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微微有些下雨,虽然知道这里是现实世界,但相差无几的景色还是让喻袅袅打了个寒颤。
跟在国内不同,英国的夏天就算热也有余,所以大家都带了大衣。
预定的酒店离庄园不算远,他们一共来了四个人,但只定了两套房间,因为越靠近事发地,负责售后的临时工们危险系数越大,余袅袅和沈沉风都得跟陆行待在一块儿。
他们这些人其实都跟陆行学过一些八卦风水镇魂之术,但也都是半吊子,弄个不好自己也就搭进去了。
陆行的这些家学虽然在里世界没什么用,但在外头却抢手的很。
刘尧最近要挑日子生魂,所以没跟来,负责后勤的是东方叔。
东方叔除了唠叨点,面面俱到点也没其他坏毛病,而且他比沈沉风爱笑,为人温和的一塌糊涂,喻袅袅发现只要不提过分的要求,东方叔基本就是个不会拒绝的人。
就连沈沉风都喜欢揪着这一点来挪揄东方叔。
“沈大哥,喻姐姐!”
老远,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喻袅袅黑着脸回过头,果然看见了周昱。
刘尧喊自己姐姐也就罢了,毕竟好几岁之差,可周昱拢共也就比自己小了几个月,口口声声“姐姐”的喊,也不怕噎着。
现实世界的周昱比在里面时开朗很多,也不怎么认生,不过那样的环境里,他谁都提防着也没什么错。
据周昱所说,他已经到这儿两天了,来回机票加上住宿费几乎花光了他半年的积蓄。
不是所有人都跟沈沉风一样,钱是最不值钱的,周昱好歹还算个中产阶级,要是真穷困人家,就算能从里世界活着出来,恐怕也会在现实里被雇主所杀。
“我刚毕业没多久,当了警察……”周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家里都是警察,你别看我小叔叔那个身材,他年前刚提了副局。”
然而枪林弹雨里都活下来的人却在几十天前忽然暴毙,身体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憔悴可怕的不能见人。
周昱自己戳到了自己的痛点,又沉默下来不说话了,喻袅袅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稍稍安慰一下。
“不过我爸和我叔都希望我能继续他们的事业,”周昱勉强笑了笑,“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周昱这两天也不算白提前的。
他估摸着喻袅袅和沈沉风的伤势需要一段时间修养,警察这一行做久了,什么外伤恢复到什么程度需要多长时间他心里都有数,否则现实里谁也不知道谁,要是沈沉风和喻袅袅来早或来晚太多,三个人就此错过……那可就惨了。
周昱昨天跟着当地的一个旅游团进了一次庄园,但他不敢太深入,只在门口和周围转了转,即便如此,他还是差点被弄死。
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庄园的女主人似乎疯的更加彻底了,周昱撞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坟地里分尸,只不过坟地之前出过人命,所以现在属于观光禁地,否则还不知道每天要死多少人呢。
“……庄园里出过人命还敢对外开放,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喻袅袅“啧”了一声,又道,“还真的有人来玩,这是自杀的新办法?”
“庄园很大,而且越刺激越惊悚的地方越是吸引人。”周昱为此也很头疼,他每天操着一口不熟练的英语劝人打消念头,都快被人当成变态了。
顿了顿,周昱叹了口气继续道,“更何况这庄园里还真的死过人,我甚至看见有对年轻男女带了帐篷,似乎打算在里面睡一晚。”
那对男女比周昱也小不到哪儿去,他想了想自己大学的时候,基本跟离经叛道绝缘……这种执着作死的精神,不知道该钦佩还是惋惜。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周昱问,不过这次他的目光却转向了沈沉风。
谁都看得出来,跟喻袅袅分享信息能得出不同的思路和线索,但真要有什么重大决策,还得听沈沉风的,他冷静稳重,不会带人踏进陷阱里。
这是经验使然,其实跟性格年纪没多大关系。
“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沈沉风笑了笑,“在现实世界都是陆叔说了算。”
喻袅袅裹着大衣缩在椅子中,把露在裙子外的腿也包了进来,这儿确实有点冷,她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不忘皮一句,“陆叔学的是易经爻卦,外国的鬼信奉上帝,我们要不要赶紧买两条十字架带着?”
“……”周昱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差一丁点信以为真。
“古往今来全世界送人安息的方法基本一致,心怀怨念的消解怨念,东西掉了的找回东西,前者你们已经做好了,后者正要去做。”
陆行的手里正在削木头,还真削出了三把十字架的模样,只不过这十字架也很古怪,最下面是尖尖的,就好像一把剑。
“桃木做的?”喻袅袅嗅了嗅,“桃木剑十字架?陆叔你可真能干啊!”
陆行愉快的接受了赞美,并表示今晚九点准时到庄园门口碰面。
当然东方叔没有来,他美美地躺在自己床上睡大觉。
庄园的营业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
说实话,看园子的人心里也有点发慌,就算生意再好,也没人愿意九点之后营业了。
庄园里静悄悄的,因为没有人的原因,几乎达到了死寂的程度,连蛙鸣虫叫都不怎么听得见,天上还在下雨,轻薄的雨丝黏在身上,不需要打伞,但感觉很烦躁。
“去坟地吧,”陆行道,“那儿阴气最重,也最容易撞见雇主。”
他回头看了沈沉风一眼,又问,“东西带着么?”
金色的圣甲虫装饰躺在沈沉风的掌心,说它是金色的,其实两片翅膀却是极妖异的蓝,沾了雨水愈发浓厚,几乎变成了深黑。
坟地里有很细小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冲他们过来了,喻袅袅还没来得及吓一跳,那冲过来的东西就大声嚷嚷着,“救命啊!救命啊!有鬼!”
然后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大门,原来就是那准备夜宿的年轻男女。
“……”出师未捷身先死,喻袅袅抄着的手里一寸来长的桃木剑挥舞两下,惹来沈沉风一脸不可置信。
“这东西是摆件,戳不死鬼的。”沈沉风简直无奈,“还是说你打算这么笑死它?”
喻袅袅悻悻,“才是第二次嘛……而且是厉鬼,我就是有点怕。”
她的警觉性本就高于常人,更何况周昱是个名副其实的警察,贼跟警察同属一窝,她难免将神经绷到了极限。
沈沉风感觉到了喻袅袅这不同寻常的紧张,从陆行身边退开两步,跟喻袅袅并肩而行,“不要怕,售后的风险没有那么高,也不需要太多的技巧。”
“我说我不是怕鬼你信吗?”喻袅袅耷拉着眼睛,小心翼翼指了指周昱的背影,低声道,“我是怕他……天知道他是我的克星!”
“你不是不做贼了吗?”沈沉风忽然有点不高兴。
“是不做了,但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啊,哪这么容易摆脱。”喻袅袅居然紧张到一时没留意沈沉风的变化。
庄园里的风很凄楚,悬挂着雨丝,将大衣最外面的一层打湿,喻袅袅正和沈沉风说着话,忽然觉得脚下一沉,她那只跛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沈沉风没有低头去看,而是再退两步,一脚踩在喻袅袅的后脚跟上,那东西吃痛般退了下去,沈沉风又顺势一推,将喻袅袅推到了陆行的身边。
周昱转过身,手里的电筒穿过乱舞的雨丝打在沈沉风周围,一只只腐烂的人手就像是地里种的白菜,当空挥舞着,有什么拽什么,往土里带。
沈沉风就像陷入沼泽一般,泥土已经没到了脚踝。
这看起来泥泞不堪的地面变成了流沙,转瞬间,所有人都站不稳了,陆行将他那把削木剑的刀往地里一插,黑灰色的土壤立马被血染红,铁腥气扑面,雨也失了原本的轻柔和冷,演变成了一种温热。
灯光在雨中呈现出殷红色,周昱倒吸一口凉气,说话时甚至不敢大动作,深怕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滴进嘴里,“这下得……该不会是血吧?”
喻袅袅没说话,她伸手拉了一把沈沉风,大概是陆行的办法奏效了,那地里埋着的东西不再使力,让她轻轻松松将沈沉风拽了出来。
“又是你们!”风雨里的女人全身透湿,她左手拿着一把尖刀,右手拽着狗链子,而那曾经体面的伯爵则拴在链子的另一端,跟狗似得呼之即来,招之既去。
她好像完全失去了正常的那一面,喻袅袅看着她的样子,甚至想象不出这个人曾经救了他们一命。
“陆叔,他们的棺材在坟地中央,”沈沉风轻声道,“不过看样子,他们并不想被超度。”
还想留在世上继续杀人的厉鬼,自然不愿意轮回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