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好轮回。
胖子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也有动身去古代的那一天,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想冒着危险去见识古代风光,他的最大愿望只是混吃等死玩遍各大系列游戏。
“胖子,你要通讯器还是魂穿?”秦漠问。
想了想最近失踪的特工,他们都是身穿,胖子毅然地选了风险最小的魂穿:“魂穿,我魂穿!”
“让胖子执行任务?局长不是昏头了吧……”
局长昏不昏头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绝对是疯了,都怪那该死的玉佛。
在周围情报员们的低低议论声中,胖子欲哭无泪,被秦漠哼着小曲儿固定在人体舱里。他用的是最大号的人体舱,勉强收了收肚子,才把盖子合上。
“放心吧,我问了,这次出技术故障的几率很低。”秦漠友善地笑着,站在外面,敲敲透明舱盖。
胖子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复习了一遍短短一行记载:利贞十二年,宫内有盗,窃白玉像一尊,价连城。
他才不管背后有什么隐藏的历史,只要确保能完整见证一遍这段记载就行了,大功告成。
五、四、三、二、一……
恭喜您,穿越成功。
【“喂?胖子,那边儿咋样?”】
秦漠的声音大大咧咧地在耳边响起。
感受到身下的颠簸摇晃,胖子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嘴边,无色无味的水正缓缓倒入唇齿间,入目却是一张少年灰扑扑的脸,正担心地瞧着他:“公子……公子?”
胖子能感受到这幅身躯传来的虚弱感,少年倒得急了些,呛得他直咳嗽,入耳的却是清细的男音,看来此人年纪也不大,至多弱冠刚出头。
“公子你没事吧?”少年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放下水壶,拎着袖子为他擦擦嘴,“没事了,官兵不会追过来了,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官兵?离开京城?
胖子在少年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疑惑地转头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正在狭窄的马车内,外面持续传来车轮碾过石子的颠簸声,车夫扬鞭赶车的急促高喝,这车颠簸得厉害,俨然正忙于赶路。
少年的麻布衣也灰扑扑的,一身小厮打扮,见自家主子只见了鬼一般打量四周,却不说话,不禁着急起来:“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对不住喽,小子,你家公子多半已经嗝屁了。
“我没事,就是有些迷糊。”
果然是弱冠青年的嗓音,本能地带着京城的腔调——多半出任务的特工,去之前都会针对语言培训一番,这是京城的腔调,与江南塞外一带皆不同,带着几分闷骚的风雅,他听过。
胖子叹了口气,信口敷衍一句,伸手拍拍少年瘦弱的肩,第一次被自己的手臂吓了一跳,这双手称得上白皙好看,颇有文气,见惯了自己本身的胖手,如今这种感觉堪称奇妙。
“我们出什么事了?”
胖子一边佩服自己的演技,一边装迷糊,揉着脑袋看看四周,这车舆内别无他物,只有被布蒙住的一个物什,辨不清是什么。
少年困惑地眨眨眼:“公子你忘啦?我们好不容易把东西弄出京城,正往赵大人那边去呢,你半路被官兵踢了一脚,昏过去了。”
起止是昏过去?踢一脚就死过去,这小子什么破体质,肯定是从事文职工作的。
胖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心口果然隐隐作痛,疼得他嘶一声捂住伤处,掀开青衣衣襟一看,这小子瘦的跟排骨似的,淤青大片。
不过根据这小厮的话,这公子多半是跟历史上的玉佛劫案有关系了,恐怕那“赵大人”就是接头人。
“赵大人?”胖子决定再冒风险探一探口风。
少年看着自家公子无辜若痴儿的黑眸,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公子莫不是受打击太大,疯了?
胖子尴尬地轻咳一声,挥挥手:“啊……没事,我想起来了。”
在少年半信半疑的目光中,他又坐起些,支撑着伸手掀开车帘,刺眼天光洒入,晃得他微微眯起眼。只见这马车正疾速驶过崖边官道,一侧是巍峨山壁,另一侧却是万丈高崖,衰草枯木,云气苍白,大抵是利贞十二年的秋冬季节。
这马车后方,竟还跟着几辆相同的马车,车夫皆着布衣,戴斗笠,腰间佩刀,不是好惹的人物。
冷风吹过,胖子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忙缩回手。
他不打算再问太多,如今且不知少年与这原主人的关系,万一被丢下山崖就惨了。许多穿越文里往往主角必装失忆,身边必有个哭丧的丫鬟,有问必答:“小姐你醒啦?小姐这里是唐朝宋朝明朝等等……小姐你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几口人生前怎么死的……”
扯淡呢,如今他一穿越才明白,不是所有情况都能用这个梗唬弄过去的,更多是被人家当傻子看,而不是老老实实说出背景设定。
胖子想了想,缓缓开口:“这么说……我们从京城来,得了这个宝贝,要赶紧摆脱追兵,送到赵大人手里去?”
少年目瞪口呆地点点头。
他这番话当然不是说给少年听的,而是说给时空另一端的秦漠。
果然不一会儿,秦漠便有了回音。
【“我听清了,看来你误打误撞,直接穿越成劫玉人之一了,玉器是在宫里被盗窃的,这么说宫里必有内应,才这么顺利,你这小厮答得这么完整,没准就是内应人之一。而那位赵大人……我也没猜出他有啥目的,继续哈。”】
赵大人是谁?在哪?赵大人有啥目的?赵大人和这位原主熟不熟?
胖子一概不知,也不信任这少年,不敢多问。他环顾四周,目光却是锁定在了一旁蒙着布的那玩意上,咽了下唾沫。
看来这玩意十有八九就是玉佛了。
胖子飞快地看一眼少年,试探着向麻布伸手,见对方傻乎乎地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继续探去,刚掀开一角,便瞧见里面玉色流动,竟比千年后看来不知美了多少倍。
胖子抽了口凉气,几乎迫不及待地要将其掀起,另一只手却忽然伸来,抓住了他鬼鬼祟祟的这只手。
是他自己的右手。
少年瞪大了眼睛,见了鬼一般看他,公子这……果然魔怔了?
见鬼了?!
胖子惊恐地甩了甩左手,这幅身体的右手却牢牢地抓着他的左臂,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同时胖子听见自己一声冷喝:“放手!”
胖子愕然:“啥?”
听见“自己”的嗓音响起,而且还用了个自己从未用过的方言,身体的原主人似乎也愣了愣,反问:“什么?”
“啥?”
“什么?”
太诡异了,公子他右手抓着左手,自己跟自己说话。
少年默默地往后缩了缩:“……”
两秒钟之后,胖子终于惊恐地搞清楚一个事实。
败家的老秦啊啊啊!
这幅身体的原主人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啊!
【“你自己跟自己说什么呢?”】
秦漠恰恰还来火上浇油。
胖子听见原主人惊恐地“嘶”了一声,他的脑袋不受控制,扫一眼四周:“明月,是你在说话?”
被换做明月的小厮连忙摇摇头,这次的确是自家公子说话的腔调,他险些哇一声哭出来:“公子你回来了……你刚才好像被鬼附身了……”
胖子默默压下一句“你才是鬼”的咆哮,暂时放弃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只能控制这身体的一半,还不如不控制。
更要命的是,眼下秦漠说话……不知怎么,也传到了这公子的脑袋里。
这公子瘦瘦弱弱,胆子却不小,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轻咳一声,朗声问:“何方高人,青天白日之下,在小生灵台处说话?”
胖子在他身体里装死。
时空另一端的秦漠反应迅速,也不再开口了。
短暂的沉默后,明月小心翼翼道:“公子?他走了吗?”
胖子察觉到“自己的”头轻轻点了点,是身体原主人点了点头,他心中莫名感到一阵空寂,如同静室内只有回声的呼唤,无力地呼唤着什么再不会归来的人。
原主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我倒希望是兄长回来了……原来只是白日梦一场。”
明月俨然与他口中那“兄长”情谊颇深,闻言眼圈一红,险些要落下泪来,却是瞥一眼被麻布盖上的玉佛,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马车颠簸,不知又前行了多远,车内二人沉默无声,只听着几辆马车前后行驶的木轮声。李暮云低着头,身子不时随马车摇晃,他此时的心情绝非表面这般沉稳。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地答应了这群自称叛军的人,冒着杀头的风险盗走皇上最喜欢的宝贝,是不是个正确的抉择。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凭什么九五之尊因为方士宴会上弹错的一根弦音,就能轻易夺走一条人命?
——这些人答应过,只要把宫里圣上那尊宝贝玉佛盗出来,就带着他一同参与大计,帮兄长报仇。
宫宴靡靡,方士毕至,皇帝怒而拍案,侍卫涌入……
“我答应你,只要你帮这个忙,我们必定把那昏君,斩于龙椅下!”
交错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如同兄长被无辜处死时的呐喊,一同震得人耳边发疼,无人在意宫院中一个小画师的崩溃。
一定要亲手把那昏君……刺于龙椅下。
李暮云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他的这双手,素来只执过笔,磨过墨,画过丹青,描过山水,连鸡鸭都不曾杀过,哪里又能杀人?
少年担忧地望着他:“公子……你又开始回想了?”
李暮云苦笑一下:“如何能止住念想?当年我们欢天喜地进宫去,自以为前途无量,哪知道皇宫竟是个暗藏杀机的地方。”
少年吸吸鼻子,红着眼睛说不出话。
马蹄疾响,忽然随着一声厉喝戛然而止,只听得车夫的扬鞭声,那拉车的高头大马猝然急停,受惊长咴。车内两人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便已因急停双双向前撞去,狠狠撞上车舆内,李暮云下意识地伸手,紧紧将那宝贝抱在怀里,生怕前功尽弃。
官兵伏击,还是匪徒劫车?!
主仆二人错愕地对视一眼,随后听见车外响起叮叮当当的刀剑交接声,外面已然厮杀起来,车外有人凛然高喝:
“大胆歹人,速速就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