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不好”两个字在苏锦姿嗓子里滚动了好几圈,终是不复踪迹,最后,她不着痕迹地叹口气,说:“好,我来。”
挂了电话后的贺嘉英陷入长久的沉思中,他之前在收拾怀薇的遗物发现了那本交换日记本,被放在抽屉最深处,要不是刚好被抽屉卡住了,他都没发现到。一打开,首页有几个硕大的字,“阿姿,对不起”。
他认得,是怀薇的字。
那一瞬间,他的心口一阵刺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所以贺嘉英想,怀薇是希望锦姿来参加她的葬礼,就是这个念头一起,他就给苏锦姿去了电话,他是好心的,可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给苏锦姿带来多大的麻烦,以至于后来的事,都糟糕的一发不可收拾。
当苏锦姿来到墓地时,周围已经站了许多人,他们身着黑色系的衣服,低着头沉默着,气氛僵硬而低沉,周围嘈杂声夹杂着哭啼,忽近忽远,好不真实。贺怀薇已经火化了,此刻正准备下葬,可就在苏锦姿恍惚之间,正前方不到50米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咒骂声。
说时迟那时快,苏锦姿根本来不及反应,她脸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耳光,这一巴掌是用了十足的力,以至于苏锦姿虚晃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苏锦姿!你竟然敢来我们怀薇的葬礼!要不是你,她年纪轻轻的会躺在里面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贺家会落败吗?”
这些话传到苏锦姿耳里,她的心明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可神色没有一丝波动,片刻呆滞,好像早已预计到这样的结果一般。
说话的正是贺怀薇的母亲,她双眼猩红,此刻眼神宛如利刃,仿佛要将苏锦姿碎尸万段,表情狰狞得吓人,咬咬牙,“苏锦姿,我要让你去陪葬!”
在场的都是贺家亲戚,或是贺怀薇母亲娘家那边的人,他们早就从贺怀薇母亲口中得知所有事情的原委,心里肯定是有气的,没想到害得贺家,家破人亡的居然是个小姑娘,一时间,大家心中的愤怒全都释放出来了,顾不得理智,推推嚷嚷中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阳光从苏锦姿背后投射下来,她愣愣的看着脚面上那个长长的影子,突然想起几年前,贺怀薇说:“阿姿,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就像这影子一样,不分离,对吗?”
苏锦姿耳朵一瞬间有些嗡鸣,她抬头盯着眼前不到100米处的棺材,浮出一抹笑意,眼神有些空洞无力。
她知道贺家的人有多恨自己,只是后来发生的所有事,都脱离了她可以控制的范围。起初周围充满了各种恶毒的谩骂声和尖酸刻薄的话语,接着她被人狠狠的打了几个耳光,又被人推到在地上拳打脚踢,恍惚之间,好像有人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丝毫没有犹豫,就往她头上敲去……
以前贺家出了一个市长,门庭若市,后来贺家落马,门可罗雀,大家都视而不见,今天来的亲朋好友不算很多,大多都是贺家的旧识,贺嘉英送完一波亲戚后,安顿好爷爷奶奶,又快速踱步来到墓前,他怕错过了怀薇的下葬之时,于是刚一过来,就看到地上狼狈的人,准确说是一个女人,她不知怎么了,匍匐在地上,额头有一抹刺眼的殷红汩汩往外流……
可是趴在地上的女人好像并不在意,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悲怆中夹杂着凌乱,可是她为什么会笑呢?贺嘉英不得而知,待他看清眼前女人的面孔时,那一瞬间,贺嘉英的心仿佛被人用利刃一刀刀剜着。
“锦姿!”他惊呼一声,跑过去,几乎是半跪在她身旁,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些痛苦。
当苏锦姿感到一股薄荷味的气息完全笼罩了自己时,她慢慢的转醒,发现自己半个身子依靠在贺嘉英怀里,耳边确实他低醇而缓慢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只觉得嗓子一片灼热,到底是太大意了,今日之灾,居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可是在这场愤怒中的人,并没有因为贺嘉英的加入而停下手。他们看着贺嘉英一脸焦急地护着那个女人,一时间都有些错愕不止,接着是觉得不可思议,再后来,竟自嘲地笑了笑。
贺怀薇母亲异常激动,她近乎怒吼着,“嘉英,你干什么!她可是毁了我们贺家的罪人,造成你堂妹死亡的直接凶手!”
贺家人人都知,贺嘉英是医学天才,从小懂事又乖巧,他从小受着精英教育,有着良好的教养,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都透着睥睨天下之大气,一直都是贺家的骄傲。可是如今,他说得话,却让在场不少人寒了心。
他说:“小叔落马,是因为他在法律边缘徘徊,要是没有做错事,怎么会被人拿下把柄?怀薇之死,警方调查了,是她自杀的。”
“贺嘉英!”贺怀薇之母从来没觉得像是此刻这般无力,一直引以为傲的侄子居然帮苏锦姿这个贱人,一想到这, 她近乎失控,音调不自觉地提高,“当日在船上的,除了怀薇,沈司沉,还有这个小贱人,可如今偏偏只有这个小贱人活下来!我不信怀薇会自杀,她才多大?还不到23岁……”说到最后,贺怀薇之母脚步徐晃,悲痛地嚎啕大哭起来。
“婶婶,你和小叔明知沈司沉不是怀薇的良人,当初,为何不阻止?”贺嘉英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一直强忍着,“所以,这问题的关键,不是锦姿,而是你们,亦或怀薇自己。”
闻言,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气,他们直直地盯着贺嘉英,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怀里的苏锦姿,那眼神有些错愕,又有些不甘。
“你!好,好……你竟然帮这个小贱人对付自家人!”一时间,贺怀薇之母有些悲怆,她眼神像一把尖锐的刀,此刻恨不得将苏锦姿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