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怎么回事?”河瞳平静地望着文鲤。
文鲤拿起果盘里的梨子,在手中上下抛玩着,她接过空中坠下的梨子,握紧后笑看着河瞳:“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你家的小六查到些什么消息了。”
“小六还未有消息。”
“哦?算了,我向来不爱兜圈子,”文鲤在这里停住,把梨子放回果盘里,起身去看看门外有无他人,直接敞开了门,她坐回河瞳身旁,继续道:“那日你在同福客栈拾到的香囊,上头鸳鸯戏水绣纹的针法,与今日贺轩灵手帕上的兰花的针法,如出一辙。”
河瞳不语,静待下文。
文鲤的手总闲不住,伸手又去抓果盘里的梨子,左右手抛着把玩:“这或许是个巧合,但先前是贺轩灵与我说,海云泪在鲛族,她当时说她能感知月光的力量,可是现在据我所知,能感知月光力量的,怕是只有她手中那颗狼珠吧,而并非她所说的什么拥有月神的祝福。”
河瞳皱了皱眉头:“狼珠在她手上?”
“嗯,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因为她只与我一人说了此事,还有另一件事,谅你也想不到,这蛟龙佩——”文鲤从怀里拿出那枚蛟龙佩,放在圆桌上,“虽然我们都不认得这是何物,但这样贵重的东西,想必是贴身戴着,又有何人能见过?按理来说,天下应只此一枚……”她话锋一转,“你应该不会忘记贺轩灵自清醒过来便缄口不言吧?”她望着河瞳的眼睛。
“我记得。”河瞳如是答道。
“那日清晨,她拉我蹲在地上,便画了蛟龙佩的图案与我看,还让我秘密调查,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又告知我她看到这枚蛟龙佩的来历,说是在她昏迷时,曾有这么一个人来看过她,对她施了一道法,她半昏迷着,却不知是何人,她只记得那人腰上系着一枚蛟龙佩,她那时,在地上画给我看的,可是完整的两面蛟龙佩的图案,按理说,她应该只能看见一面,且两面的图案根本不一样,如何又能画得出两面呢?”文鲤冷笑了几声。
“我确实不知此事,她只对你说过?”河瞳微微吃惊。
文鲤释然一笑:“当然要找最傻的欺负啊!可偏不巧了,那一枚蛟龙佩正好在我手上,而我还能恢复记忆,或许这便是她的失算之处。”
“如果你也只是怀疑她不轨,那尽管说出来与我听就是了,何至于拿自己出气呢?”河瞳望了一眼文鲤手上的缠着的锦帕,又收回了视线。
“我气的可不是这个,你还记得吧?在我们带柳姑娘去桃源时,贺明之偏偏吹响了这绪音笛,她为何闭口不言引人干着急?三声!我当时因关心她,差点就……”文鲤止住了声音,神情略显疲惫,“还有那绣法……”
“你的意思是……”河瞳的话没说出口,文鲤缓了一口气就接道:“是贺轩灵想要杀柳姑娘。”
“她要杀柳姑娘,我便不能忍。”文鲤不想相信,但已经猜到这一层了,笑道:“话我也说与你听了,至于信不信,也由你,先别急着表态,万一真是我错了呢?我本想自个儿忖度,你问了,就说了,至于你如何作想,随你。”一想到贺轩灵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她越发失落起来,还有她看河瞳时的眼神……
河瞳笑道:“果然恢复记忆的你,一出手就是大招,教我如何不信你?你说出来,我便陪你慢慢找证据就是了。”
“你还是作壁上观好了,别趟这浑水。”文鲤想到河瞳与贺明之的关系,摇摇头。
“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柳姑娘就不是我的朋友了?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以前倒真没怀疑过轩灵姑娘,”河瞳停顿一下,朝文鲤笑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与我有交情的是贺兄,不是她。”
河瞳说这话,正中文鲤的心头:“我正是因为这个才对你有所顾虑,想你与贺氏兄妹相识几载,你我不过相识不到两个月,又如何让你来信任我呢?”
“为何你能信我交予我海云泪等宝物,现在倒不信我了?”河瞳干笑两声,论时间的长短,难道他们认识不是更早吗?
文鲤笑道:“想的东西更多了,也就混乱了,人心难测。”
“那好,我问你,在你眼里,究竟我河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文鲤低下头,在她心里,他最难测,“眼下,我们还是来谈点别的事吧,比如,你要与我说的事。”她又抬起头来。
“不,方才那件事情还没完,”河瞳沉着一张脸:“与其说是柳姑娘的事,不如说是绮迎的事,你这次还是被人利用了。”
“我?”文鲤轻笑两声:“这怎么可能?”
“你瞧你,是不是只光顾着生气了?”河瞳替对方分析,一旦涉及到狼珠与绮迎,那可要涉及到魔界的事情了,而文鲤掺和在中间,又加之他的身份此时不好向文鲤透露,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文鲤明白,这一次,她还是被利用了,不如说是贺轩灵故意漏出马脚给她看,想到这儿,他不免得有点怒气,如若事情真如他所猜想的那般,那些人,还真够毒辣的,人家发个善心帮你一场,却将人拉入这场漩涡中,好成为达到目的的垫脚石,这种行为,他十分不齿。
“我想不通,这次竟然让我瞧出端倪来,还如何能利用我?难不成还是故意的?这又为何?我与他们何冤何仇?”文鲤一连发问了好几句。
“我这儿倒是有一件你并不知情的事情,树妖绮迎曾投入到魔界麾下,而贺轩灵为狸猫妖,不是妖界的人就是夜生门的人,柳姑娘因绮迎牵扯其中,与此事关联甚大,况且先前我已让小六查明,贪狼就是夜生门的人,他想夺回贺轩灵手上的狼珠。”河瞳后背往身后一靠,以一个极其舒适的姿态斜躺着,“好多事情,我也摸不清头脑呢。”
听到绮迎投入魔界麾下,文鲤微微发愣:“魔界?魔界近年来不是向来不问世事?又怎么牵涉到此事中来?”
“魔界现在的局势,也不太乐观。”河瞳扶着把手,叹了一口气。
“脑子真乱。”文鲤无奈地闭上眼睛。
“先别急着昏,起来。”河瞳用脚踢了一下文鲤的椅子,继续笑嘻嘻:“我替你捋一捋这掺和其中的人物,碧山派的越城与木氏夫妇,岐山派的江有春,妖族的贺轩灵与游月,魔界的绮迎与柳姑娘,均山的柳嵘与柳仲文,夜生门的贪狼与狼珠,哦,对了,还有你们仙界的薛络容,以及贺轩灵知晓了晋楚兄的身份,快用你那灵光的脑袋瓜想一想,这些人都有些什么关联,我就不想了,太累了,懒。”而后他便翘起二郎腿,喜滋滋地看着文鲤那张纠结的脸。
“关游月何事?柳姑娘怎么又成了魔界的人?”文鲤不悦。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河瞳笑道。
文鲤:“……”
“还有一件事,就是查清楚那蛟龙佩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河瞳又补充一句。
“唉。”文鲤叹了一口,“我再慢慢琢磨吧。”
“等小六的消息一到,我再给你加几条线索。”河瞳的手轻扣着把手。
“你先说司徒修的新娘子之事吧。”文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暂时不去想贺轩灵的事情。
“行。”河瞳坐直了来,将翘起的腿放下,“新娘子是黄员外的义女黄羡渔,这黄姑娘原本是的滕雀楼的人,滕雀楼,是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先前,她要刺杀司徒兄。”
“那两人怎么还要成亲?如果我的郎君要敢动我的手指头一下,我定揍得他爬不起来,这司徒修怎么想的?”文鲤不解。
河瞳有些惶恐地看着文鲤:“……”轻咳了两声,皱了眉头,“你怎么能如此暴力?”
文鲤轻挑眉头:“又不让你看上我,怕什么?”她心里不舒服。
河瞳再次语结,心里想的却是:你果然看不上我。不免生出几分惆怅来,暗骂文鲤是渣女,又一笑置之。
“你听我说下去,再下结论吧。”河瞳又瘫了下来,“那黄姑娘本来能杀了司徒兄,但在最后一刻却收住了手,后来滕雀楼再派去别的杀手,黄姑娘反而救下了司徒兄,你说奇怪不奇怪?”
“可能是突发善心吧。”文鲤接道。
“滕雀楼的杀手一般都被楼主下了蛊毒,但司徒兄说了,黄姑娘的体内并无蛊毒,刺杀之后,黄姑娘也没有再回滕雀楼,司徒兄便一直带着她在身边,他说黄姑娘脉搏不像是人类,还怀疑黄姑娘生了什么怪病,正四处求医。!”河瞳嗤笑了一声:“司徒兄啊司徒兄,实在是单纯。”
“司徒修可是医者,医者仁心,”这么说着,文鲤突然发现河瞳方才的话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滕雀楼能那么轻易放过黄姑娘和司徒修吗?恐怕是承了什么恩情吧?是谁在滕雀楼挂名要杀的司徒修?”
“这……”河瞳这才从梦中惊醒,之前他一心只怀疑黄羡渔的身份,居然没留意到这一点,他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双目如炯:“好在你提醒了我!万幸!实在万幸!”言语中还有些兴奋。
文鲤:“……”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想不到吗?那他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你要直接去问司徒修?”文鲤问道。
河瞳摆摆手:“不急不急。”
“我倒是想去黄府一趟,去看看黄羡渔姑娘到底是不是我想要找的人,还要带上醒世丹。”文鲤摸了摸下巴。
河瞳当下就阻止了对方:“你去可以,别带醒世丹,司徒兄迎亲的日子就在五日后,万一黄姑娘真是你要找的人,好好的一场婚事万一不小心成了笑话,你这么做,可一点也不厚道吧。”
“可你也不能强迫人家嫁人啊!”文鲤不想让她的朋友受到委屈。
河瞳拿起扇子敲了文鲤的脑袋。
“呀!”文鲤揉揉头部,委屈道:“你打我做什么?”
“若黄姑娘真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护着你的朋友,我当然也要护着我的朋友,别让司徒兄失了脸面,脸面事小,得罪事大,若他人都怀疑司徒兄强娶民女,这含倾阁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做事情要给人留条活路,何况,司徒兄得罪你什么了?他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了,我与他说明一二,他定不会为难黄姑娘。今日清晨你也听林兄说了,含倾阁已向各处下了请柬,光是易城朱家、岐山派这两个,就得罪不起。”河瞳冷哼道,这个文鲤,如今想事情怎么越发狭隘起来了呢?
越听河瞳说,文鲤的脸色越难看,细想自己今日也不知如何了,怎么这般莽撞,于是向河瞳道歉:“抱歉,是我的错。”
“嗯,知错就改,想要什么奖励?”河瞳调侃道。
文鲤:“……”她顿了顿,“贺轩灵喜欢你,你知道吗?”
河瞳摇头,没想到文鲤会说这个:“不知道。”
文鲤看着他,露出坏笑:“那就永远都不知道吧。”
河瞳有些害怕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