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介鸿走神半刻钟,又迅速恢复了原貌,他说:“我做什么事,你都看不惯,都觉得我是哗众取宠,是不学无术,是不求上进。可是怀瑾呢,在你眼中,他事事都比我好,他是真才实学,是博学多才,是佼佼者。可你似乎忘了,我才是周家的大儿子!我也有嫉妒心,我也会伤心,我也需要你爱我。”这些话他一气呵成说完,娴熟的仿佛早就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你喜欢怀瑾就罢了,那么子傲呢?你更是捧在手心里怕化了,可是我呢?你给过我什么关爱?是我没有生个儿子遂你的意,还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儿子?!”
语言有时候就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剑,伤人于无形之中,在这样的夜晚里,格外的伤人。轰然之间,周硕的信仰倒塌了,他黑色的眼眸沉寂的如一潭死水。
周介鸿一点一点地看着老头子的变化,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是真的残忍吗?如若当初周硕不太偏心,他也不会沦落至此,沦落到如今的偏执。
就是周硕的沉默,像是无形中默认了一些事实。
良久,直到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周介鸿才找回点思绪,他敛了敛眉说:“一开始你就认定的事实,问我有何用?是与不是,你早就有定夺了不是吗?妈想要的家庭和睦,这些事,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说完,周介鸿就迈着步子离开了老宅,没有一丝犹豫。临走前,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要的何止是周家的继承人,他是要重新夺回周家,讨一个公平和真相!
周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而此刻大脑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再次跌坐在沙发上,浑身都觉得冷,他这辈子是个成功的商人,却不是个成功的父亲。
周硕突然想起他们三兄弟小的时候,那会儿周介鸿体弱多病,个子小,胆子也小,成天又爱哭哭啼啼的,那会儿他为了训练介鸿的胆子,将人关在暗室里一天一夜,后来还是佣人发现介鸿晕了过去,才将人救了出来。
过了这么多年,那些发生过的事历历在目,可他也不止是锻炼介鸿的胆子,连怀瑾和少岩,都经历过,只是程度不一样。怎么就介鸿这么敏感呢?甚至说出那样的话……
当年他在周老太太的责骂下,检讨过自己,所以后来,对子傲是百般宠爱,又或许是因为子傲从小丧父丧母,还很坚强,懂事的让人心疼。如果他再不宠爱,还有谁能爱?
可如今,周介鸿的偏执已经让人后怕,周硕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当年之事,到底是他错了吗?这些年,他夜夜做梦都会梦见怀瑾,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痛似乎随时都能将他撕裂。这次,直觉告诉他,如果再不干涉介鸿,这孩子最终会踏上无法回头的路。
半晌,周硕才幽幽地开口,“阿念,藏不住了,藏不住了啊……你要的这份和睦,我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这一晚,注定是无眠之夜。周子傲和苏锦姿从老宅出来,一直到上车,再回别墅时,都默契的沉默着。明明都到了春天,苏锦姿还是觉得很冷,寒风呼啸,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身形挺拔,却带着萧瑟。
她如同寒冬里被冷水浇灌了一般,透心凉。
一回到别墅,还没开灯,苏锦姿就只觉得手臂一紧,不过短短几秒钟,她的身体已经被周子傲抵在了他和墙壁之间。
“这就是你要的?”
短短六个字,苏锦姿像是受到了不少的刺激,她呼吸滞了几秒,胸口竟然疼得难受,姣好的脸像白纸一样惨白,她咬牙,再咬牙,“对不起,我没想这样。”
“那你想哪样?”静夜中,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尖锐的嗓音中甚至带着颤抖。
这次,她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着那双眼眸,像是盛满了悲怆。
“对不起……”她眨了眨眼,泛去酸涩,“我夜夜做梦都会想起我外公,所以,我真的不能……”
“苏锦姿,这才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吧?替你除掉沈司沉一家,惩罚苏誉,找出杀害你外公的凶手。”
那一瞬,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中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黑暗的空间里,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紧锁着自己。
而在这一分一秒的沉默里,就像有根针直直地刺向了他的心口,泛起一道尖锐的疼,慢慢席卷了全身。
“如果我说不是,你,你还会信我吗?”
一开始,她的确是带着目的接近他,可都不是他说的这些。
甚至,苏锦姿在说这话时,她自己都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但经历这件事,她想通了,与其一直矛盾纠结,不如释然。不是不报乔依依的仇,而是要拎清楚,伤害她的人是周子蕊,而不是周子傲,当然,她也会查到真相,周子傲究竟是不是背后的帮凶。
可就是她这话,却换来了周子傲嗤笑一声,他猛地退后几步,募地转过脸,一脸的寒意,“苏锦姿,你说,我该怎么相信你?拿什么相信你!”他体内有一种戾气争相游走,“你说,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是不是利用完,拍拍屁股就走?!”
在这样的夜里,他的眼神就像一柄利刃的刀,随时都能刺穿她。
闻言,苏锦姿手指发颤,似乎痛苦积压到了极点,那种无力感袭满了全身,甚至有些无助而悲怆。
当晚,周子傲在书房里从深夜坐到黎明,他好像真的很难过,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隔着烟雾缭绕,眼底有着浓重的沉痛闪过,而书桌上放着几瓶红酒瓶,已经见底了。
他的思绪突然回到22年前,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那是他父亲车祸身亡的第二天,他看到了自己的小叔和妈妈抱在一起,可是他却听到小叔说:“婉如,我知道那晚是你睡在我枕边的,现在二哥死了,他死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