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音是在回A城的半路上醒过来的,彼时梁州的车子已经开出了C城范围有几百公里远了。见自己人已经在车上时,苏音音顿时就怒了。
“梁州!你搞什么鬼!你怎么能够听我姥姥的话!”
说着苏音音就解开了安全带想要让梁州停下车子,而后者见状则是直接将她厉喝住,“苏音音,你现在别给我闹,我们现在正在高速上,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仅仅是你的事情了。”
闻言,她的动作一顿,随即接着命令道:“到下一个出口你直接掉头回去,我不能够把我姥姥一个人留在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C城是什么情况!”
“我已经答应了你姥姥,要安全地把你送回A城。”
“你答应她做什么,你是我的朋友!”苏音音听梁州这么说顿时就上了火,她深呼了一口气,开始采取怀柔路线,“梁州,你扪心自问,这些日子以来是谁帮你最多,要不是我给你指点了迷津,你现在还在那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呢。”
“你是给了我很多的线索跟启发,可是最后你还是没有办法帮我抓到凶手。”梁州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前面的道路,“苏音音,你姥姥再怎么说也是你姥姥,她的话你必须得听。”
“我听个锤子啊,你也说她是我姥姥了,她现在都快八十岁了啊,你怎么能够忍心让一个八十岁得老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还是不是人民警察啊!”
梁州在送苏音音回去的这一路上内心早就已经饱受着煎熬,如今见她这么指责自己更是心上一颤,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苏音音见状,忙不迭地继续添油加醋,“我姥姥已经是一把年纪了,她现在的行动力肯定是没有我强的,再说了我苏音音好歹也是苏家这两百多年来天赋最强的传人,你把除魔的这个希望寄托在我姥姥身上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就现在我们直接回去,我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办得妥妥的。而且岳柠再怎么说跟我也是朋友,我不能够就这么看着她被我姥姥给收了。”
“说到底你就是害怕苏姥姥跟岳柠他们打起来。”梁州回过神来,看了眼苏音音,表情再一次变得平静,“我已经答应了你姥姥要送你回A城,这件事情不会有改变的。”
“我说梁州,你怎么就犟的跟头驴一样啊。”苏音音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要不这样,我跟你回A城,之后我们再一起回C城,这样也算是你把我送回了A城啊。”
“不行,我会把你送回家,之后让你爸妈好好地看着你。”
面对着梁州的这个回答,苏音音简直是骂爹的心都有了。眼见着车子仍旧还是快速地行驶着,她心里面的焦虑越来越甚,索性直接耍起了无赖。
“姓梁的,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今天不答应带我回C城,我就直接从车上跳下去。”
“你就跳吧,车门我都给你锁死了。”
“你!”
苏音音正气急败坏的时候,就听见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梁州见是小张的来电,想也没想地便直接便按下了免提键,“小张,有什么事情吗?”
“喂,梁哥,你人现在在哪里?又出事情了!”
“我现在正在外面办事,有什么事情你先说,等我后天回去再处理。”
“这件事情还挺大的。”小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为难,“刚才有个酒店的前台打电话来报案,说是一个老太太死在了他们酒店的房间里,我们过去查证以后发现、发现她是苏小姐的家人。”
小张的这句话刚一说完,梁州跟苏音音瞬间瞳孔就放大了,她一把扯过梁州的手机,急急地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你……你是?”小张乍一听到是个女声也愣住,刚准备再问清楚一点就听见电话被挂断的声音。看着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一个不好的预感涌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刚才跟梁哥在一起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苏小姐本人吧?
而这边的高速公路上面,苏音音见梁州把电话给挂断后,整个人都疯了,不停地扯着他的衣服在打他,“梁州,你他妈的在做些什么!那是我姥姥!是我的亲姥姥!”
“苏音音,你先冷静下来,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回了C城再说!”梁州面色凝重地看着前方,不理会她拍打在自己身上的手。
“你让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姥姥!”苏音音一边喊着,眼泪一边顺着眼眶掉了下来,她的手仍旧不停地拍打着一旁正在开车的梁州,只是力道渐渐地弱了下去,“都怪你!都怪自作主张地要送我回A城!我要在的话,我要在的话,姥姥她也不会碰见这种事情。”
“是,都是我的错,你要怪我,我也是无话可说。可是苏音音,你现在先控制好你的情绪,不然你这样子,我没有办法再带你回去。”
“我……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情绪。”苏音音很努力地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梁州,你快点带我回去,我求求你,快点带我回去……”
人的一生里面会经历太多太多的疼痛,背叛与离别是其中最甚。
亲人的离世是每个人生命中都必须要经历的疼痛。于苏音音而言,自己是被苏姥姥一手带大的,跟她的感情甚至比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要深厚。
如今一听见苏姥姥遇害的消息,她的心里面就好像是被人狠狠地戳进了十把刀子,只要呼吸一口气都仿佛牵动着伤口,造成一片猎猎生疼。
而再回到C城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事情了,一路上苏音音从最初的悲痛渐渐地转变成了无言的哀伤。她原本闪着光的眼睛就好像忽然灰了下去,整张脸都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梁州见她这样心里面十分的不忍,但是却知道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安慰得了她,自己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个依靠。
警察局的外面仍旧还是有无数的市民守在那里,梁州下了车之后就想要去搀扶住苏音音,谁知道刚走到那边就看见她自己走了下来,脚步虽然无力但是却是十分的坚定。
他见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将手给收了回来。
刚一进警局里面便有值班的同事迎了上来,奇怪地问道:“梁哥,这么一大早上你怎么过来了?我之前不是听小张说你出去办事了要到后天才能回来的吗?”
“没什么,我听说今天凌晨有家酒店里发生了命案是不是?”
“对,那个报警电话还是我接的呢。”值班的同事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的关系,一脸概叹的冲着梁州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丧心病狂,连个老太太都不放过!”
一旁的苏音音闻言,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梁州倒是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细小的动作,只是怕再说下去苏音音会崩溃,连忙打断了这个话题直接问道:“那现在那个老太太呢?人在什么地方?”
“在停尸房呢,之前法医过来检查确定了死因,这边我们现在联系着家属来认尸呢。”
“嗯,我知道了。”梁州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又道:“你先去忙吧。”
“好嘞,那梁哥我就先走了。”
“嗯。”
等到值班的那个同事离开之后,梁州才冲着一旁的苏音音轻声说道:“那我们走吧。”
前往停尸房的每一步,苏音音都觉得沉重至极。她的脚就像是被灌满了重重的铅,抬脚落下都是一片麻木。终于,当她来到了停尸房的门口,苏音音听见了自己那重重的心跳声。
在这扇门的背后是她生命之中不可能承受的痛,但是苏音音也知道这个痛若是现在不面对的话,之后就像是慢性的毒药,会日日夜夜的侵蚀着她。
终于,她缓缓地推开了门,也仿佛是推开了通往痛苦的大门。
停尸房里面的灯光很亮,亮到苏音音觉得有些刺眼。梁州看着她缓缓地走向了那边放着尸体的床,周围没有一点儿的声音,就好像在进行着一场无声而盛大的仪式。
他不敢上前半步,怕自己会惊扰了这祖孙俩最后的时光。
苏音音站在尸体前,好一会儿才抬起自己的双手,颤抖着掀开了盖在那脸上上面的白布。一瞬间,苏姥姥那张沉睡着的脸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对比于前一日的生气勃勃,这一刻的她安静极了。她的头发依旧如根根银丝,面容安详的睡在那里,苏音音很想要喊她起床,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哽咽。
她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忽然间就离开了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不过短短一天,这个世界就完全的变了一副模样。
苏音音跌坐在床前,眼泪开始顺着眼眶大颗大颗地落下,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那块白布,却始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那不停颤抖着的肩膀在说明着此时此刻她有多么的悲伤。
梁州静静地看着里面的这一切,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也生疼。他不忍心再看这样的场面,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墙壁,用手将自己的脸给捂住。
明明就在昨天苏音音还带着他一起去接苏姥姥,可是一转眼就变得阴阳相隔了。若是早知道意外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那么昨天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苏姥姥的话去送苏音音回A城。
假如昨天晚上他在这里的话,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巨大的愧疚宛如滔天的海啸,一瞬间就把梁州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