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桐大概没有料到,他想利用的人竟然这么没有脑子,大半夜地吵吵嚷嚷,将一些暗地里的秘密全都捅了出来。
那妹子还不消停,又道,“于叔叔还说,这些豆子都是人,都是我们这些人,你放心,我不会傻到弄碎他们,我就摔一下,摔一下看看有什么反应。”
“……哎哟我的姑奶奶啊,”蒋雅园甚至带上了哭腔,“我求你别冲动,这种东西不能试啊!”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喻袅袅看见有人敲动了他们的房门。
于南桐可能是害怕自己更多的作为被泄露,没办法,只好亲身来当这个和事佬。
“沉风,你说真的有新人蠢到这个地步吗?”喻袅袅将青黑色的盒子放回去,心绪也平定了不少,她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纵使害怕,第一反应也是寻求解决之道,陷在噩梦中不是喻袅袅的风格。
沈沉风听见耳边的声音,轻轻摇了摇头,“新人总是容易被低估,但他们欠缺的只是经验,除此以外都是未知数……有的新人会比老手更加懂得随机应变。”
喻袅袅白天见到蒋雅园和那妹子的时候,两人正受了惊吓,但那妹子的反应却比蒋雅园更加镇定,除了面无血色之外,并未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可现在,反而是蒋雅园这个好面子的来阻止她伤人伤己……太过突然,也太过奇怪。
于南桐不疑有他,将一个小人的惺惺作态发挥到了极致,他道,“我只是让你们好好研究盒子,可没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啊,来来来听话,把盒子交给我吧。”
过一会儿,于南桐奇怪道,“就这么一个盒子吗?”
“一个盒子?”喻袅袅刚发出疑问,沈沉风便“嘘”了一声,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妹子的声音里还充斥着情绪爆发后的颤抖,她“啊”了一声问,“还有别的?”
于南桐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就这么随口问一声,没事了,你们好好休息吧,这盒子交给我,我帮你们想个解决之道。”
蒋雅园本不同意,架不住那妹子对于南桐的深刻信任,于南桐离开时,还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客套的,“麻烦于叔了,我们的命就拜托你了。”
接下来就是黑灯瞎火中一些悄悄话,完全听不清,沈沉风便又将窗户关死了。
“她是故意只拿出了一个盒子?”喻袅袅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她将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外面就算有人将耳朵贴在墙上也听不见。
“还有于南桐骗盒子干什么?他自己没有吗?还是说一份对他而言并不够?”
“我怀疑于南桐手里没有盒子,”沈沉风道,“如果有,他不敢冒这个险弄来第二份,如果盒子里代表的真是人,两倍的人聚集在一起有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其次,他不会问出‘一个盒子?’这样的问题,他早该知道,应有青红两个盒子。”
于南桐不笨,而且有自己的手段,他应该是偷听到了其他人的说话,知道了盒子的事情,甚至这些人还将自己的推论暴露出来,本想借此测试一下盒子的功能,却没想,于南桐的手里没有盒子。
既然没有,只能去骗,而新人是最好糊弄的。
“先睡吧,”沈沉风坐在床上,将厚厚的被子展开,“今晚应该不会再有动作了,养好精神,明天会更加危险。”
这一晚的确无事发生,当黎明初起的时候,喻袅袅却被一阵嘈杂声惊起。
沈沉风不在房里,应该是已经出去围观了,她微微打了个哈欠,也开门四处看了看。
出事的是两个人,都是生魂者,韩磊瞪着眼睛死得无声无息,他的舌头从嘴里扯出,耳朵剪下,鼻子敲碎……五官当中,除了一双眼睛,全部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而他的眼睛也跟之前不一样了,沈沉风蹲在尸体旁,竟从这双眼睛里看见了“人”的影子。
只是影子太过模糊,无法确定是谁。
另一个死的是新人,新人死的比较体面,至少尸体上看不出任何的伤口,大家都害怕这种无声无息的死亡,所以这具尸体已经被颠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直到一个眼尖的老手在尸体腋下发现了一个针孔。
最诡异的是,这根针从左腋下穿入,却是从右腋下穿出,将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戳烂了。
这不是雇主惯用的杀人手法。
里世界的雇主或怪物都喜欢尽可能地折磨人,以此发泄怨恨,所以留下的尸体十之八九凄惨无比,韩磊就符合这一点。
出了事,当然所有的生魂者都聚集在了这里,喻袅袅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到的时候,尸体已经检查完了,沈沉风简单跟她说了两句,并将人拉出了风暴的中心。
现在的趋势是怀疑有人动了盒子,因为跟这新人同一屋的伙伴没发现任何异常,早上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人已经死了,还上去喊了两声。
除了眼前发生的事,喻袅袅还留意到,村庄里面特别的安静,几乎只有他们这里有声音,那些耕作劳碌的村民一夕之间全不见了。
明显除了喻袅袅,其他人也发现了相同的状况,却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竟然谁也不说。
“都起来了啊。”代村长老爷子的话音忽然响起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他就像凭空出现的,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都起来就别愣站着了,村里祭祖需要帮忙,你们年纪轻轻的,搭把手吧。”
随即,那两具生魂者的尸体也被抬走埋了,至于埋到了哪里……没人知道。
围绕死亡的争执还没结束,莫名其妙就成了免费的劳工,喻袅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大的本地人。
这个村庄比较守旧,所以仪式从重从繁,光是准备祭祖的吃食这一样,喻袅袅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什么鸡鸭鱼肉都是要的,什么小羊羔什么小牛犊也不稀奇……只是,他们还要讲一生下来就夭折的孩子埋在羊肚牛肚里。
村庄不大,估计每年诞生的婴孩儿也不多,虽然医疗设施低下但药堂和稳婆还是具备的,喻袅袅估摸着一个月也夭折不了一个孩子,所以这些婴儿都是事前藏在罐子里,用各种防腐剂例如明矾和盐抹上,到祭祖时才拿出来。
然而这些坛坛罐罐实在太多了,喻袅袅甚至怀疑这村庄里有没有孩子能活下来。
可惜这种怀疑并不成立,因为喻袅袅在本地人中见到了不只一个孩子。
“哎,这坛子好像在动!”有个新人忽然惊叫一声。
这关死人的东西会动就预示着危险,果不其然,还没等其他人回过神来,忽然从坛子里伸出一双手,拼命将他往里面拽。
喻袅袅第一反应是去救人,可下一秒,她就看见好好一个八尺男儿活生生塞进了坛子里,只有喷血的脑袋还卡在坛子口,看起来就像是个滑稽的玩具。
挤出来的内脏和血继续从七窍当中涌出来,转眼整个地面都湿透了,丝毫没有容身之地。
刚刚的惨叫声和现在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惊动了本地人,老爷子用拐杖掀开帷幔,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习以为常道,“祭祖之前沾血,可是很不吉利的。”
说完,便让其他人进来清理了。
云淡风轻一句话,却像压在生魂者心头的阴云,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祭祖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又或者真到了那天,会发生什么?
他们帮忙帮出了人命,老爷子也就没给好脸色,直接都给轰了出去。
而至今雇主都没现身,他们也没有接到任务,横竖是在等死,还不如好好在村子里看一看。
有的人想瞧一瞧祭台,有些想看看这祭祀之礼还有什么蹊跷可怕的地方,喻袅袅则想找一找尸体的去向。
这村子也不大,那么多具尸体埋在地下总会出现新土或坟包,然而没有……至少喻袅袅还没发现。
沈沉风也有这个打算,于是生魂者的临时小团队自动解散了,各自去找各自的线索。
“讲真的,昨天出现那双血眼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四个人会先出事。”喻袅袅在村子里溜达,湿泞的泥土有些干了,但由于接连阴天,加上空气潮湿,还是有点沾鞋。
她又道,“没想到只死了一个韩磊。”
的确如此,就连沈沉风都觉得奇怪。
那双血眼应该是关键,因为村子里的人很紧张这件事,他们将屋子封得严严实实,一点光亮都透不进去,为的就是防这双眼睛。
可这双眼睛只是出来吓了吓人,实际造成的恐慌和伤害还不如木匣跟坛子。
“不急,这才第二天,”沈沉风道,“今晚应该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嗯。”喻袅袅点了点头。
她现在开始理解,东方良经历的那个世界重在速度,而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则是圈套……杀人的方法越来越多,而且因为木匣子的存在,所有人都可以是杳无声息的刽子手。
命如浮萍,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