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络容点头与柳姑娘进了屋,只见晋楚坐在椅子上,而河瞳则站着,手里拿着茶壶:“怎么没茶水了?”
柳姑娘过来,拿下河瞳手里的茶壶:“小点声,小鲤还没醒呢。”
河瞳摸了摸左腮:“怪不得没听到她的声音,原来是睡下了。”
晋楚笑道:“我去找伙计拿些茶来。”
“别。”河瞳阻止,又夺过柳姑娘手里的茶壶,“你还昏着呢!”他笑着出了门去。
晋楚想叫住河瞳,又叫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柳姑娘笑道:“薛公子请坐。”
薛络容落座后,问道:“文鲤姑娘受伤了?”他方才进来就注意到床上躺着一人,又嗅到空气中有草药的味道。
虽然柳姑娘还是有些怕薛络容,但此时已经没那么紧张:“嗯,受伤了。”
晋楚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文鲤,问柳姑娘:“何时又睡下了?”
柳姑娘笑道:“夏季容易困乏,何况她身上有伤。”
晋楚心中了然。
反而这时,柳姑娘想起了文鲤的伤乃是越城所致,此时薛络容又出现在眼前,文鲤许久说的话又回荡在她的耳边:“你不觉得越城与薛络容很像吗?”
柳姑娘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她抬起头来,盯着薛络容看,薛络容倒没察觉出什么,只是笑着,任由她看着。
这是柳姑娘第一次仔仔细细看着薛络容,越看越觉得与越城相似,她的震惊藏在心中,丝毫不表露出来。
恰在这时,河瞳拎着茶壶推门而入,薛络容便转移了注意力,柳姑娘的手心已经沁出汗丝来。
河瞳一手拎着茶壶,一手将四个倒扣的茶杯放正,仔仔细细地斟了茶,他放下茶壶,坐到晋楚旁边,推了一杯茶到晋楚跟前:“喝了,醒酒。”
晋楚也不推脱,握住了茶杯。
河瞳又看向薛络容与柳姑娘:“请用茶。”
“你还真客气。”柳姑娘笑他。
河瞳又望向薛络容:“方才薛兄说有事找柳姑娘,如若有事相商,若不方便,可以到隔壁房去谈话。”
薛络容摆摆手:“不必麻烦,我只是来看看柳姑娘。”
柳姑娘闻言,心中有些失落,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薛络容,包括他当初让她去云起山庄所说的,会答应她一件事,她的知道,她的生死与他何关。
自从与文鲤走了一段日子后,柳姑娘也渐渐地不再胆怯,她抬起双眸,直视薛络容的眼睛:“薛公子,我有事要与你说。”
薛络容问道:“不方便?”
柳姑娘“嗯”了一声。
晋楚把钥匙交给柳姑娘:“我们会照顾她的。”
柳姑娘望着微醺的晋楚与河瞳,仍是不太放心。
晋楚提醒她:“阿瞳喝不醉的。”
柳姑娘接过晋楚手里的钥匙,悬着的心渐渐落下,与薛络容去了隔壁的房间。
“薛公子。”柳姑娘阖上房门,微微有些紧张。
“嗯?”薛络容已经寻了椅子坐下,柳姑娘仍站着。
柳姑娘轻抚几下垂在肩下的发丝,红唇微抿,贝齿咬着内里的唇沿。
“怎么不说话了?”薛络容问道。
柳姑娘向前走了两步,鼓起勇气:“薛公子,早在去云起山庄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一件事吧?”
薛络容颔首:“没错。”他想着柳姑娘应该会问的是柳府的事情,所以态度从容。
不知怎的,柳姑娘此时想起越城,心中还是有一丝苦涩,泪珠已润着她的眼眶:“薛公子请告诉我,你与越城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络容微怔,抬头看她:“我与他并无任何关系。”
“好。”柳姑娘眼泪夺眶而出,转身欲要跑走。
薛络容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向前,拉住了柳姑娘的手腕。
“放开我。”柳姑娘挣脱开薛络容的手。
“怎么哭了?”薛络容眸色温和,似有心疼之意。
“你还要瞒着我什么?”柳姑娘背过身去,独自抹着眼泪。
薛络容的手停在半空中,拉住她也不是,收回也不是,轻轻缓了口气后,将手放了下来。
“柳姑娘,你切勿多想。”薛络容负手而立,神情淡然。
“你当初为何要救我?”柳姑娘的眼泪已经干涸,扭过脸去望着薛络容,“你为何要出现在我眼前?我哪个地方招惹到你了?说什么从云起山庄回来会答应我一件事,呵,那也只不过是你为了达到目的随意哄人的手段而已,你这个骗子!”
见柳姑娘动了气,薛络容有些于心不忍:“你换别的问题好不好?”
柳姑娘也知方才情绪过于失常,也听不进薛络容的话,只声音凄凄:“抱歉,打扰你了。”
薛络容叹了一口气:“你别这样。”
柳姑娘却笑道:“我是什么人?值得劳您的大驾?薛公子的恩情,我一直记得,如薛公子有需要,直接说与我听便好,至于其他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柳姑娘。”薛络容站到她面前,望着她苍白的脸:“我不会害你的。”
柳姑娘抬头望他,笑道:“薛公子说哪里的话呢?你怎么会害我呢?”
薛络容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畅快。”
“你是李圈?”柳姑娘突然问道。
薛络容嘴角微动,面无表情,脸扭向另一边,许久才道:“不是。”
见了薛络容的反应,柳姑娘心中渐渐开朗起来,他这个样子,并非是生气,而是在掩饰,那么,十有八九就是了,可是为什么,薛络容与越城的身份就对调了呢?
“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柳姑娘低声道。
柳姑娘的话如一丝暖风,飘进薛络容的心里,他的面色有一丝松动,渐趋和善。
“柳姑娘,别这样……”薛络容这会儿倒有些不自在了。
柳姑娘突然抓住薛络容的右手,拉下袖子,薛络容想收回手,可已经来不及了。
在关节附近,赫然可见一道疤痕的印迹。
那是小时候李圈在城隍庙时,被热蜡灼伤的痕迹。
柳姑娘望着薛络容,面色复杂,冷笑道:“大骗子。”她转身摔门而去,只留他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半晌,薛络容才退回到椅子上,只顾着发呆。
晋楚见柳姑娘回来,面色正常,却不见薛络容的身影,便以为薛络容走了,文鲤还未醒来,于是与河瞳先回了房间。
河瞳推门而入,只见薛络容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椅子上发呆。
薛络容警惕地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
“薛兄,你可还有别的事?”河瞳蹙眉,走了过去。
晋楚阖上房门,走到薛络容的对面,拉了一个椅子坐下。
薛络容站起来,笑道:“没有别的事了,多谢二位,还望以后替我好好照顾柳姑娘,我薛某虽然没有什么别的能力,也只是小小的山神,今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去均山找我便可,先告辞了。”
河瞳与晋楚点头,也不多做挽留。
薛络容走后,晋楚不解道:“这薛公子做山神,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河瞳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晋楚笑道:“他与柳姑娘相识,故而多注意了一下。”
河瞳又道:“看来是被贬谪下来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折腾了一日,我有些乏了。”晋楚打着呵欠。
河瞳无语,今日哪里折腾了?只不过在杨府顶着烈日走了一会儿而已,还在杨府纳了好半天的凉呢。
那边,柳姑娘刚坐下,文鲤就醒了。
“他们还未回来?”文鲤眯着朦胧睡眼,翻了个身,望着柳姑娘。
“醒了?”柳姑娘笑道,走了过去,又道:“他们刚走,你就醒了。”
“有没有什么发现?”文鲤坐起来穿衣。
柳姑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们还未说什么,只是带回了一个人。”
文鲤整了整两襟:“谁?”
柳姑娘愁容遂起:“薛络容。”
文鲤微讶:“人呢?”
柳姑娘回道:“已经走了。”
文鲤笑道:“看来我睡得不巧了。”
“哪里?还是你的身子重要一些。”柳姑娘笑她。
文鲤已经穿戴好衣裳,柳姑娘起身,倒了一杯茶与文鲤漱口。
柳姑娘又去吩咐伙计拿饭菜上来,两人草草用了一些。
饭菜吃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柳姑娘以为是河瞳与晋楚,便放下碗筷,拿帕子擦了擦嘴,直接起身去开门。
只见一个着灰衣的男孩站在门口,神情严肃,看起来颇有晋楚的风度,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兰庭。
柳姑娘只当他是走错了门,便笑道:“这位小公子可是走错了门?”
兰庭摇摇头。
“是谁来了?”文鲤见柳姑娘站在门口迟迟不动。
兰庭闻了声音,朝里头望去,只见文鲤手上拿着筷箸,望向这边,双目含笑,如碧波荡漾。
兰庭微愣,直接从柳姑娘身侧过去,到了文鲤跟前,略带激动之意:“千瞻!”他紧紧地握住文鲤拿筷箸的手。
柳姑娘心中明了,去了隔壁房,叫晋楚与河瞳过来。
“嗯?”文鲤吃惊,连忙放下筷箸,心中一片迷茫。
见文鲤似乎不认得自己,兰庭心中不免得一阵失落:“我是兰庭啊!你不认得我了?”声音有些着急。
文鲤不知如何作答,又怕眼前这孩子听了伤心。
兰庭又道:“千瞻啊。”
文鲤看着这孩子倒是眼熟,却也想不起来:“他们说我失忆了,不知你是哪位?”她笑得有些尴尬。
兰庭渐渐松开了握着文鲤的手,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是兰庭。”又补充一句:“赤焰箭,兰庭。”
文鲤惊喜,她又遇到了另一个同伴:“兰庭!你是兰庭?”她松了一口气,“肚子饿了吧?先用些东西。”欲要起身去叫伙计多拿一份碗筷。
“有没有酒?”兰庭拉着文鲤的衣袖问道。
文鲤摇摇头,还好奇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喝酒,只老实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