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许亦远这会儿已经回到首都了,所以这会儿许振国发脾气,他也能及时回去。
他拿起车钥匙,看了眼有些不安的席濛,想低头吻一吻她,却碍于还在一旁的祁祁,生生忍住了,只能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说一声:“我先回去看看老头子,你别不用太紧张。”
“嗯。”席濛点点头,“路上小心。”
许亦远回老宅的时候,许振国的确还在生气,只不过并没有许初遥说得那样严重了。他在门口站了站,看见刘姨正拿着手机跟老头子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讲什么。老头子脸色虽然不是很好看,却也算不上有多臭。
直到刘姨说得兴起时无意中往门口一瞅,这才发现了站在那的许亦远,忙起身招呼:“亦远回来了,怎么也不吭个声。”
“刘姨。”许亦远朝她颔首。
一旁的许振国重重地哼了一声。
“爸。”许亦远唤他,语气里带着些无奈,“您就别闹脾气了。”
“我怎么闹脾气了?”许振国瞪大了眼睛用力拍拍桌子,“要不是你老给我没事惹事,我用得着这样吗?”
许亦远左顾而言他:“初遥和程子煜呢?”
“在楼上呢,不对,你还没回答我我凭什么回答你?!”老头子又怒了。
许亦远揉了揉太阳穴,在沙发上坐下:“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您说不可以,我就能不去做的。”
“怎么不能了?多简单的一句话,分手而已!”
“爸!”许亦远叹了口气,看了眼刘姨,“刘姨,我想跟我爸单独谈谈。”
其实在许亦远来之前,刘姨就已经跟许振国讲了席濛不少好话了。在席濛家照顾祁祁的时候,她和秦欣萍相处得非常愉快,而且祁祁又很懂事,一看就是妈妈平时教得好。再加上平时席濛对她很有礼貌,完全没有像一般雇主那样拿鼻孔看人,就连林笙笙虽然平时性子爆了点,却从来不颐气指使摆大小姐架子。
刘姨在许亦远出生之前就在许家工作了,对这些年来许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了如指掌。那时候许老夫人还在世,许老头子的脾气也没这么差。只是后来许家生意上出了问题,许老夫人又在那个时候生了病,许振国逼不得已将养女嫁给程家联姻,造成了养女的婚姻不幸。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已经跟养女互通心意,而大儿子许亦谦又在外当兵没办法跟家里联系,等他退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物是人非。
最后心如死灰的许亦谦同样也和别的家族联了姻,等有了许初遥之后,又出了车祸,夫妻俩双双丧命。许老夫人的病本就一直拖着没好,听说大儿子儿媳没了,没过多久也便去世了。
妻子的去世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振国在伤心难过之余,对一切矛盾的起源,也就是宋家恨之入骨。他觉得如果不是宋父逼迫他卖出公司,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
这也是为什么许振国在知道席濛和宋家的纠葛之后,会极力反对许亦远和她在一起。
刘姨在许家工作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许振国的一个老朋友了,她说的话许振国也能听得进几句。再加上这几天许初遥天天在许振国耳边念叨席濛的好,可以看得出来许振国已经有几分动摇了。
许振国平时最疼爱大儿子留下来的这个小孙女,可是因为以前工作太忙根本没精力去照看她,只好将她托付给了养女。养女离婚后带着她去了别的城市生活,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直到她回首都念大学接触才多了。想着以前对她的关心太少,现在的许振国几乎对她百依百顺。
刘姨站起身来,拍拍许亦远的肩膀,小声道:“亦远,跟你爸好好说话,别惹他生气。”
“我知道了。”
刘姨回自己房间之后,客厅里就只剩下许亦远和许振国两人了。
许亦远抬眼,看见二楼拐角处的房门偷偷打开了一点,似乎感受到了许亦远的目光,又默默合上了。
许亦远心里嗤了一下,臭丫头,等他搞定老头子再找她算账。
这边许振国已经不耐烦了:“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完,反正你跟那什么小艺人的事情我肯定不同意。”
“如果您是介意她以前的身份,那她现在已经跟宋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没有就没有了么?那篇声明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了!”许振国吹胡子瞪眼的。
“声明是我请宋毅之发表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许亦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等许振国再拍桌子,便接着道,“席濛是宋家出来的前儿媳没错,但是现在宋毅之已经公开承认她是前妻了,他们俩也没有任何复合的可能。就跟夏葵锦跟宋毅之在一起就是在跟许家作对一个道理,我跟席濛在一起也就是表明了跟宋家的对立态度。”
“再者。”许亦远慢悠悠道,“现在宋家唯一的孙子宋祁的抚养权在席濛手上,她跟我结婚之后祁祁也就是我儿子,你难道就不想宋家未来的继承人喊你爷爷?”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许振国噎住,想象了一下多年后宋家继承人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喊他爷爷的场景,竟然有一丝丝暗爽?
见老头子的表情有些动摇,许亦远的话锋一转,语气里竟有了难得的恳切:“爸,我长这么大,没求过您什么事,和席濛在一起是我这么多年的心愿,我只希望您能成全我一回。您让我放弃出国求学,放弃建筑梦想继承公司,这些我都做到了,只有她,我绝对不会放弃。”
想到许亦远这些年为他做的那些事,许振国闭了闭眼,终于妥协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改天找个时间,带她来见见我吧。”
许亦远站了起来,多年来处变不惊的脸上难得露出些喜悦,像个得了什么宝贝的楞头青年,口吻里多了些激动:“谢谢爸!”
许振国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赶人:“一边去一边去,别杵在这膈应我。”
于是许亦远上楼敲了敲许初遥的房门。
房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许初遥再看见来人之后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小、小叔……爷爷怎么说的?”
“明天你待在这里,我带你小婶婶过来。”
“爷爷松口了啊!”一听到这个消息,许初遥也高兴起来。
“嗯。”许亦远的眼神绕过许初遥,向她的房间里投去。程子煜正坐在沙发上,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许亦远冲他抬了抬下巴:“你也来,小辈有礼物。”
小鲜肉冷淡地“哦”了一声。
“不过你现在给我回去,明天再过来。”许亦远顿了顿,又怕他赖着不走,补充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程子煜:“……”
最后程子煜还是被许亦远揪着走了,虽然他平时对小舅舅的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但是毕竟还在外公家里,他不敢太放肆,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坐上了小舅舅的车。
刚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许亦远突然说了句:“坐到后面去,前面是给你小舅妈坐的。”
程子煜:“……”他不是很想上车,怏怏道,“我自己开车来的。”
“晚点让司机开回去。”许亦远眼神都不给他一个,“上车,你要不走那我也在这住下,别想在我眼皮底下打初遥的主意。”
“我好歹叫你一声舅舅,干嘛这么狠。”
“亲疏有别。”
“……”
最后许亦远没把程子煜送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送去了他妈许亦昕那里。
许亦昕身体向来不好,带着许初遥回到首都之后也没和儿子女儿住一起,而是在空气质量相对来说较好一点的郊区住了下来。是以才有了程子煜趁机带着许初遥同住在离公司较近的公寓这么一桩事情。
许亦昕和前夫离婚后就带着养女许初遥去南方生活了多年,相比之下跟这个留在前夫那的亲儿子反倒是要疏远了许多。她心里也不是不愿与儿子亲近,所以见到幼弟揪着自己儿子过来,面上都是欢喜。
“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多准备些晚饭。”许亦昕嗔道。
许亦远摆摆手:“我就不留在这吃晚饭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帮我把这小子看好了,明天我再派人来接你们。”
许亦昕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儿子,见他脸色不虞,狐疑地看向弟弟。
“明天我带女朋友去见爸,爸那脾气你也知道,二姐你可得帮着我些。”许亦远的语气带着幼时的亲热和熟稔,不由地让许亦昕想起那些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孩童。
虽然中间有些许年头没有再见面,但是姐弟的亲情可没那么容易淡下来。许亦昕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想摸摸弟弟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发现够不着,只得半路折去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女朋友,是个挺好的孩子,你放心,二姐一定帮你多说好话。”
程子煜在一边哼了一声,对于许亦远讨好他妈的举动很是不屑一顾。
许亦远不动声色地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虽说许亦昕不是许振国亲生的女儿,但是毕竟是他抚养长大当亲女儿养的,中间还有那么多的曲折故事,所以许亦昕说的话,许振国还是听得进去的。
许亦远又在门口站着跟许亦昕说了几句话,见时间不早了,他又还要去找席濛,这才离开了。
临走前不忘让许亦昕盯着自己儿子,换来她不明所以的点头和程子煜的怒视。
许亦远折回来的时候席濛刚刚下了一锅饺子。她是临时决定回来的,比预定的日子提早了两天,所以她还没跟薛阿姨说。因为过年家里没人,冰箱里的东西放久了怕坏,早就清得差不多了,席濛打开冰箱,不出预料空空如也。
好在秦欣萍在她走的时候硬是给她塞了一大包的水饺,这会儿席濛就下了点饺子,准备跟祁祁应付一下晚饭。
见许亦远突然开门进来,她还有些意外:“你怎么又回来了?吃晚饭了吗?”
见他摇头,席濛又往锅里倒了点饺子,给他添了副碗筷。
席濛端着饺子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许亦远和祁祁在餐厅里排排坐,活像一大一小两个乖宝宝。
她憋着笑将饺子端给他:“这些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下点。”
“够了。”许亦远点头。一旁的祁祁嚷着要蘸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许大少爷站起来进厨房倒了两碟醋出来,一碟给祁祁,一碟放在席濛面前。
见他没给自己倒,席濛疑惑抬眉:“你不吃醋?”
许亦远唇角微勾,语气里倒是含了另一种意味:“我从来不吃醋。”
“是吗?我看你之前经常吃,还以为你挺喜欢的。”席濛轻笑,夹了个晶莹剔透的饺子,在醋碟里上下蘸了圈。
许亦远的视线落在她的动作上,喉结上下翻滚落下,饱含意味地笑了笑:“吃醋伤身,少吃为妙。”
“唔。”一边的祁祁听了许亦远的话,苦恼地将醋碟子推远了,“吃醋对身体不好吗,那我以后不吃了。”
许亦远一愣,大笑起来。
席濛瞪了他一眼。
本来说好的是过几天再去拜访许振国老爷子,结果这会儿许亦远饭吃到一半突然说明天就去,席濛紧张之余慌了神。
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连上门要准备的礼物都没想好要送什么。
席濛赶紧催着许亦远快点吃,吃完了陪她去买礼物。
“你急什么?”许亦远握住她的手,镇定道,“礼物我早在年前就替你准备好了,你照着给就是了。”
“那怎么行?不是我亲自准备的,多没诚意。”
“那你一晚上急急忙忙准备的礼物就能有多少诚意了?”许亦远悠悠反问。
“……”席濛哑口无言,神色挣扎了一会儿,妥协道,“好吧,那你好歹先让我看看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免得到时候抓瞎。”
许亦远从手机备忘录里翻出清单来给她看了,又补充道:“你继父有偷偷塞给我一幅字画,怕你不收,让我拿来给你当嫁妆。”
席濛微怔:“什么字画?”
“近代画家郑启峰的孤舟远山图,你知道吗?”
席濛愣住。她对这幅画有印象,郑启峰后人是林淼七拐八拐才能攀得上关系的远亲,早年间林淼偶然得了这幅真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裱在书房里,每个前来做客的人都要被他拉着介绍一番郑启峰的生平事迹。
他做的这些傻事一度被秦欣萍嘲笑为附庸风雅。
席濛这次回去时也注意到书房上一直裱着的画不知所踪了,她还当林淼终于懂得好东西是要藏着看的这个道理了,所以也没多问。
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继父竟然对她好到会把唯一珍藏多年的字画就这么拿出来送给她这个没什么感情的继女!
且不说林淼对这幅画多么珍视,光是上一幅出现在拍卖行的郑启峰真迹,都拍出了令人望而项背的天价。可以说这幅孤舟远山图,是完全可以当林家的传家宝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的。
林淼居然不把这样一幅画留给林笙笙?
席濛对此难以置信。
“怎么这副见了鬼的表情?”许亦远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脸。
席濛回过神来,拍掉许亦远的手,脸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幅画他珍藏了那么多年,喜欢得不得了,怎么说给我就给我了?”她脑海里甚至闪过了“不会是赝品吧”的念头,不过很快就自我否决了。林淼好歹是个讲诚信的生意人,不会做这么掉价的事情。
“林叔叔说这幅画其实是你妈得来给他的,他看了这么多年也已经看腻了,留给你当嫁妆,省得让我爸看低你。”许亦远将她揽进怀里,“虽然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既然是岳父大人的一片心意,我就先替你收下了。”
席濛瞪他:“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收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
“既然岳父大人不让我说,那我可不敢告诉你,省得给他留下坏印象。”许亦远这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叫得倒是挺顺口。
“你跟林叔叔相处得倒是不错。”席濛若有所思。之前她嫁给宋毅之的时候,林淼别说出个字画了,就连问候祝福都没有一句,足见宋家跟林家的关系有多么紧张了。
“林叔叔脾气温和,很好相处。”对于林淼,许亦远也没有太多的评价,但是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席濛眼睛微眯,“嗯”了一声。
改天还是得跟妈妈打个电话问问,毕竟这孤舟远山图太过贵重,她担心林淼就这么轻易送了她,林笙笙心里会有意见。她好不容易跟家里缓和了关系,不能因为这些身外之物又弄僵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