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昭玉公主前来求见。”
皇上扶额无奈道：“这个昭玉怎么又来了。”
身旁的太监凑近道：“陛下，你看是见还是——不见？”
这昭玉公主自从得知苏洵因蓄意谋反被押回洛阳后便被送回了皇宫里，这几日一直缠着皇上要个说法求情。
“能不见吗？这可是朕最宝贵的亲妹妹。”皇上扫了眼台下趴在棋局上虚弱昏迷的人，摆摆手道：“将他押下去，记住走侧门，千万别给公主碰见了。”
太监照着吩咐找人来做了，还将棋局撤了下去，阿疏面色不改的站起身默然退到了边上，连头都未曾抬起过，更别说看苏洵一眼。
苏洵前脚才被运走，昭玉公主后脚便进了宫殿。
“皇兄！我要去见苏洵！”生的娇俏水灵的公主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直接上了台阶趴在了龙椅边上。
”成何体统！“皇上训斥道，昭玉公主双眼湿润，哀求道：“皇兄，苏洵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会做那样荒诞不逆的事呢。”
阿疏抬头瞟了眼龙座上的情形，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这事证据切凿，你也别替他求情了！朕不仅要让他下地牢，朕还要取了他的性命！”
昭玉公主一听吓得声音都颤抖了，伸手扯着他的衣袖哽咽着道：“皇兄——皇兄不可以啊——”
皇帝被惹得不耐烦了将她的双手甩开，皱着眉头吩咐亲信：“将公主带下去，这几日不准出朝阳宫半步。”
“皇兄！皇兄——皇兄，你饶了苏洵哥哥一条性命吧！皇兄！”
阿疏用余角瞥见昭玉公主被几个宫女扶着往外走，哭的梨花带雨，喑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
待昭玉公主走后，殿堂之上又是一片冷寂，皇帝托着下颌烦闷的很，低头瞥见规矩站在一边的阿疏，出声道：“阿疏。”
阿疏被冷不丁叫了声心头一跳，面色不改迎了上去：“陛下。”
“朕还有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夜色如水，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廊腰缦回，灯火通明。
一处狭小没有点灯的院落里，中央只有一口井，不起波纹。
井边盘膝坐着一个人，身形瘦削，一身黑衣融入夜色，长发用一根银丝带简单束起。
“姑娘这样怕是不妥。”
夜色里，是老人略带沧桑，刻意压低的声音。
“季叔，如今也只能麻烦你了，以红袖招在洛阳的势力想压下这件事并不难。”少女沉稳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宫殿里一处废弃的院子，据说先皇最喜爱的妃子便是在这院子里以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因此成为了禁地，最适合密谈。
“阿疏，我只能保证给你救出一部分人。”
少女敛眉沉默了半会儿：“可以，一部分也好，西北清玉楼里的我会自己想办法，麻烦季叔了。”
老人轻轻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建议：“那个昭玉公主可以一用。”
今日昭玉公主被皇上赶出后在宫殿外跪了足足三个时辰。等到太后娘娘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面色发红虚弱的瘫软在地上。
太后娘娘让人将昭玉公主带回了寝宫又进殿说了一顿陛下，谁不知这昭玉公主是最受宠的。
阿疏微微勾起嘴角：“正有这个打算。”她顿了顿，又接着问道：“苏洵那边如何了？”
季叔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地牢重地，我的眼线也探不出多少口风，只怕是凶多吉少。”
阿疏抿了抿下唇：“前两日，陛下给了我一个任务，或许过几日我就能进地牢去看望他。”
夜色浓郁，暗香浮动，城外忽然惊恐声响起如绵绵潮水，城西安裕楼走火，张牙舞爪，放肆灼烧的火焰照亮了半个街道，恐慌沸腾的人群里，几道暗影如闪电般遁入黑夜悄无声息。
被困在朝阳宫里的昭玉公主难过极了，她整日以泪洗面，在太后娘娘面前哭诉了许久。
“母后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太后娘娘心疼的搀扶起她的手臂，用丝绢擦去她眼角的泪：昭玉，我希望你明白，安西侯府为臣不忠，求不了情。”
昭玉公主哭得梨花带雨：“可是——苏洵哥哥一向为皇兄效力，怎么会不忠，是不是误会他了？”
“昭玉！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胡话！等这件事平息后我再将你许配给一个好的王侯将相年轻的后生，哪一个不比那个苏洵强！”
昭玉公主一听瞳孔紧缩，愤愤的甩开她的手臂，带着哭腔道：“母后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虽没有和苏洵哥哥拜过堂，可我已是苏家的人，苏洵哥哥就是我的相公，管他什么王侯将相，我只要苏洵哥哥一个人！其他人我一个都不嫁！”
她吼了一通，长袖拂过桌面，瓷杯玉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双眼通红的昭玉公主提着裙摆冲出了大殿，直奔地牢。
来往的侍从看到她正要阻拦，被昭玉公主吼了一通：“这事你们若是敢告诉皇兄，本公主一定取了你们的性命！”
那些侍从面面相觑，昭玉公主见状趁机溜了，撞见的小太监吓软了腿，急匆匆往大明宫赶过去。
守在地牢门口的两个侍卫因天冷而瑟瑟发抖时，忽然瞧见远处跑来一道披着雪白长裘，紫貂衣裙的女子往这跑来。
“拜见昭玉公主！”
昭玉停下脚步，面色焦愁，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珠，冲他们质问道：“苏洵是不是关在这里？！”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都没搭话。
“本公主问你们话呢！是还是不是！”
两个侍卫本就是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小卒，忽然见到公主发了大火匆忙噗通跪下：“是是是，安西侯小侯爷是关押在这。”
昭玉公主眼圈渐红。跨步就要走进去，两个侍卫起身要拦住她。
“你们敢动我！还要不要留着狗命了！”
“小的不敢，只是地牢重地——小的们不敢放公主进去，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来探监。”
昭玉公主懒得听他们解释，横冲直撞走了进去。
阴气森森的牢狱里，刺鼻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昭玉捂住口鼻，寻找着关押苏洵的那一间牢房。
踏过十几层台阶，墙角的灯烛点燃一簇幽光，忽明忽暗，静寂的让人毛骨悚然。
昭玉公主微微合上眼睛，长裘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探索。
“苏洵哥哥，你在哪儿啊——”
“苏洵哥哥——”
昭玉公主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这里的监狱仿佛都空置了一般，偌大的空间里竟然没有半点其他的声音。
她香气自己十三岁那一年冬季，大雪纷飞，在台阶上落了厚厚一层的积雪，满城张灯结彩，熙熙攘攘。
可是宫里的完颜却没有那么热闹，衣衫暴露，身姿婀娜的舞姬甩着长长的水袖，妩媚的笑着跳起了舞蹈，各色珍馐被摆放在身前的桌案上，丝竹声入耳，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可是昭玉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小小的她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观察起在座的每个人。
然后看到了十四岁刚满舞勺之年的苏洵，他一身月白长袍，边角绣着青竹暗纹，眉目俊朗，面容悠闲静静的坐在那儿喝茶饮酒，周围是他的父亲和弟兄，都在欢声笑语着，唯独他低着头面如冠玉，一言不发，也没抬头看周围跳的魅惑诱人的舞姬一眼。
昭玉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灼热的目光，抬头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昭玉愣在了原地，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先是略带震惊的瞧着她，然后渐渐盈上了笑意。
苏洵礼貌的朝她点了点头致意，昭玉粉扑扑的小脸刷的红了，耳朵也开始发烫，她撇过脸不再看他一眼。
可漫长无趣的宴会上却总是忍不住再去看一眼，瞧一眼那个眉目如画，气质淡然的小少年。
昭玉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想着初遇时的场景，那样惊动心弦，她抬起手臂抹了把脸颊，继续往前走，阴暗的长廊似乎永远走不完。
“小侯爷，许久未见。”
忽然，她听见一道声音，停下了脚步，往前探过去。
一间狭小的牢房里，玄铁制作的大门和支柱，里面只有一张蒲草铺就的小床，灰灰的墙面上方有一个小窗口，稀稀落落的光线顺着窗口照射进来，照亮了地上跪着的少年一半的侧脸，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昭玉在看到苏洵时，眼里流转了好几遍的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
而他眼前还摆放着一张矮桌，对面跪着一个黑衣女子，面容冷漠，打开一旁的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整齐的放在桌案上。
“天气渐冷，陛下命我特地为小侯爷送上还温热的饭菜，不知道合不合小侯爷的胃口。”
苏洵半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只穿了一件肮脏的单衣，面容消瘦苍白，黑发凌乱，背脊挺的笔直。
他那双黑漆般的眸子冷冷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脸上，像是凝结了一般，身形也一动不动。
黑衣女子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来：“天气冷，小侯爷再不动筷，等会就凉了。”
苏洵眉目微敛，白皙修长的手拿起桌面上摆着一副碗筷。
“不要吃！”
昭玉公主冲了进来，伸手将桌案掀翻在地，珍馐丢置在了地面上，瓷盘哗啦啦碎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昭玉红着眼眶将苏洵手里的碗筷夺了过来狠狠掷在地面上，啪的一声尖锐的响声。
苏洵愣住了片刻，望着眼前泪如雨下的女孩喃喃道：“昭玉——”
昭玉慢慢跪了下来伸手拽住苏洵的衣角，眼睛红红的，呜咽道：“苏洵哥哥，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