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兵和反贼都疯了！
狂笑声与哀哭声传入二人耳中，雪地里交战的双方在那一刻纷纷现出百态，大悲大喜，有人仿佛看见千万两银子就在眼前，狂喜大笑，有人看见了最痛苦的噩梦，跪地嚎哭，有人在雪地里虔诚地磕头，有人举着刀正朝他砍过去。
飞雪不知何时又纷扬洒落，遮掩了即将出现的晨曦，刀子似的飞雪中，有人仿佛引火上身，疯狂地撕扯身上的衣物，赤膊在雪地里奔跑。那小队长恶鬼附身，不分敌我，举刀便砍。
“我……我的妈呀……”胖子又冷又怕，抱着肩膀直哆嗦。
“那块玉碎了，裂口和咱们发掘时差不多。”秦漠眯起眼，拿出通讯器，“看来是两败俱伤，谁也没得到，反而把东西留在这儿了，千年后才被村民发现。”
胖子心中一跳，连忙问：“那、那咱们任务完成了没？”
“完成了。”
秦漠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他抓住胖子的手臂，很快拨动通讯器时间。在谁也不曾留意的角落，两人的身影化作片片蓝色碎光，消失在虚空。
这次穿越却与往常稍有不同。
两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局里，此时正是快要下班的时候，除了加班加点任务在身的人员，大多数职员都打算收拾收拾下班，凭空多了两个大活人也是见惯的场面，没人在意。
胖子的身子踉跄了下，被秦漠连忙扶住：“晕了？”
胖子捂着嘴点头，踉踉跄跄地拔腿就往卫生间跑，卫生间内很快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秦漠揉了揉额头，坐回办公椅上，拿起任务文件开始帮胖子填任务结果。
他诧异地发现自己也有些晕。
他经历过很多次时空，一开始身穿，或许会有呕吐等反应，和晕车差不多，但长久就好了，像他这样经验老练的特工，基本不会出现晕传送的症状。
钢笔写下一行行文字，秦漠不住揉着额头，愈发感觉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不仅晕，还恍惚。
或许是这次多少受了致幻剂影响？
最后一个字写完，秦漠合上笔帽，伸个懒腰起身，正要去接一杯咖啡，他忽然脚下一软，险些就地摔倒。正巧陆少川路过，眼疾手快扶住他，诧异问：“你咋了？”
“受了点致幻剂影响，而且……”秦漠强忍住胃里的恶心，直起身来，“晕传送了。”
“晕传送，怎么可能？”陆少川纳闷反问，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很恍惚，有点想吐还有点恶心，有种奇怪的感觉，吃不下东西？”
秦漠幽幽望过来：“你要是想恭喜我有喜了，那就免了。”
“谁跟你开玩笑。”陆少川嘴角抽抽，抬了抬墨镜，正色道，“你还没经历过时空乱流吧？你这个症状我也出现过，在时空乱流的时候。”
“怎么可能，我就是去了一趟古代啊。”秦漠仔细思索一下，摇头。
“当时我正执行游仙的任务，他的历史改变了，正巧我在里面。”陆少川道，“时空改变的时候，的确会让人有强烈的不适感，没受过训练的情况更惨，估计要吐个天昏地暗……”
秦漠瞅瞅卫生间，沉默一下：“的确，但我们的确没改变过什么东西。”
“那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改变时空可就麻烦了，只有乱流里的人才记得。”陆少川点点头，笑，“说明你该锻炼身体了，拜拜，我约会去喽。”
渣男，每周都跟不同的妹子约会，迟早遭报应。
秦漠翻了个白眼，目送他离去。
接下来只要把任务单子给局长送过去就成了，胖子也算是结束了大事一桩。
秦漠想起在卫生间吐了个爽的胖子，大发善心，亲自把文件帮胖子交了上去，局长办公室的灯罕见地关着，他把文件放在桌上，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回家。
办公区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几个零星的同事跟他打了招呼，擦肩而过，秦漠收拾东西的时候，正看见小白焦头烂额地处理文件。
“今晚加班？”秦漠凑过去，将一杯热咖啡放在沈白桌上。
沈白正专注地盯着一张文件，闻言抬起头，见是秦漠前辈的脸，连忙点点头：“出任务耽误了，明早要交的。”
“没事儿，局长今天下班早，我看见他办公室灯灭着。”秦漠笑道。
沈白也笑了声：“局长最近来得晚走得早呢……不会有什么事吧？”
“年轻人嘛……局长肯定有女朋友了。”
沈白正要喝咖啡，脑海中冷不防浮现出灯光优雅的西餐厅里，局长顶着那张冰山脸，西装革履地和一个女性约会的场面，他忽然呛了一下，几滴咖啡倾斜出来，差点洒在纸上。
“咋了，这么激动，小心点儿。”秦漠连忙抽走他手里的文件，扫了一眼，“我看看你这工作咋样……咦。”
沈白放下咖啡，擦擦自己的衣服，纳闷地抬起头：“前辈，我又做错哪儿了？这是要梳理的年代记载……”
他看见秦漠前辈手里拿着文件，居然在原地愣了许久。
完了，前辈平时虽然嘻嘻哈哈的，工作的时候特认真。
沈白大气不敢出，默默等着挨训。
秦漠忽然一把将文件拍在桌上，“啪”一声，沈白吓得心里一跳，却听前辈语气急切问他：“这段历史，这一段，本来就是这样么？”
沈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这是一段利贞十二年末的记载，临近年初，就在元旦喜气洋洋的气氛中，京城里火树银花，无人注意一场轰轰烈烈的谋杀正徐徐展开。
“是、是的……本来就是这样，我不可能弄错的……”
沈白结结巴巴开口。
秦漠前辈已经匆匆转身往办公区外跑了，跑到半路，他忽然想起什么，丢下一句。
“继续干活儿，不怨你。”
沈白满头雾水，继续加班。
卫生间里，打扫卫生的大爷已经嫌弃地瞅了他隔间里那家伙好几眼。
“呕……”
胖子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上，他几乎是刚冲进卫生间的一瞬间，就把今天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脑子里嗡嗡响，晕的厉害。
还有种奇怪的恍惚感。
幸亏任务已经结束了，保佑局长别让他再执行什么任务啊，他还是适合当个后勤辅助，和秦漠这个暴力输出不一样，他是智慧型角色……
胖子在大爷嫌弃的眼神里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摘下眼镜，接水拍了拍脸，镜子里自己一张圆脸居然无比苍白。
秦漠还说晕时空和晕车一样，晕时空惨烈多了好吧！
胖子正要往门口走，忽然听见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居然是秦漠正朝着自己跑过来，脸色难看。
难道老秦也晕了，不会吧？
胖子目瞪口呆，老秦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目瞪口呆。
“胖子，跟我走一趟，历史改变了！”
祖宗哎……
胖子白眼一翻，差点就地昏过去。
秦漠匆匆拽着他到办公区，拿出一纸文件：“你跟我说说，利贞十二年赵昱的那场刺杀，成功没有？”
胖子一头雾水地接过去：“没有啊，怎么可能成功，不是还株连九族了么……”
他的目光落在文件记载上，心中猛地抽搐一下。
我勒个……谁来掐醒他！
赵昱那厮的刺杀……成功了？！
在文件记载中，利贞十二年的历史，变成了赵昱等人在年末宫宴之际乘马车入宫，借送十八尊玉器之名展开刺杀，据记载，忽有妖火自玉器内窜出，蔓延满宫，皇帝与一妃子葬身火中。
当时一共燃起两场妖火，第一场落了个空，苏相对此刺杀早有预料，提前将皇帝移至宣宫，却未想到宣宫也燃起了同样的火——赵昱反将一军，虚晃一招，分明在宣宫也埋伏了玉器！
皇帝死亡，意味着接下来的所有历史，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改变，先是宫内乱政，大皇子于狂澜中灭掉亲兄弟继位，再是叛军四起……触目惊心，历史发展一环套一环，一个朝代的提前混乱，甚至会改变接下来固有的朝代。
“我已经把你的任务单子拿回来了，咱们根本没完成任务。”秦漠脸色难看，“相反，历史改变了。你做什么了？”
胖子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结结巴巴回答：“我发誓我啥也没做啊……我就是老老实实附在李暮云身上，后来李暮云给人抓了，再后来他自己把地点供出来，再后来……”
“停停停。”秦漠示意他打住，盯着文件，思索着。
这个任务，他和胖子都只是旁观者而已，以李暮云的身份，也的确无法掀起什么波澜，何况在此之后，他能否活下来都说不定。
玉佛在挖出来之后就是碎的，说明当时赵昱的叛军的确和官兵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是什么改变了赵昱的动机？
妖火？
忽然爆开的火焰，蔓延满宫，宫内逃窜……秦漠闭上眼睛，想象着当年的惨状，能有如此杀伤力的，只能是火药，忽然爆炸的火药。
可赵昱究竟有什么能耐，居然提前在宫中布下了火药，又在戒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下引燃他？如果赵昱有这么大的能耐，他又为何只在宫中联络了一个小画师，鬼鬼祟祟地让其偷玉出来？
火药是古代四大发明之一，例如烟花与黑火药，都是古人的产物，但相比现代技术毕竟落后，不能随时爆炸，赵昱这一出简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胖子咽了下唾沫，忐忑不安地看着老秦，却见他眼中灵光一闪，高呼出声：“特工……那些被忽然俘虏的特工，他们是唯一不同的点！”
胖子目瞪口呆：“可、可、可他们都被关起来了，还怎么改变历史？他们没有动机啊。”
“我猜他们是被人利用了。”秦漠思索着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身上，就是出在那玉身上，还是跟李暮云有关系。”
胖子小鸡啄米点头：“那咱们是先告诉局长，还是怎么办？”
秦漠迟疑一下。
他忽然想起之前探望孟决明时，孟决明低声说过的话。
局长说不定在隐瞒什么。
秦漠并不打算相信孟决明的话，此时此刻，孟决明的嗓音却在脑中盘旋不去。
半晌。
“不，我们先不告诉局长，除了咱们俩之外，这世上所有现代人都不会记得历史被改变了。”秦漠摇头，神色坚毅，“难道你想重蹈孟决明的覆辙么？”
“如果真的有人故意改变历史。”秦漠顿了顿，眼神复杂，“我是说如果，咱们大张旗鼓闹一通，不就打草惊蛇了？所以先别冲动。”
“老秦你是说，靠着咱们俩来扭转历史，这也太……太风险了吧。”
胖子惊恐开口。
秦漠没有笑。
胖子发现他的眼神是认真的，依然是那种冷静到近乎让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随即想起老秦的第一次任务，当时他也是孤注一掷将自己困在古代，直到任务完成。
老秦一直是这么疯的人。
胖子默默点头：“那……那我去追踪一下李暮云的行踪，要是他没死，我就去他身边看看。”
“好。”秦漠拿出通讯器，“我去牢房看看那些特工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