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贞十二年冬,时辰再往前稍挪些,入夜。
“抓住闯入者没有?”
“报,还没有,他往大人寝居跑了!”
“愣什么,快捉!”
丞相府内正因疑似某个人影的突然闯入,惹起一场小小的骚乱,丫鬟心惊胆战地提着灯四下寻找,护院怒气冲冲地拎着武器嚷嚷着。
横一千五,纵两千三!
秦漠手里拿着铜镜,看着铜镜里显示的坐标,身法敏捷往墙后一闪,蹲伏在石壁兽纹后,勉强躲过缓缓晕染来的灯笼光芒,那些家丁正与他擦肩而过。
他惊魂甫定,孤身一人勇闯当朝丞相府,恐怕局里就自己一个了吧?
谁知道这坐标是京城丞相府啊!那小子看着不起眼,来头也忒大了吧!居然是那位苏相的人!
秦漠在心中狂吼,苏相他没迟迟娶妻,连个妾都没纳,可算上丫鬟下人等等等等,这府邸也足有上百人了好不好,越过这上百道视线跑去少年穿越过的地点,这难度也太变态了吧?!
这偌大的丞相府如同迷宫,幸亏经过情报局技术部这么久的改良,新型的通讯器已经能显示地标等功能。距离通讯器里的位置坐标还有一段距离,少年上次就是在那里进行时空跳跃的。
秦漠至今想不通,究竟是谁给他的通讯器?他看过魏子阳的历史,苏相虽然身世神秘来路不详,但绝绝对对是个正统的古人。
听着众多脚步声渐渐远去,秦漠迅速地借着夜色掩护继续往前潜入,他刚拐了第二个弯,忽然听得面前一声细细的惊呼声,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正惊恐地望过来。
见这孩子要尖叫,秦漠连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叫,别叫,哥哥给你糖吃,你就当没见着,行不?”
小丫鬟恐惧地瞧着他,连连退后,一声尖叫飞出九天:“有贼啊——”
秦漠活了将近三十年,第一次被个熊孩子吓得魂飞魄散。
“找到贼人了!”
后方立刻响起家丁们的嚷声,秦漠一回头,见这些家丁反应迅速,正快步逼近。他再转头扫向四周,四周也亮起了许多火光,是更多府内人们拎着灯笼提着火把匆匆赶过来,甚至还有几条凶狠的黄狗正呲牙扑来。
看见黄狗,秦漠不知怎的心里一颤,忽然下不了手,他仿佛看到某一时间的自己。
啊啊可恶的胖子,就因为那次魂穿出岔子,生生把他给弄成了爱狗人士!
秦漠在心里呐喊一声,咬了咬牙,飞快地打开了通讯器。
“吼……”
黄狗低吼健步冲上,却只扑了满身破碎的蓝光,几条狗站稳了四条腿,在原地团团转,纷纷动了动耳朵,发出几声垂头丧气的叫声。
家丁们拎着棍棒武器赶过来,原地却只剩下个吓得半死的小丫鬟,不住嘟囔着:“消失了,消失了……”
家丁们面面相觑,见鬼了?
时辰再挪些。
蓝光闪烁,满府鸡飞狗跳的嚷声中,秦漠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一尊高大的花坛后。他蹲下身子将自己隐在阴影里,微微探头,屏息目送着那些下人走远,扫了眼通讯器。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百米,恰是相府的正中央,光是侍卫便比其他偏院回廊多了两三倍,若他没猜错,必定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少年这通讯器还剩下几次穿越机会。
秦漠深吸一口气,往前冲了上去,在即将被发现的下一秒,他立刻拨动通讯器跳跃时间,身影凭空消失,只留下原地一脸纳闷的侍卫。
连着跳跃几次,他终于躲避开所有视线,一步步接近了目的地。
地面微有薄雪,几树白梅正傲然盛放,这院子俨然是被下人每日精心打扫过的,可见院主人一丝不苟的性子,相比他执行任务时见过的许多官家大院,这里甚至显得略略清寒。
眼下满府都被下人们搜了个遍,唯独无人敢闯入这里,这儿多半是跟苏相有关系。
秦漠故技重施,绕开看门守卫的目光,顺着灯笼映照不到的角落,一步步走入了大院中。他顺着格窗往里看去,见里面并无火光,便握紧了手里还剩几次机会的通讯器,悄悄地推开长窗迈了进去。
这是一处卧房?
屋内寂静,无人在内,秦漠在阴暗的光线里无声走进来。屋里装饰内敛低调,桌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秦漠忽然起了好奇心,他借着幽微踱来的月光细细打量着,工整漂亮的字迹,清雅之中自有一番好气派。
似曾相识。
秦漠轻轻翻开一本折子,折子内的落款立刻抓住了他的心。
苏鹧。
还真是苏相寝居!
他心中砰砰直跳,连忙原封不动地将东西摆好,又打开通讯器点开地图,见横纵坐标都已十分接近了,便随着通讯器慢慢往前走,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几米之遥,秦漠在一处博古架前停了下来。
前面没路了,博古架后是墙壁。
怎么,这少年莫非遁地了?
秦漠纳闷地上下左右看看,这博古架上只放着许多赏玩的花瓶器皿,美轮美奂,但也看不出什么来。他迟疑一下,见四下无人,决定伸手去碰碰这些东西。
这博古架上有几个花瓶异常沉重,难以搬动,秦漠尝试着轻轻转动一下,果然只能转动,不能移动。
他恍然大悟,这是个机关,墙壁后面肯定有什么名堂!
关键是……要如何破开?
秦漠将这些花瓶通通转动了一遍,博古架没有丝毫反应。
胡乱转动不行,看来应该是按着某个顺序来转动的,可这组合若一一尝试的话,得尝试到猴年马月去?
正犯难间,忽然听得博古架后的墙壁内传来闷闷的声音,他连忙将这些花瓶迅速拨回去,自己飞身闪入桌案下。他刚来得及将腿收回去,便看见博古架连同后方墙壁一同缓缓挪动,显出一人高的入口来,一个男子正在幽暗的月色里缓缓走出。
秦漠屏息睁大了眼睛。
这男子穿着浅色常服,一副要就寝的打扮,连长发也未束,月光勾勒出他秀致的脸,愈发显得文质彬彬——利贞十二年的苏鹧果然还是那般年轻,难怪百姓们暗暗传他是仙人或妖怪。
苏鹧转身望向博古架,伸出双手,有序地缓缓转动几尊沉重的花瓶,暗室在他面前慢慢闭合,不留痕迹。
赤、青、白、黛……
秦漠躲在桌案下,默默地将顺序牢记于心。
苏相果然有古怪。
他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机会出去,却见月光下那双锦靴缓缓地迈近了,居然正停在他的眼前,苏相的腿与他的鼻尖几乎只有几厘米之遥。秦漠心中狂跳,听着上面传来翻阅折子的声音,大气不敢出。
太可怕了,自己和一朝丞相只有几厘米之遥!
要不是局里明文规定不允许进行一切拍照录像活动,秦漠甚至都想把自己夜潜丞相府的英勇事迹给拍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苏相的身影才慢慢地离去,就寝去了。
秦漠又谨慎地等了会儿,才慢慢拨动通讯器,把时间调前。再出现在丞相府时,已是许多时辰以前的相府内,苏鹧上朝去了,不在屋里。
冬日的暖阳透过格窗映入,秦漠早已习惯昼夜一瞬间的转换,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博古架前,凭着记忆逐一转动了花瓶。那博古架果然再次无声挪动,透出一方不易察觉的密室。
秦漠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穿过狭窄的过道,里面果然有一处隐蔽的暗室。四周被屏风格挡,四方屏风之内,只放着桌椅,火盆暖炉正融融燃起,别无他物。
秦漠想了想,藏在屏风后面。
他他时辰提前拨了些,少年迟早会来,接下来,守株待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