:“首先,我们和妈妈——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神明的关系,并不是臣下和主君之间的关系。我们是她的衍生物。”
“衍生物?”白子期不解。
“妈妈是相当伟岸的存在。我们只是这个伟岸的生物身上掉落的一个细胞——虽然没有微小到这种程度,不过这样你们应该比较好理解。”
“一个细胞就有这种强度吗……”月瞳咬咬牙。
“真是较真的家伙。”少女有点受不了:“总之,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能够感受到妈妈本能的存在了。也只能够按照她的意志去行动,就像是我的那些同伴一样。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自我意识,甚至有了千佳这样的存在,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她耸耸肩,似乎并不愿意去考虑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千佳的存在非常重要。不然我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就像是你们人类一样,活着如果没有爱你们的人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韩昭心看着白子期,白子期对千佳点点头表示同意。
“至于本能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反倒不是那么重要。虽然如果被妈妈知道大概会很生气就是了。”她吐吐舌头,像是一个刚刚做了恶作剧的小孩般。但如果按照她的逻辑来推演,神的怒火应该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至于你说的动机不纯这件事情,我也没有那么在乎。人类的动机和想法太过复杂,做什么事情都有很多动机,所以这种东西往往不是黑白分明,往往是灰色的。我能从你的灰色里感受到你对千佳的善意。如果发生危机你也会保护她,这就够了。”
她忽然睁大了眼睛:“说起来,还是你将我们从藤原舜华的手上救走的吧,谢啦!可以给你个飞吻噢。”
“学长不需要那种东西!”韩昭心立刻挡在白子期前面。
“呜哇,学妹好可怕!”少女夸张地张大嘴巴。
她抬起头来,刚刚横贯夜空的湛蓝的光束映入她的眼中:“总之,如果觉得没有把握,就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日本。逃得越远越好。这样万一妈妈完全苏醒了,你们还可以多活一阵。”
白子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回道:“我……不走。”
“这样啊……”少女笑了笑,似乎知道劝说已经没什么用了:“那给你个赠品吧。是天丛云剑的——真名。”
可是等她说完,白子期却疑惑起来:“这个……是真的?”
“就我有限的记忆的话,的确是这样。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少女苦笑了一下,从围栏上一跃而下:“希望你们武运昌隆。”
韩昭心惊讶道:“你……要走了?”
“嗯。虽然时间不长,不过还是玩得挺开心的。谢谢你们。”黑千佳——姑且这么称呼她,以必要以上的幅度抬起双手和大腿,一边晃荡着一边往山下走去,像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又回到她的身上了一样。
“因为你跟同伴敌对了是吗?”月瞳问道。
“对啊。月瞳始终那么敏锐。”黑千佳嗤嗤地笑道:“我们这种衍生体,对于妈妈的意志没有太大的抵抗力。可能是因为我形成了自我意志,所以才能够在妈妈的意识暧昧不清的时候单独行动吧。那些小狐狸们就不好说了。顺便也提醒你们一句,神现在还没有恢复意志,要行动就要赶快。”
“你要去哪?”白子期问道。
“去离妈妈足够远的地方。不管千佳是怎么诞生的,但她对我而言很重要。我希望她一直能开心地玩,开心地唱歌。而如果妈妈苏醒的话,我们的自由都会没有。说不定又得变回之前的狐狸那样了。”
黑千佳小步跳下台阶,舞蹈般地在清水寺的坡道上闲庭信步。风从群上滑落,从树叶的缝隙里穿过,托起她的长发和裙摆。少女和着风的吟唱,张口清唱起来:
“ちょっとだけ 考えすぎちゃうみたい 被一些事情困扰著
眠れない部屋のなか 在房间中睡不著
いっそもう 夜を飛びだしてみたい 我想黑夜飞快离开
窓辺にためいきが落ちる 在窗台边叹著气
ツキアカリヲヌケテ 遠くまで 我想在月光下逃脱出来
羽ばたいてみたいのに 想飞向远方
どうしたらいいのだろう? 但要怎样做才好?
I want to fly away I want to fly away I want to fly away I want to fly away
飛び方は しらないだけ 只是 不知道怎么飞翔”
没有电吉他、贝斯和架子鼓的乐音加成,少女口中的乐曲少了很多令人心跳加速的节奏和欢快旋律,显得细腻而绵长。舒缓的歌声和风一起流动起来,透过光与影的缝隙钻进众人心里,直达伸出。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想在月夜里抛开一切烦恼,翻窗越墙,飞往无尽的夜空的少女。
只是,她并不知道,该如何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