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山初和袁山青与那三名刑卜使缠斗起来。
这边徐瑁挥着“兵”,冲向霍宿。
徐瑁使出非凌剑法,这套剑诀是当年云央子所创,精妙无比,徐瑁虽只使出了三成神韵,第一招仍逼了霍宿一退。
霍宿以刀去防,不想神兵锐不可当,竟劈碎了霍宿手中的刀,崩碎的刀片化一道寒芒,飞向夜空,不知落在何处。
霍宿是知道这套剑诀的,他只是没想到徐瑁居然懂这套剑法,一时吃了亏。他握住只剩了一半刀身的残刀,“哼,非凌剑诀,的确出人意料。可惜你没学到多少精髓,加上现在只有一臂,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徐瑁挥完这一剑,左肩上传来的剧痛便扭曲了他的表情。徐瑁艰难握住“兵”,“那可未必。”
徐瑁清楚自己的伤势,若他继续打下去,左边这条胳膊便再无医治的可能了。
霍宿拿着那半把刀,照样把徐瑁打得死去活来。
徐瑁用“兵”挡住了那把刀,却挨了霍宿不知多少招拳脚。
所幸袁氏兄弟那边还算顺利,甚至二打三还处在上风。
就在这时,顾雨儿大喊一声:“徐瑁!”
徐瑁心神一动,他连忙收招,他用尽全力,将“兵”像暗器一样掷出,霍宿为了躲开,暂时撤后了。
徐瑁趁这个机会,退到顾雨儿身边,从她手中接过火铳。徐瑁举起火铳,枪口对准霍宿:“我赢了。”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把火铳交给顾雨儿的?霍宿被搞糊涂了。
刚刚徐瑁破窗而出,霍宿追出去的时候,徐瑁手中的火铳已经不见了,那时候霍宿还以为,徐瑁只一只手换不了弹药,就把火铳丢下了。
“火铳我一直藏在手腕的背面——难道霍大人没有看过戏法吗?”徐瑁记住了沈然那日在大戏楼所展示的手法。刚才顾雨儿在交给他“兵”的时候,他把火铳交给了顾雨儿,顾雨儿身上有徐瑁曾与她的火药,自然心领神会。
然后等众人打起来的时候,顾雨儿不被人注意,完成了火铳所需的火药填充。
霍宿面对这漆黑黑的枪口,一动都不敢动。
就在这时,另外五人终于分出了胜负,袁氏兄弟刀法凌厉凶悍,费了好些功夫,终是斩杀了那三人。
霍宿冷汗涟涟,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栽这小子手中了。
“霍大人,现在还觉得我在说大话吗?”徐瑁向前一步。
霍宿丢掉手中的刀,“皇子殿下,你赢了。你要霍某做什么,霍某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觉得你有用?”徐瑁笑道。
“当然。现在朝中你无一盟友,要登上储君的位置异常艰难,你需要刑卜司在暗处……”
不及霍宿说完,“砰”的一声,徐瑁开了枪。
火铳中的弹丸射进霍宿的心脏,霍宿瞪大了眼睛,他想不到徐瑁居然会杀自己,他慢慢倒下,“徐瑁,没了我,你……”
“霍大人怎么忘一句,记一句呢?霍大人既然记住了我刚才说的,我要坐上储君之位,怎么就忘了后边那句——我今晚就要那储君的位置。”徐瑁慢步走过去,他蹲下,生怕霍宿听不到,与他几乎是脸贴着脸。“你听好了,今晚,我就要拿到属于我的一切。”
“不可能……”霍宿声音渐低。
“哼。”
顾雨儿取来了药匣,她为徐瑁包扎好伤口,顾雨儿心疼地抱住徐瑁,只流眼泪,什么都说不出口。
徐瑁本是想摸摸她的脑袋,说上几句的,让她不要担心,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但他做不到。
徐瑁终于明白了那天任天纵的话。
他爱顾雨儿,可他未来的路布满刀光剑影,他不能把顾雨儿留在身边。他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徐瑁起身,招呼上袁氏兄弟,“走,陪我出去一趟,今晚,我们干一桩大事。”
他们临走,带上了霍宿的尸体。
留顾雨儿一人在宅子中,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绵绵的无力感在她的心底散开,“一定要平安呀。”
贺全夜里睡得正沉,这时屋子外边传来一声又一声“老爷,醒醒,醒醒。”
贺全揉揉睡眼,慢悠悠披上衣物,打开门:“什么事?”
“皇子殿下来了,现在人就在大堂里坐着。”下人说。
贺全立马来了精神,他赶紧穿上衣服,小跑到大堂。
“皇子殿下,大晚上的,怎么……哎呦!殿下受伤了!”贺全一进大堂,开始并未留意到徐瑁左肩上的血迹,毕竟徐瑁换了一身衣服,但还是有些血水渗了出来。
徐瑁静静坐在藤椅上,安静喝茶,袁氏兄弟抱刀站在身后。
“小事情,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贺大人不必担心。我这次来,是想请贺大人,帮我一个忙。”徐瑁放下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又负了重伤,气色很差,他强打起精神。
“皇子殿下尽管吩咐。”贺全这才落座,他把手掌放在膝上,轻抚衣上粗细棉绳交错出的云纹。
“吩咐谈不上,只是想让贺大人辛苦一二,为我跑个腿,传个消息?”
贺全来了兴趣:“哦?什么消息,又是传与何人?”
窗外的风像一条巨蟒,行动慢慢悠悠,鳞片却在地面上摩擦出声音,轻轻盖过徐瑁的低语。
贺全一边听,一边摇头:“我猜得到皇子殿下的打算了,确实阴毒,确实大胆,但要执行起来,恐怕……”
“贺大人不要急,我的计划,才只说了一半呢。”
“老夫心急了,请殿下继续。”
徐瑁接上刚才,把话说完。
贺全听完了徐瑁整个计划,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慢慢地考虑徐瑁的计划——这并不是稳操胜券的局,他在考虑要不要赌一把。
按照徐瑁目前的处境来看,他杀了刑卜使,相当于与皇帝彻底翻脸了,他没得选,只能赌一把——可是贺全没必要陪他疯啊,虽说自己之前的确联系过他,表示自己愿出一臂之力。若安稳些,拒绝徐瑁的请求,即使坐上皇位的人是徐璋,贺全也没太大的损失。
徐瑁的计划若是成功了,那今后的朝野,自己就真正的无人能挡了;若是失败了,那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徐瑁也不催,安静等贺全做出决定。
贺全想得头疼,他捂住额头。
徐瑁笑了:“我知贺大人是小心求稳的人。”
“殿下既然知道我处事小心,何必拿这种会掉脑袋的赌约给我?”贺全苦笑着摇摇头,“我算不出这场豪赌的胜算是多还是少——不,赌这种事,本来就是胜负参半,这种事情,我不好做啊。”
“我的意思是,贺大人小心求稳,把自己置于项尚的位置考虑,自然算不清成败得失,项尚他鲁莽激进,其实好骗得很。”徐瑁的身体微微前倾,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贺大人,我向你保证,今晚除掉了项尚,徐璋就废了,徐璇根本算不得什么,这个皇位便是我囊中之物。到时候我做了皇帝,定少不了贺大人好处。”
贺全一拱手,“那就陪殿下疯一把吧。”
徐瑁大喜:“贺大人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
徐瑁并没有多作逗留,他站起身来,出于礼仪,贺全也跟着起身。徐瑁道:“那我就去准备了,也请贺大人注意下时间,别误了计划。外边天寒,贺大人出去别忘了披厚衣。”
“谢殿下关心。”
徐瑁走后,贺全朝着屏风后边喊:“先生,你都听清楚了吧?”
云央子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
贺全送走了徐瑁,坐回到藤椅上,云央子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云央子,你说,这个忙,我是帮还是不帮?”
“你不是都答应他了吗?”
“表面答应罢了,刚才那番考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答应下他的请求。”贺全笑笑。“若我不打算帮他的话,自然就要站到徐璋那边。表面答应他,背地里在他的计划中使坏,这样我卖了徐瑁,还能得一些好处。”
云央子没想到贺全这人做事这般阴险:“那么,你到底打算给徐瑁铺路呢,还是挖坑上闷棍呢?”
“所以我想问问你嘛。”贺全耸耸肩。
“我?”云央子摆出不在乎的样子,他又摸出那杆烟枪,“那可是我的宝贝弟子,要我说的话,我肯定想都不想,支持你去帮他喽。”
贺全其实只比云央子大七岁,但他并没有云央子那样的驻颜之术,他看起来更老道些,“是吗?难不成你的弟子,有你筹划十七年的复仇计划重要吗?这些年来,你暗中谋划的,不就是杀掉项尚吗?徐瑁此行若是失败了,我也把命搭上,你还指望谁帮你执行计划,进行复仇?”
“你这不挺聪明的嘛,怎么还事事问我。”云央子稍一停顿,又说:“你也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拼,计划失败了,你也完全可以找个人背锅啊,反正你只是传达消息的。”
“你既然想让我帮徐瑁,就是说,这个事成功的概率很大。”
“很大,非常大。在外人眼中,这就是对半开的事情,但我曾以各种身份接近过项尚,我对他有足够的了解,他一定会中计的。”云央子语气笃定。
贺全也不再婆妈:“好,那我现在准备,马上出发。”
“路上小心。”云央子点燃烟锅,悠悠坐在大堂中。
云央子一人坐在大堂中,好久之后,自言自语道:“好毒的计啊,这要一石三鸟,打算连同贺全也一块收拾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