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众太医忙不迭地应了，其中资历最老的太医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查看阮南酆的伤势。
阮南酆此刻一张脸如纸般苍白，嘴唇也微微颤抖着，整个人看上去虚弱至极。皇帝看在眼里，心中也生出了愧疚和怜惜。
如果不是他没有及时逃离，这孩子也不会因为保护自己而被刺伤。
太医细细地看完了阮南酆的伤势，又探了探脉搏，然后低着头说道：“回皇上，殿下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但是并无性命之忧。微臣这就为殿下包扎，再服以汤药，好生休养半月有余就可痊愈。”
“那还不快给殿下包扎。”皇帝冷声催促道，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浑身散发出凌厉的威压。
几位太医唯唯诺诺地应了，一股脑地上前给阮南酆处理伤口，调配伤药。
血腥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让皇帝心烦意乱。而这时大太监缓步走进来，躬身低声道：“皇上，祁将军和大殿下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一听到阮南离的名字，皇帝一张脸变得更加阴沉，冷冷地开口：“朕知道了。”
扭头看看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阮南酆，皇帝叹了口气，对着周遭宫人吩咐：“好生照顾二殿下，有什么消息立刻同朕知会。”
“是。”
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皇帝拂袖起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外殿的大厅中，阮南离站在那里，紧张得浑身紧绷，脸色也很是难看。见他这样，旁边的祁千垣低声开口：“殿下不必紧张，等皇上来了后您如实讲述自己的情况即可。”
“本殿知道了。”阮南离艰涩地应下，眼底的担忧和焦虑却没有淡去半分。
稳重沉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让阮南离心弦一紧。抬头看去，就见皇帝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张脸紧绷着，面色阴沉得如同蓄了狂风暴雨的乌云。
心中暗暗说了声不妙，阮南离还是先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祁千垣也跪下行礼：“臣参见皇上。”
“祁将军，起来说话吧。”皇帝冷冷地开了口，含着厌恶的目光落在阮南离身上，并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阮南离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老老实实地跪着，头也低了下去，一副惶恐诚恳的模样。
冲他扔去个同情的眼神，祁千垣先站了起来，对着皇帝恭敬地开口：“皇上，朝臣极其亲眷已经出宫了，臣做过盘查，这次并没有人遇害，只个别朝臣的亲眷受伤落水，但是并无大碍。”
“嗯。”皇帝点点头，脸色微微缓和了些。身为帝王，他并不想听到自己的臣民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
然而一想到这事是因为阮南离而起，皇帝心头就又燃起了怒火，声音中满含冷意，开口说道：“南离，今天这件事，你应该给朕一个解释。”
眉心微微蹙起，想起来之前皇后和祁千垣的叮嘱，阮南离咬了咬牙，低声开口：“回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
“与你无关？！”眼中的怒火登时燃烧起来，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对着阮南离厉声斥责道：“当时刺客突袭，第一个朝朕冲过来的就是你举荐上来的舞姬！你还敢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如果不是南酆替朕挡了，你还以为朕有机会在这里问你？而南酆至今还在内殿进行诊治，昏迷不醒！”
“你犯下这样大的错，竟然还有胆子说此事与你无关？难不成非要朕把证据甩到你的脸上你才会承认吗！”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冷冽又凌厉的威压顿时将整个大殿笼罩，惊得祁千垣和墨柒雪也赶紧跪了下来，低头沉默不语。
浑身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阮南离却还没有乱了心神，硬着头皮解释：“父皇息怒，您听儿臣解释。那些舞姬确实是臣从司乐坊挑选的，想着排练出新舞为宴会助兴。但是儿臣当真不知道这里面的人会有行刺之心，儿臣当时也是不知所措的，父皇，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绝对没有行刺之心啊！”说完，阮南离重重地磕了个头。
“那些舞姬都是经过你的手送上来的，你说你不知道这其中有蹊跷，谁信？”皇帝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但是却冷意更重，眼底也染上了厌恶，“南离，没想到你不光生出反心，连这张嘴都信不得了！”
“父皇，儿臣没有！”阮南离慌乱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慌，“您是儿臣最尊敬的父皇，儿臣怎么会派人行刺您啊！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阮南离不住地喊冤，皇帝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耐心。脸色变得无比阴沉，皇帝看着下首喊冤的儿子，一字一顿地道：“大皇子心生悖逆，命人行刺杀之事，实乃大逆不道。着关进宗人府思过，手中职权移交二皇子南酆。”
“父皇，儿臣冤枉！”阮南离万万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狠心，直接让人把他关进宗人府。那可是犯了大错的皇子才会进去的地方，里面的环境比天牢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自己真的被关进去了，只怕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心中生出绝望恐慌，阮南离又不甘心这么算了，便冲祁千垣投去个无比苍凉的眼神。
他不奢求这位将军能帮自己说话，但是站出来提个疑点也好啊！
像是听到了阮南离心中的呐喊，祁千垣终于站了出来，对着皇帝沉声开口：“皇上，请听微臣一言。”
皇帝在说完命令后已经比刚才冷静了些，如今又听到祁千垣的话，他震怒的情绪稍微平复下去，但仍是冷声开口：“祁将军有什么事就说吧，朕听着。”
“是。”祁千垣点头应声，抬眸从容地看着皇帝，有条不紊地说道：“皇上，行刺您的是那些舞姬无疑，但是这中间也有一个疑点被您忽略了。”
“哦？”皇帝挑眉，一双眼微微眯起，“什么疑点？你且说与朕听听。”
眼角余光扫了阮南离一眼，祁千垣挺直腰板，朗声说道：“早在宴席开始之前，殿下就已经同您说让舞姬准备了舞蹈，并且询问您的意见，您同意后那些舞姬方才上场表演。”
“那么当时在场的人都已经知道这舞姬是大殿下的人，但是有个问题就是，殿下会傻到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手下的舞姬做行刺之事么？”祁千垣面色沉静如水，淡淡地说道：“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莫说殿下，就连六七岁的小童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皇上以为呢？”
旁边跪着的阮南离不住地点头，脸上满是激动。他刚刚就想这么解释的但是怕皇帝听不进去，但是这话是被祁千垣说出来的，那么就更有分量了。
果不其然，在听完祁千垣说的这些话后，皇帝脸上浓重的怒火平息了些，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依祁将军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有人嫁祸给了南离，让众人以为这行刺之事是他做的？”
“臣不能确认，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大殿下断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让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是怎么回事。”祁千垣沉声说着，每句话都很有道理，“而且除了那些舞姬，还有其他的刺客，这就说明此次宴会的护宴侍卫出了问题，而这点并不是大殿下所负责的。所以直接说大殿下就是害您的凶手，这点是不足以成立的。”
听完祁千垣的分析后，皇帝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又冲阮南离投去个复杂的眼神。
此刻他正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惶恐到了极致。
这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听祁千垣刚才那一番话，确实有道理，如果就这么草率地定罪，怕是会生出麻烦。
想到这里，皇帝暂时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抬眸看着祁千垣，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依祁将军你的意见，这事应该怎么办？”
“此事蹊跷之处甚多，急需查明，一是为了揪出谋害皇上之人，二来也是为了给大殿下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如果皇上不嫌弃，臣愿意亲自调查此事以排您之苦楚。”祁千垣恭恭敬敬地说道，目光中透出坚毅。
听完他的话后，皇帝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冷静下来后，他也确实反应过来，这件事虽然乍一看是阮南离做的，但是太过明显了，反而露出了纰漏。如果自己这么草率地处置了，到时候查出真凶后，怕是也会有损父子之间的感情。
眼中的冰冷散去了些，皇帝点点头，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有需要的人手尽管同御林军知会便是。”
“是，请皇上放心，臣定会查出真凶。”祁千垣点头应下，字句铿锵。
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皇帝转而看向了阮南离，见他脸上依旧带着惶恐，不免叹了口气，说道：“南离，念在祁将军劝阻，朕不会让你进宗人府。但是这事说到底也有你的责任，这段时间你就在自己的宫室中好生反省，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