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失眠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就连窝在她床边的丸子也被她的声音吵醒,懒洋洋地喵了一声,跳到她的床上在她的怀里坐下打了个哈欠又眯起了眼睛。
陈默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在她额头上的吻算什么?苏可后知后觉才发现被那家伙占了便宜,气得捶了一下墙壁,又翻身平躺过来看着天花板,心里除了生气,莫名有些甜,不可避免地睁眼到了快五点多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宋玖看着眼前这个顶着两个熊猫眼的苏可不由得笑出了声。
苏可向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背脊也松了下来。“别提了,什么事啊,我现在都蒙圈了。”
“还有你放在心上的事?这可是奇了怪了,我还没见你这么积极的想事情到失眠呢!”宋玖打趣她道。苏可支支吾吾地在那里嘟囔着什么,脸颊有些发红,宋玖看她这副样子更是打定了她一定有心事,说不定还是枝桃花。
“这不是陈默昨天跟何清欢合奏来着嘛!就我在后台看见他们……看见……”苏可想起昨天交颈相向的两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什么?”宋玖看她提起何清欢,也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觉得苏可才是陈默最合适的人,直到那个女孩子的出现,她有些霸道好强,性格和自己有些相似但是却比自己温和,是那种大家都会喜欢的类型。
“看见陈默好像在亲她。”苏可有些泄气,病恹恹地提不起精神,早没了刚才的活泼样。
“什么?!”宋玖拔高了声音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其中带着愤怒和不解就要冲到班里去责怪陈默。
“你干什么这么激动啊?”苏可看着这个不行于色的宋玖难得生气,连忙拉住了她。
“我……”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你家陈默都要让人抢走了,你居然还没有危机意识。要不是陈默不让我们告诉你,我才不会这样呢!宋玖恨铁不成钢的抚额,站在原地叹气。
“我这不是不喜欢何清欢嘛,觉得她和陈默不合适。”
“我后来问过陈默,他说他不喜欢她。再说了陈默不是说过欢的人嘛!”不知道为什么她故意漏掉了陈默亲吻她额头的事情,就连月下起舞都没有向宋玖提起,好像这是她一个人的小秘密。
“那你呢,喜欢谁啊?”宋玖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是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水。
“我……”苏可有些害羞,小声地附到宋玖的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宋玖呆呆地站在原地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你……你怎么会?”
“没有啊,我起先觉得他只是个好朋友,到了后来我突然发现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怎么说呢?就是变得很懂我,我们聊起天来很舒服,心里有些暖暖的。”苏可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像个单纯的孩子得到糖果一般满足。
苏可的话对于宋玖如同五雷轰顶,她突然觉得陈默有些可怜但是又不能对于他们之间过多评价些什么,只能私下朝宋琰发牢骚。
陈默还是和以前那个样子,不过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的眉眼间总带着一丝笑意,不是很明显的弧度,却让人觉得万年寒冰有融化的趋势。
他和苏可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每当陈默站在苏可面前,苏可听到他平缓的呼吸看到他那双薄唇,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吻,这让她面红耳赤却又自己宽慰着自己,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哥哥对于妹妹也可以吻额头啊。
但是陈默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有个更大的噩耗一下子把他打入了深渊,他的心像是被冷风刮过一般生疼,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苏爸爸,我外公,怎么了?”
“陈默你长大了,一会见了你外公多和他亲近亲近,你向来懂事,你外公很喜欢你。”
陈忠住院了,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那天是苏建业来接他的,一脸凝重的样子拍着他的肩膀,陈默当时就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苏建业除了说了一句陈忠住院了其他什么也没说,苏可也请了假,和他们一起来到了医院。
陈默十八岁了,上高二了,他还是不喜欢医院,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来俩往往的行人神色匆忙,一进门口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阿姨紧拽着一个已经盖上白布的病床不撒手,在那里大哭。
苏可没有见过死亡,她有些害怕这样的场景,死死地攥住了陈默的衣袖,陈默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其实他的心里也有股强烈的不安。
陈忠是在工厂里晕倒的,当时苏建业正在他的身旁走着,看着眼前的师傅倒下他急忙叫人七手八脚的送到了医院,又打电话到了温馨的办公室,叫了白玉霞去家里取钱,办完这些等两人都到了医院,陈忠还没有从急救室送出来。
“温老师,你别太着急,说不定陈叔只是累到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白玉霞握着温馨的手,两人站在手术室外等着。直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出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摘下来口罩,就被仨人围了上去。
“医生,我爱人情况怎么样?他怎么了?”
此刻的温馨有些慌乱,她怕从医生的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十几年前她已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如果再不能和老伴相携到老,她真的想不出来该怎么活下去。
“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了,但是在病人的肺里发现了肿瘤,还需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确定是不是肺癌。”
医生的一番话砸在了温馨的心上,她觉得思绪发飘,什么也听不见了。白玉霞赶紧扶住要摔倒的温馨,一边安慰着她一边随护士推着陈忠去了病床。苏建业听到暂时已无危险,急忙想起来去学校接了陈默过来。
陈默觉得喉咙有些发堵,他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感觉很熟悉,跟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一模一样。回忆的恐惧让他不敢推开那扇门,他怕看到陈忠和他妈妈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护士在旁边撤掉了呼吸机宣布了病人的死亡。
苏可看出了他的犹豫,她率先走在了他的前面推开了那扇门,陈忠就默默地躺在那里,屋子里很静,呼吸机滴滴作响显示着陈忠还好好的活着。温馨看着他们进来,急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快步走了过去。
陈默看了一眼响着的呼吸机,抱了抱眼前的温馨,走到陈忠的床前坐下,握着他那双已经布满皱纹的手,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他才说了一句:“七七,你带外婆,去休息吧,我守着。”苏可看着眼前的陈默突然感觉有些心痛,像细针扎过一般的疼。
“好。”
房间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了,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握着他的手,临近傍晚有些昏暗,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他全身有些颤抖,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他灵魂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成了一副黑色的悲哀,就连远处的灯光也变得朦胧了。
苏可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样的陈默,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后来又悄悄地退了出去,脸上也早已布满泪痕。
陈忠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钟,他的眼皮缓缓地睁开,眼神些浑浊不清,此刻的温馨赶回家里去拿换洗的衣物,苏可也被白玉霞送回了家陪着苏佑,苏建业在医院药房拿药,病房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
“阿默,怎么了?”陈忠有些思绪不清楚,自己一醒过来才发现外孙直勾勾地顶着自己,眼神带着些绝望,这恍惚让他看到了当年领他回家时的那副戒备的样子。
他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面,想起来自己在巡视的时候晕倒了,看着外孙这一副表情也就不足为奇。
“啊,没事没事,我这就是累到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不用担心,你外婆呢?”陈忠故作轻松地说到,其实他胸闷的厉害,很想剧烈地咳嗽,但是碍于陈默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又不想让他看到难过。
“回家,拿衣服。”
“那可可他爸呢?”
“药房,拿药。”陈忠理清楚了大概发生的事情,对于自己的病却丝毫没放在心上。
“那你去看看你外婆回来了吗?顺带帮你苏爸拿东西,他跑来跑去肯定累了,你也不想累坏了他是吗?”
虽然陈默听得出来陈忠这是故意在支开他,他还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坐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
咔嗒一声门关上了,陈默背靠着门听着屋内人捂着嘴咳嗽的声音,那声音刺进陈默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口,他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倚在冰冷的墙上,有一刻好想逃避这个世界。
甚至于他也曾想,如果他是个聋子的话,此刻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外边又在下雪了,和那年冬天一模一样,他母亲陈茉去世的那个冬天。
他对我的爱,不会激情澎湃,但一定是细微绵长的;不会惊天动地,但一定是源自内心的。他时时刻刻在为我着想,哪怕死去都在惦记着我的未来。我到底何德何能?世人说我可怜,其实我是最富有的人。如果有来生的话,让我来做庇佑你的长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