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寺的剑,突破了音速。细长的白色音锥,仿若死神之矛向月霞刺来。
“!”
月霞双腿猛地蹬地,往一旁跳开。电光石火之间,古剑依然划破了她的肌肤,鲜血如泉涌。
久远寺停了下来,全身都冒着白烟:“你……避开了这一剑?”
月霞捂着左臂上的伤口,看着久远寺:“你……没成功。”剑的轨道出现了些许偏差,大概是因为速度太快了,连使用者都没能完全驾驭住。可是棘手的是,就算如此,久远寺还是突破了音速之壁。光凭这点,这场战斗他基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避开了。”久远寺觉得月霞身上有点不寻常。
“谁知道呢?我也不是很明白。”月霞耸耸肩:“但这招消耗这么大,你也别想随便用。”
正如月霞所说,两人之间居然再度达到了微妙的均衡:月霞负伤而久远寺疲敝,只要久远寺不再出招,月霞还是有胜算的。
想到这里,月霞就再度握紧太刀,朝着久远寺进攻。久远寺也同时发动攻击,不断寻找再次出招的时机。令人意外的是,月霞居然隐隐占了上风:她不仅将久远寺的攻击全都挡下,并且还能够找准时机进行反击。这样一来一回,居然将久远寺逼入了守势。
北辰一刀流·勇武三段!
久远寺不甘心,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使出剑道三段刺,冰冷的剑锋刹那之间连闪三下,封死了月霞的退路。可是月霞仿佛预知了久远寺的攻击一样,身形一动就脱出了他的剑网,三段突刺被轻松避开。
久远寺也是越打越憋屈:明明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突破了音速障壁,居然还是被白河月霞压着打。不甘心的他不由得呼喊起来:“舞吧,冻土之舞!”
冰晶欢畅地呼喊着袭向月霞,顺带着还将四周的场地冰冻起来,变成对久远寺有利的场地——毕竟每颗冰晶都可以成为久远寺的刀刃。
可是纵使如此,月霞居然依旧不落下风。她用剑气吹散冰晶,在宽阔的场地上给自己留下立足之地,然后在上面借力,一次又一次地朝着久远寺发起进攻。
久远寺又一次恼怒地退后:“你……能够预判我的攻击?”
“好像是这么回事。”月霞也慢慢找到了诀窍:她对于杀意变得异常敏感。似乎只要久远寺脑海中产生了斩杀的意念,她就能够感受到。既然能够感觉到,避开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居然是我落了下风。”久远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不甘和兴奋的表情:“再这样打下去也只会徒增损耗而已。”
他也念动起菲诺拉神语,无数的冰晶在他周围舞动起来。太古传承下来的真名,再次被他催动起来。久远寺浑身的力量喷薄而出,全都赌在这一击之上。
与此同时,他再度引刀后拉,摆出音速之剑的架势。
只见他轻闭双目,似乎在感受着空气的流动,然后——猛地睁开!
“舞吧!荒风之舞!”
冰晶们极速旋舞起来,叫嚣着,跃动着,歌唱着,宛若吹拂过荒原的冻风,冰冷而致命。而在这一片几乎遮蔽视野的风雪里,一只细长的音锥破风而出!
北辰一刀流·绝音!
“月瞳!”白子期双眸里出现了绝望的神色,混乱的情感刹那间涌上脑海,激起他全身的怒气。
可是还没等他暴起,就有人先暴起了——无头的月瞳全身上下都出现了无数枪口,千百发子弹在一瞬之间倾泻而出,几乎全数打在了舜华身上。穿甲弹、高爆弹、霰弹、甚至迷你激光炮都有,一阵硝烟弥漫起来,无头的月瞳飞速后退,平安降落到了白子期身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没有头也能够活下来?”白子期诧异地问道。
“那我把你的头砍下来看看?”月瞳毫不客气。
声音是从胸口发出来的,白子期隐隐猜到了点东西。
“真名·伪装,据说能够改变自己的外貌和形体,没想到是通过生成假体的方式啊。”硝烟渐渐散去,高大的人影步履蹒跚地走出来,满目疮痍。
他全身上线都是弹孔,烧伤、割伤也到处都是。就连心、肝、脾、肺这样重要的器官,也出现了大量的出血。原本英武威风的打扮也变得破烂不堪。但最令白子期等人吃惊的是——他居然活下来了。
“这……不可能。”月瞳胸腔里稚嫩的声线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刚刚那一下全身五十三处的机关都发动了,吃下这招居然还活下来……这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对啊。人类怎么可能做到呢。”舜华瞪了一眼月瞳:“但是拟生体就能做到,这就是我们区别于你们这些劣等种族的地方。”
“什么!”韩昭心更是吃惊:“你是拟生体?藤原家的主人居然是个拟生体?”
白子期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的确藤原家非常崇拜拟生体的力量……但是家主居然是拟生体这点……你们已经舍弃了身为人类的尊严了吗?”
“人类的尊严什么的……从来就不知道。”舜华漠然道:“似乎是拟生体的血统占了上风的关系,我从出生开始就是这副样子。脑袋里有的也只是生为拟生体的记忆。”
“藤原家的人呢?他们知道自己追随的是一直以来刀刃相向的敌人吗?”白子期反问道。
“久远寺他们是知道的。至于下面的人……他们才不会管这些事情。他们要的,不过是能够战胜朝仓的力量,既然如此,我给他们就是了。”
“丧心病狂……”白子期不屑道:“跟吞噬人类的怪物为伍。”
“哈?丧心病狂?”舜华鄙夷道:“你们自己干的事情又好得到哪里去?这世上杀人最多的,你以为是拟生体吗?是人类自己吧?还有,穷奇和讹兽的副人格都是你的朋友吧?你还不是一样杀了他们?”
“你……”白子期被反驳得一时语塞。
“还有,菲尔特和朝仓家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造成这种局面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你背后的朝仓家。”舜华吐了口唾沫:“大家都彼此彼此,都盯着神域里的东西,就别拿什么正义来当自己的遮羞布了。”
韩昭心楞道:“朝仓家造成了这种局面?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们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舜华嗤笑道:“三年前我的力量觉醒,逼问我神域的下落的人就是朝仓家的人。后来我之所以能够逃走,说不定还是因为他们想跟着我找到神域呢。”
“什么……”三人完全惊呆了。如果舜华说的是实话,那么朝仓家里肯定有内鬼。他表面上装出和白子期等人一起作战的样子,实际上却想着在关键时刻抢夺神域里的终极力量,一举成神。
“好了,额外的惊喜就到此为止。”舜华歪了歪头,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想要知道更多的话,就回去自己探究吧——如果你们还回得去的话呐。”远胜于刚才的磅礴气势奔涌而出,压迫着在场的每个人的神经。同样是国王级,舜华比起穷奇强了不知多少。
“学长,试试这个!”韩昭心抓起后面的天丛云剑,扔给白子期。
“天丛云剑?”白子期:“我试试看。”按理来说天丛云剑是最强之剑,拥有它的话应该是有加成的。既然如此,说不定真的能够靠着它对付舜华。
白子期收起唐刀,横剑在前,蓄势待发。
“天丛云?”舜华挑了挑眉毛:“有趣。可是,你能驾驭它吗?”他身形一闪,出现在白子期身前,砸下战斧。
白子期也同时挥出天丛云,两者互相碰撞,星火四溅——本来是该这样的。可是天丛云刚接触到战斧,就“哗啦”一声碎裂,断成了两截。
断成了,两截。
白子期:“…………”
韩昭心:“…………”
林月瞳:“…………”
藤原舜华:“…………”
白子期连忙带着断剑飞速退后,才勉强躲过战斧。白子期忍不住吐槽道:“这是哪门子的最强啊……坑人最强吗?”
舜华也皱了皱眉:“这东西不是赝品才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断掉了?”他不耐烦地挥手:“算了,先解决掉你们再说。真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啊。”
白子期不得不收起天丛云,重新抽出唐刀。
“那种东西,没有用的。”舜华不屑道:“你还有更强的力量才对吧?杀死讹兽的力量。”
白子期的眼皮跳了一下,一滴冷汗从额角流下:“那不是我的力量。”
“那就把它据为己有!”舜华理所当然般地说道:“管他是谁的力量,能用不就行了?没办法用的话,你们连逃跑都做不到。下场就只有——死。”
舜华再次疾风骤雨般袭来,战斧连挥,每一次都是重量级的打击。白子期两柄唐刀齐挥,却完全招架不住。两个人的力量,还是差太多了。
“你也太猖狂了。”无头月瞳举起双手,枪弹直接从她掌心喷出。
“嘁。”舜华身形一动,就避开子弹闪现在月瞳身前,一脚将后者踹飞:“刚刚是偷袭,别以为你的能耐有多大。”
“月瞳学姐!”韩昭心一咬牙,举起汉刀冲向舜华。
“蝼蚁,微不足道。”舜华挥动起战斧,凌冽的风压将月瞳吹到一边。
白子期咬牙切齿,飞快地朝着舜华突进。人尚未到,他就先掷出一柄唐刀。
“玩什么把戏?”舜华一把弹开唐刀,但下一把唐刀立刻接上。
天道镜心流·碎影!
舜华立刻用战斧挡下,但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从白子期混沌的左眼中读出一丝诡异:他的手臂,正在朝着不可能的方向扭曲。
“这家伙!”舜华飞速后退,白子期却紧追不舍。
“天雷鼓!”随着舜华的呼喊,四面太鼓从虚空中浮现:“雷霆万钧!”
闪耀的雷光眨眼间就在眼前迸裂开来,撕裂了空气,划破了罡风,沐浴在雷光中的舜华煌煌然宛若天神。他顺手掷出战斧,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白子期飞来!
“!”
白子期的左眼再度骤缩,满是雷光的战斧陷入一片扭曲的风景之中,居然逐渐湮灭了。
“你……居然有两个真名武装?”白子期疑惑道。不对,这里有什么不对。
“是又怎么样?我可是国王,和你们这些家伙是不一样的。”他再度从虚空中抽出战斧,雷光闪烁。
“能把我逼到这一步你也是很厉害了。让我玩得挺开心的。”舜华愉悦地笑了:“你很强,可惜的是,你还是不够。”
“不够?”白子期疑惑道。
“讹兽的力量不止于此。你还是没有发挥出当时的力量——你没有将它据为己有的野心。我能在你身上感觉到恐惧。”舜华笑道:“害怕吗?被完全陌生的力量吞噬的感觉。”
“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废话这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白子期不屑道。
“当然有好处。”舜华并不在意白子期的嘲讽:“藤原舜华喜欢跟强者作战。既然身为我的对手,就不要有一丝懦弱。行动也好,内心也好。”
“拟生体的王者们意外都挺神神叨叨的。”白子期冷笑道:“我从没想过那么多。既然上战场,就只是想着求胜求存,仅此而已。”
“哼。求胜求存当然无可厚非,但那样不过是有术无道,终究止乎术矣。”
“你对中国的东西了解也不少呢。但这种行为,我们玩家将它叫做‘作死’。”
其实舜华说中了,白子期在害怕着某些东西。他对于斩杀讹兽一战里出现的力量非常地陌生,觉得那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看起来像自己的某种东西。可能的话,他一点都不想要再见到那样的自己,也不想要使用那种力量。他曾经为了变强而试着去回忆当时的感觉,但那股被巨大的未知吞噬的恐惧,几乎像是海啸一般,差点将他所有的意识都淹没进去。沉浸其中的时候,他就像是个溺水的人,无法向任何人呼救。
那股力量强大而蛮横,连空间都可以被随意操纵。所以白子期能够借着左眼弯曲空间的物理路径,甚至直接将厚实的铜墙铁壁给强行扭断。但每次使用之后,都会有股剧烈的不适应感在白子期身上蔓延。就像是一艘木质的小船,每次使用力量,都像是将其中一块木板换成铁块。但白子期也不知道究竟换到第几块铁块的时候,自己会变成完全陌生的自己。
那种感觉,白子期再也不想经历了。
“哈哈哈哈”,舜华大笑道:“你也太有自信了。神域里的东西,不是你能够对付的。我在这里跟你废话这么多,只是不想看到力量被浪费——每份力量被发挥到极致的时候,才是他最有价值的时候。”
“对应的,使用力量的后果什么的,你也不那么在乎对吗?”
“没错。”
没等他说完,白子期就掷出一柄唐刀。目标却是——天雷鼓。
“居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他看着冲过来的白子期,冷笑道:“那就看你能不能接下来!”
真名武装每个人都只有一个。那么看起来像是两个真名武装的东西一般只有一个答案——他们能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真名武装。天雷鼓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给战斧充电。
那么只要击破了一个天雷鼓,战斧的威力也会下降。接下来只要能接下战斧的一击,白子期就能近身将对方用刚才的招式扯碎!
天雷鼓·雷动九霄!
天道镜心流·弑王!
刀光剑影闪过的刹那,一阵恶寒爬上两人背脊。这股熟悉的感觉,白子期之前也曾经有过——在京都追击战的时候。那股将一切有形之物吞噬的诡异,令白子期不得不记住。即使想要忘记,它也还是会在午夜深处化作梦魇缠绕在你的心底。
那是种刻骨铭心的恐惧。
狐狸的眼睛注视着两人,露出了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