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后，祁千垣和墨柒雪彻底明白了阮南离的意图。
他并没有因为丞相落马而对他们怀恨在心，相反，他这个态度，倒是有心过来拉拢。
毕竟如今朝中二皇子阮南酆风头正盛，对比之下，阮南离的处境就有些艰难。他急于寻求帮手也是自然。
看着阮南离那张温和的面容，墨柒雪在心中思索片刻，最后打定了主意。
从回京之后，她就越来越觉得阮南酆这人变得捉摸不透，更让她有种抵触之感，相比之下，这位大皇子则透彻得多，也没有让她感受到危险。
想到这里，墨柒雪等祁千垣回答完后笑吟吟地开口：“殿下莫要再夸将军了，它不然以他的脾气，可是会骄傲的。”
“哈哈，将军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担得起这番夸赞。”阮南离勾唇笑得温和，把目光投到了墨柒雪身上，“还未恭喜夫人晋升，你也是为天衡立了大功。”
“殿下过奖，臣妇不过是追随将军，他做什么臣妇就做什么。”墨柒雪很是谦虚，颔首柔声说道。
眼中光芒温和，阮南离眉头舒展，缓缓说道：“有将军和夫人在，我天衡朝堂定能安稳无忧，本殿说不定也能偷个闲了。”
“殿下谬赞，臣不过尽绵薄之力罢了。”祁千垣说得谦虚，眉眼微垂，收敛了满身的锋芒。
一抹复杂的光在眼底浮现，阮南离往周围看了看，见旁人没有探听这边动静的意思，方才往祁千垣那边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开口：“将军，本殿府上前些日子得了几盆绿菊，很是稀有。不知将军回头可有时间，去本殿府上欣赏？”
如果刚才的那些话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么现在的便是明晃晃的邀请了。祁千垣抬头，果不其然从阮南离眼中看到了微微的慌乱和迫切。
看来这位殿下的处境当真是艰难到了一定地步。既想迫切地寻求他的帮助，又害怕他转而去辅佐他人。
心下权衡一二后，祁千垣刚要给出自己的答案，耳边又响起道清朗的声音：“呦，皇兄也过来同祁将军谈心么。”
听到这声音后，阮南离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抬头看去，正好对上阮南酆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
两位皇子撞见，气氛顿时变得诡谲起来。墨柒雪微微垂了眸子站远了点，暗中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臣见过二皇子。”祁千垣先行了礼，暂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将军不必多礼。”阮南酆轻笑着开口。
“对了，上次本殿走得匆忙，那茶没请将军喝完，今日宴席结束后，本殿会给将军多拿几罐，还请将军务必要收下。”阮南酆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异样，但旁边的阮南离却变了脸色，再看看阮南酆和祁千垣熟稔的样子，他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看这个样子，这两人应该早就有所交流过了，不然阮南酆怎么会突然提出要送茶的事情？
墨柒雪在旁边听着，感受到顿时变得紧张的气氛，她转了转眼珠，站出来笑吟吟地开口：“殿下好意臣妇替将军谢过了，只是将军他最近微有风寒，体内寒气尚未除净，若是再品茶会对恢复有些影响。”
“将军病了？”阮南酆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挑了挑眉问道。
墨柒雪赶紧对祁千垣使眼色。
接收到她的提醒，祁千垣不禁在心中苦笑，然后立刻咳嗽了两声，嗓音也顿时沙哑下去，沉声道：“殿下不必担心，只是小风寒而已，不碍事。”
“本殿知道将军终日为国操劳，但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阮南酆眉梢眼角满是担忧，温声说道：“要是累出个什么好歹，这对我朝可是个很大的损失啊。”
“多谢殿下关怀，臣会注意的。”祁千垣哑着嗓子说道。
阮南离在旁边看着这两人极为熟稔地交谈，心中满是忧愁不悦，忍不住站出来皱眉道：“皇弟，父皇不是交代让你去检查此次护宴的侍卫么？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可别有什么疏漏，到时候被父皇发现，可就麻烦了。”
“皇兄放心，臣弟已经检查完了，没有任何问题。”阮南酆笑得明朗，眼底则有阴郁浮现出来，“倒是臣弟想起件事，父皇让皇兄处理秦城流民过多一事，皇兄办得如何了？等下父皇说不定会问起，皇兄可要做好准备啊。”
这话正好戳在了阮南离的心上。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沉默半天后才愤愤吐出一句：“这事不劳皇弟挂心，本殿已经处理好了。”
“皇兄真是厉害。”阮南酆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眼底的讥诮很是明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位皇子在针锋相对，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紧张，众人都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受到牵连。
旁边，祁千垣微微垂眸，眼底的光芒很是幽暗。
他记得之前这两位皇子相处起来还算融洽，结果如今却如同针尖对麦芒，随时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惆怅，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果然是最能让人心蜕变的东西。
墨柒雪在旁边站着，脸色平静，但是心里也早已思绪翻涌。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两位皇子已经是成为对立面，而自家夫君，就是他们急于争抢过去的最大帮手。
不光是他们两个，这朝中的几十双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将军府，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心情变得无比沉重，墨柒雪望望远处的天，眸中流溢出担忧来。
今日这宴席，怕是鸿门宴啊。
思绪千回百转，再次抬眸时，墨柒雪脸上已经露出了柔美的笑容，装作无意地扯了扯祁千垣的袖子，示意他看向外面的荷花池：“夫君你看，这都已经到中秋了，怎么还有荷花呢？”
一句话打破了快要凝结的尴尬气氛，不等祁千垣说话，阮南酆先笑着开了口：“夫人有所不知，今年比以往暖和许多，宫中荷花池中的水温度也适宜，加上花匠精心侍候，这荷花便开得久了些，最起码还能观赏个七八日。”
“原来如此。”墨柒雪微笑着点头，“这荷花娇艳夺目，配着这中秋佳节，当真是一绝。”
心知她这么说是为了转移话题，再看祁千垣也面色沉静，两位皇子也暂时放弃了针锋相对，转而和别人说起话来。
“将军，宴席快要开始了，你可以入席了。”等阮南酆走远些后，阮南离方才沉声开口，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眼底隐隐有郁闷之色，想必是因为方才阮南酆的嘲讽而不悦。
抬眼打量他片刻后，祁千垣点点头，嗓音温和地道：“多谢殿下。另外殿下方才的邀请，臣记下了，回头会去府上观赏的。”
这句话无疑给了阮南离莫大的希望，他眼睛顿时冒出了亮光，嘴唇也微微颤抖，好半天方才颤声说道：“好，将军得空便可过去，本殿随时欢迎。”
“殿下，不知臣妇有没有那个福气看看那几盆绿菊呢？”见祁千垣给出了确定的回答，墨柒雪也笑盈盈地开口问道，眸中光芒透出和善。
阮南离愣了两秒后，眼里登时流溢出惊喜，赶紧点头同意：“这是自然，夫人愿意登门，本殿自是万分欢迎。”
“殿下，这会子估摸着皇上皇后应该快过来了，您还是先去准备一番吧。”祁千垣温声说着，又往他那边走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还希望您能沉住气，不要被他人左右。”
这话绝对是善意的提醒。阮南离眉头舒展了许多，对祁千垣投去个感激的眼神，重重地点头：“本殿记下了，多谢将军。”
说完，阮南离抬步朝着主亭那边走去，脚步看上去轻快了许多。
因着刚刚的事情，到现在暂时无人敢贸然过来说话，所以祁千垣和墨柒雪难得有了片刻的安宁时间，站在凉亭边欣赏池水中娇艳的粉荷。
“夫君，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在这朝中，你只做忠君之事，会保持中立。”刻意压低了声音，墨柒雪清秀的脸上带着疑惑，开口问道，“怎么如今你却选择偏帮大皇子了呢。”
“偏帮倒是谈不上，只是觉得大皇子行事也算稳妥，如果因为温泽一事而受到牵连，就有些无辜了。”祁千垣沉声说着自己的想法，漆黑的眸中漾出锐利的光芒，“而且你不是没看到二皇子是如何针对他的，如果他没有这么做，我或许还会再观望一阵子。”
“但是如今，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祁千垣声音微冷，“二皇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祁千垣并没有把话完全说清楚，但是作为他的妻子墨柒雪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不管你选择帮谁，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墨柒雪含笑说道，眸光里蓄满了如水的温柔，粼粼生光。
心头泛起了暖意，祁千垣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庞，嗓音柔和：“谢谢夫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