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虽然还不知道该干什么，但我觉得舒服一些了。”到了稻荷山山顶后，白子期和季茗道别。
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牵连到她比较好。
韩昭心似乎只是担心，倒也没说什么。但月瞳果然来了顿冷嘲热讽外加拳打脚踢，白子期好不容易才熬过去。
他们上山又下山，穿过一个个朱红色的鸟居，看着天光云影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和鸟居的横梁落在身上，就像是重复着过去在学校里每天的日常一样。
白子期忽然睁大了眼睛：在山脚下的神宫前，有人在跳舞。穿着羽织和绯绔，带着花簪和金色的前天冠，举着神乐铃或者扇子，在悠扬的乐声里翩翩起舞。暮云四合，光影明灭之间，纤细的身影柔和而优雅的舞蹈更是添了几分神韵。
“神乐舞吗……还是第一次见到哪。”白子期若有所思地看着，愈来愈靠近舞台。
正中间的巫女身姿异常地优雅，光是看着，就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样。白子期的目光顺着她的四肢往上，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个狐狸面具！
“学长？我们要走了哦。”韩昭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白子期这才发现自己和三人都已经分开了一段距离。
“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情。”白子期摆摆手。他耐心地等到了神乐舞结束，径直来到后台。而在那里，身形高大的男人们早就清好了场地。
男人们都西装革履，带着森严的黑白面具站在两旁，仿佛铜墙铁壁。
白子期挑了挑眉毛：“看来早就知道我会来啊。不，倒不如说，在故意引我过来吗。”
一个男人从墙边站出来，对白子期做了个“请”的姿势。白子期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到了一个广阔的榻榻米隔间。焚香的味道从香炉里冒出来，透过半开的纸拉门可以看到庭院里的石灯和添水。添水的竹子不时被填满，落下后轻轻敲击假山石，发出清脆的响声，余音袅袅。
刚刚前面还是热闹的神乐舞，转到后台却变成了禅意深悠的庭院，白子期有点诧异。而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家伙就静坐在那里。
“是白子期阁下吧，很有气势。不愧是斩杀了王者级的人。”
白子期在他对面的坐垫上落座，他递给白子期一杯白气蒸腾的绿茶，挥了挥手，黑衣男人们便尽数褪去。
“虽然已经不是初次见面，但还容我自我介绍。”他摘去狐狸面具，露出少女般姣好而柔嫩的面容：“在下藤原舜臣，是藤原家的二把手，也就是你们说的王后。”
白子期怔了一下，没想到王后居然是个男的。
“藤原舜臣？你跟藤原舜华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
白子期仔细打量了一下舜臣的脸，发现跟藤原舜华的确很像，无论是微微扬起的眉宇，还是灿若星辰的双目。只是两人的气质实在是差太多，才会让人感到明显的区别。舜华刚烈而诡谲，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杀伐决断的霸王气势。而舜臣则婉约阴柔，跳起神乐舞来身段甚至比巫女更加柔软。
“阁下想必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不用心急。这边知无不言。”舜臣笑道：“先给阁下奉上的大礼，就是阁下非常在意的通往神域的方法。”
白子期的眼瞳微微扩大，看来这家伙对于对手的洞察的确比舜华更强，而不是表面上的那个只是个会跳巫女舞的伪娘。
“所谓神域，就是神居住的地方。阁下应该也已经听说过了，朝仓家和藤原家瞄准的，都是神域里的神明的力量。藤原家想要得到它，朝仓家想要毁灭它，两家的冲突也由此而来。”
“所谓的神明，究竟是什么东西？”
“跟你们猜测的没太大的区别，就是力量特别强的拟生体。但对于神道教的信徒来说，她是更加特别的存在——母神伊邪那美。”
白子期听过日本神话：父神伊邪那岐和母神伊邪那美兄妹结合，生出了日本列岛和主要的神明，更加下级的神明，则几乎都是由他们的子女天照、月读、须佐之男等生出的。伊邪那美在日本神话的地位，就是起源神。
“所以，日本神话也跟其他很多的神话一样，是将拟生体的形象给神化了吗？”
“没错。人们认为拟生体是模拟人类的东西，但事实上人类文明的很多技术都是从拟生体那里学来的。伊邪那美曾经一度长眠，但如今，很快就要苏醒了。这种神明级别的拟生体，以前菲尔特曾经斩杀过一次，但如今的菲尔特已经不具备当时的条件，无法对抗她。如果伊邪那美成功复活，那地球上的文明也就要改头换面了。”
白子期皱眉：“是指弑神之战吗？当时为什么菲尔特能够击杀神明级别的拟生体？”
“因为当时菲尔特这边有另一个神明级别的力量在帮助他们，似乎拥有能驾驭至高之炎的概念武装。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个神明同归于尽。但这种运气，菲尔特别想再有了。”舜臣遗憾道：“据说当时的两人拔剑破长空，长枪碎星辰，可能的话也想去看看那种世界级别的战斗，不过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白子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拔剑破长空，长枪碎星辰，那绝非人力能够触及的领域，即使是觉醒者也做不到。
“另一个神明级别的力量？”白子期疑惑道：“觉醒者能够到达那个领域吗？”
舜臣摇摇头：“不知道。这是菲尔特的最高机密之一。安保系统无懈可击，想黑进去也做不到。把话题扯回来，即使长眠，伊邪那美的意志依然存在，任何想要得到她的力量的人，都不过是为她提供复活的骨血罢了。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在她苏醒之前找到进入神域的办法，给她致命一击。”
“但藤原家的目的不是得到神的力量吗？”白子期推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藤原舜华无法战胜伊邪那美的意志，只会被吞噬？”
“没错。”舜臣颔首：“但我那个自大的哥哥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但纵使他能够胜过伊邪那美，结果也不过是又一轮的洗牌而已。随之而来的永远都只是血腥、暴力、屠杀，人类的痕迹会被抹去，拟生体构筑出来的丛林法则将会覆盖全世界。”
“听你的口气，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白子期疑惑道：“据我所知，拟生体本身就带有暴力和杀戮倾向的基因，这让你的想法在我看来有点另类。”
“不是所有的拟生体都是基因的奴隶。更何况我只是拟生体血统比较浓厚的混血种。”舜臣自豪地笑道：“我爱的是自由和繁华，我要在这广阔而多彩的天地之间，尽情地歌舞享乐。谁阻止我，我便杀了谁！如果那是王，我便弑王，如果那是神，我就杀神！”
“所以你的目的是……杀了伊邪那美和藤原舜华，获得自由？”白子期试探性地问道。
“对。为此我会提供一切能够提供的帮助。”
“可那是你哥哥。虽然对拟生体来说兄弟相残也是屡见不鲜。”
舜臣摇摇头，沉默了一会：“我喜欢我哥哥，他是个英武的英雄。但我们的目的无法相容，注定只能够刀刃相向。”
白子期见状不再追问，便道：“前往神域的方法，和三神器有关是吗？”
“没错。通往异空间时，往往需要两边有记录异空间坐标的东西，否则很容易漂流到其他空间里面去。三神器就是坐标，也就是说，只有集齐三神器开启通天之路，才能够到达神域。”
白子期回忆起之前和舜华一战，问道：“但是天丛云剑已经你哥哥砍断了，还能够开启通天之路吗？”
舜臣否定道：“天丛云剑是不会断的。它是概念武装，只要概念还在，就可以无数次重生。你当时之所以会弄断天丛云剑，多半是不知道天丛云剑的真名，拿着它腐朽的残骸而已。”
“你知道？”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啊。现在朝仓家和藤原家的人都在竭力解读古籍，希望能从中找出三神器的真名的蛛丝马迹。其中，八尺琼勾玉和八尺镜的真名都已经知道了，差的只是天丛云剑的真名。”
换句话说，白子期手上的天丛云剑就是关键。
“我凭什么要信任你？”白子期看着舜臣的眼睛问。
“因为你没有选择。藤原家目前的势力已经超过了朝仓家，菲尔特事务繁忙又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我虽然实力不及任何一家，但却是足以左右战局的关键。更何况，朝仓家还有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地雷——内鬼。”
白子期沉默不语，他说的的确没错。
白子期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选择我？”
舜臣看着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可能可以杀死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