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得好像没什么两样,可青芽和擎苍知道,在他们平静的外表下都紧绷着一根弦。
临近秋天,“秋老虎”的威力仍在太阳毒得厉害,原本该是丰收的季节,可从初夏起就再没下过一场雨,地里的庄稼也是瘪瘪的,村民们渐渐回过味儿来,这是要干旱的节奏啊!
镇上的粮价越来越高,村里人买不起粮食,只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原本给青芽盖房子时长出的肉也渐渐缩回去了。
葛大娘家还好点,因为当初青芽提醒村里人多屯些粮食,村里人不听,把新粮都卖了,葛大娘却是把新粮都留下来,因此村里除了青芽就属葛大娘家的日子最好过。
青芽私下提醒过葛大娘,让她别太打眼,所以掌管家里粮食大权的葛大娘决定以后每天只吃两顿饭,中午不吃,早上和晚上多吃些,这样在白天时候肚子稍稍饿些,看起来也像是没饭吃的样子。
河位比之前低了一个手掌的长度,隐约能看到河床,村民们心里着急,本想着用河里的水浇田,可一来河里没多少水了,二来浇到地里也不顶事,水顺着土裂开的缝隙流进去很快被吸收,然后连表层的湿润也逐渐被太阳蒸发。
青芽记得山上有口小泉眼,水不多却是极为甘甜,一天里也就晚上和早上凉快些,趁着太阳还没升上来青芽想去山上看看那口泉。
泉眼的位置不太好找,青芽循着记忆把自己都搞蒙了,用干布巾擦掉头上的汗珠,青芽想坐下歇会儿,一扭头就看到一小口泉眼,真是“灯火阑珊处”,水面波光潋滟,青芽还注意到泉眼旁边的花草都长得十分茂密有生机。
青芽凑近泉眼,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传来,紧接着是全身心的放松,只舒服得恨不得一头栽里面去。
手伸进去试试水温,丝丝凉凉从指尖直钻入心底,捧起点水尝了尝,入口甘甜纯净,应该是山里的水源经过层层石质净化过滤出来的。
青芽一路上都做着标记,回去的时候非常顺利,回家把擎苍拉出来一起去看泉眼。
泉水清澈见底,触之清凉。
青芽对擎苍道:“咱们以后吃饭喝水就用这泉水,洗衣服就用井水。”然后拍拍擎苍的肩膀,“以后就靠你挑水吃了。”
擎苍把青芽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四周走观察周围的地形走势,而后对着青芽微微一笑:“你对劳动人民的智慧一无所知。”
这话还是以前青芽拿这话怼他的,现在现学现用怼回去。
擎苍回家画了个简单的地形图,打算挖个水道让泉水从山上流到家里来,这样就不用每天去挑水了。
青芽看着他画的鬼画符,嘴角轻轻一抽。
获取了新水源的青芽显得放松极了,心情一好就想做好吃的,正好下山的时候擎苍抓了一只兔子,青芽看着肥美的兔子,脑海里自动出现了数道相关美食。
把兔皮剖下来,兔肉去骨切成小丁,软骨也不放过,青芽摘了一把辣椒切碎,一只兔子在两刻钟后变成了喷香诱人麻辣鲜香的麻辣兔丁。
青芽又从菜地里摘了新鲜西葫芦擦丝儿,拿调味腌一腌,炒熟铺一圈,打鸡蛋上去小火焖熟。
出锅前再撒一点调味,让人垂涎欲滴,盛夏西葫芦正当季,水分充足,垫在底下,清爽得很。
美美地吃了一顿,青芽身上有些黏糊,烧了锅温水去洗澡,她现在是抱着能多洗几回就多洗几回的想法,毕竟以后干旱真正来临时连水都没得喝更别提洗澡了。
新房子的灶房通风处开的很大,这样做饭的油烟就不会进屋里,但有一个坏处就是油烟伴着香气散出去的范围会很大。
就比如之前在旧房子里做饭时,因为离得远,通风口对着村外,所以村里人基本上闻不到青芽在家做的什么好吃的。
可新房子的通风口正对着村里,青芽今天中午做的麻辣兔丁就香得村民们对着自己碗里的稀饭食不下咽。
马春花家的小儿子王小虎正是馋嘴的年纪,因为是唯一的儿子,所以在家也极受宠爱,闻着香味一把掀翻自己的碗冲自己娘大喊大叫:“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快给我肉!”
马春花心疼刚刚儿子摔碎的碗,可又不能对唯一的儿子发脾气,遂扭头冲一旁低头作鹌鹑状的大女儿王大丫骂道:“死丫头,没听见你弟弟说想吃肉啊,还不快去跟前面住着的你大苍婶子要去!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个白眼狼了,成天就知道吃吃吃!一点都不会心疼人!”
王大丫被骂得头垂得更低,顾不得喝完那稀得只有几颗米粒的汤,小跑着出了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为麻木,似是对这样的区别待遇习以为常。
青芽正在院子里给菜地除草,听到远门发出一声轻轻的叩击声,那声音极为微弱,若不是青芽在院子里,离得门又近,否则根本听不到。
“谁啊?”青芽把铲子放下去洗了洗手,一边擦手一边上前去开门。
门外的大丫听到里面的声音,惯性地往后一缩,然后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在看清那打开的一扇门后露出的女子,大丫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天上的仙女,她之前在人群中偷偷见过青芽几回,只是每次离得都挺远,所以没有这次给她的冲击大。
对比自己的破衣破鞋,大丫心里升起羞耻感,捏紧自己的衣摆低头不敢看人,顺便躲避对面人的目光。
青芽好奇地看着来人,不过十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被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包裹着,鞋面还破了一个窟窿,小姑娘头垂得很低,青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从她的小动作来看她应该很紧张。
青芽舒缓语气轻声询问:“找我有事吗?”
小女孩慌忙摇头,又立即点头,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青芽看得莫名,怎么又摇头又点头的?
“需要我帮忙吗?”青芽又问了一次。
这次小姑娘开口了,声音恍若蚊蝇:“可以给我点肉吗?”
青芽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闻着我做饭的香味儿了,你进来我给你盛。”她是有些意外,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孩子来家里要饭吃。
大丫忙退后几步,神情慌乱道:“不不不,我不进去,你给我点肉我带回家吃。”
“哦这样啊,也行,你等下我给你盛去,你先进来坐会儿。”青芽道。
大丫还是摇头,偷偷看了眼在她眼里堪称仙境的院子,又低头看着自己破了一个洞的鞋,神情失落。
青芽不再继续劝她,去灶房把中午剩下的麻辣兔丁都盛到碗里,然后给了小姑娘,“肉还温着,回去赶紧吃吧。”
大丫捧着肉咽了咽口水,不用想都知道这肉她带回去肯定没得吃,鼻子吸了吸,真的好香。
目送小姑娘离开,青芽这才想起来忘了问她是哪家的姑娘,顺了顺头发,青芽关上远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小孩子嘛,馋嘴很正常。
大丫捧着碗刚回到家就被亲娘马春花夺过碗,紧接着一顿数落。
“这么慢你是不是想饿死你弟弟,好让咱家绝后啊你个黑心肝的……”
大丫一个字也不辩解,因为她知道这儿没自己说话的份儿,如果解释还会挨打,还不如挨两句骂,不痛不痒的。
马春花对着大丫凶神恶煞,对着小虎那就是和风细雨满面春风,“娘的乖乖,快吃,长得壮壮实实的。”
小虎大块吃着肉,丝毫没有想过分给亲娘和姐姐一块,自顾自吃着,吃完了擦擦油嘴蛮横道:“明天我还要吃肉!”
马春花只连声说好,“让你姐姐去给你要去,不然白养她这么大了,姐姐就该照顾弟弟。”转头冲大丫喊道:“明天去要多点,你看不见你老娘我一口没吃上啊?你青芽婶子家里可是好多肉呢!”
大丫讷讷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小虎吃饱了要去睡,马春花忙去给他铺床,交待大丫道:“把碗筷收拾了,这点子活儿还用我说?”
大丫忙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到灶房,青芽做菜舍得放油,所以碗底还有些油花,大丫警惕地看看屋门,随后快速地在碗底t了一圈,而后拿着弟弟啃剩下的骨头吸着尝尝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