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絮一边走路一边走神。
然后撞到一个人。
她条件反射地扶了对方一把，然后将目光向上移。
顿时后悔刚才的决定。
对面站在的是洛敏和她的小丫鬟西夏，发现是“纪珵”之后，小脸顿时红了一半。
过往的行人或多或少对洛敏行注目礼。
木絮面无表情地在裤缝边缘擦了擦。
西夏不可置信地看清了纪珵的这个动作。
一双纤纤素手指着他颤啊颤的：“你……你太不要脸，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们公主！”然后竟然顿时红了眼眶。
洛敏的小红脸渐渐发白。
木絮不明所以地问大强：“我做了什么了？”
大强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西夏气得面红耳赤：“我刚刚都看到了！你竟然在扶了我们公主之后去擦手！”
可能是为了壮胆，西夏的嗓门有点大，一瞬间又引起不仅仅是当地人，包括游客的瞩目礼。
大强和周济川本来不知道有这一茬的，这下子目光在“纪珵”和洛敏的身上来回转。
木絮看着脸色很不好的洛敏，一时竟有点怜悯。
嘴唇无情地吐露：“你这个小丫鬟，说话真是丢尽你的脸。”
西夏一愣，想清刚刚说的什么后。
神色一慌，想着给洛敏道歉：“公主我……对不起……”
洛敏摇摇头，看着纪珵的眼中带着丝丝悲戚，轻声道：“纪公子，你在府衙羞辱我还不够，还要在大庭广众下羞辱我吗？”
大强心知不好，现场撕逼的节奏啊，刚想开口，被周济川拦住了。
周济川对他摇头。
表示这是两个人的事，别人插手不太好。
镇上的人估计认出了洛敏，好奇地站在旁边看热闹的。
然而木絮比较感兴趣的是——“我怎么在府衙羞辱你的？”
西夏顿时跳起来愤愤不平：“你拒绝了公主的求亲！”
这嗓门之洪亮，气场之强大。
看热闹的顿时就沸腾起来。
大强、周济川：“……”
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这就是了……
洛敏估计习惯了，脸色苍白，温和的嗓音如同冰凉的水渍浸染了泛黄的秋叶：“威逼利诱你都不愿意娶我就罢了，好不容易在街上见到你……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嫌弃我。”
说着眼眶又红又润。
似有晶莹的东西快要掉下来，我见犹怜。
可惜了，纪珵的身体里是个女人。
还是个喜欢他得不得了的女人。
更是个不爽第三者的女人。
木絮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从发现那个东西开始，就像有人用温水紧紧地包围她，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拒绝洛敏的。
她突然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
就想从那片薄唇中听到。
木絮勾唇浅笑。
俊朗的面孔眉目含情，竟然好看得让洛敏刹那迷失。
她说：“谢谢。”
然后越过看热闹的人群远去。
大强和周济川一脸懵逼，歉意地看了下洛敏，紧跟纪队的脚步。
留下愣愣的洛敏，还有愤怒吆喝人滚开的西夏。
……
大强走在后面与周济川悄悄话，笑了吗？刚刚纪队对着这公主笑了吗？
周济川心想笑了吧，他都看到了，纪队跟着公主到底什么情况，谢谢什么意思？
纪队好像心情很好，一路上脚步都带着轻盈。
“纪队，”周济川吞吞吐吐地开口，在木絮投来的疑惑目光中问，“你对絮姐还有那个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木絮只知道前者，后者也还等着某人解释呢。
“放心吧，”她难得这么正经，语重心长道，“我和木絮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他就知道……最终会走向这个结果……
大强掏掏耳朵，表情带着一丝理所当然一丝无奈一丝苦恼：“老大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宁采臣和聂小倩这类型看得还少嘛，到时候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哦……”
木絮听不懂什么叫宁采臣和聂小倩，很疑惑他怎么这么忧心忡忡的模样：“怕被发现就藏好就是，我是人，她拥有人形，等她拿到身体后，又不影响生殖交配，你在担心什么？”
她想了想大强对她成见，恍然大悟：“如果你说的是之前她犯的罪，抓她进去关几天就好，很影响在一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大强一副说不过的表情。
生殖交配……
纪队今天发疯了才说出这种话？
“……那是什么意思？”
大强张张嘴，脑容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虽然他也说不出哪里有影响，但毕竟人妖殊途发生在自己身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啊……
周济川拍怕他的肩，安慰道：“纪队肯定考虑得比你多，你就放心吧。”
大强瞪他一眼，低声道：“叛徒。”
木絮疑惑地在两人间望了望去，最后翻了个白眼：“不和你们说了，我收拾收拾准确去牢房了。”
……
使了个障眼法，守卫看见她后微微鞠躬，木絮面无表情又略带局促地走进。
几乎在她踏进牢门的第一步，阿吾在他旁边动了动，然后飞快地跳上木絮的脖颈，丝丝地缠在她身上。
纪珵从床垫上撑起来，目光幽黑带着光亮。
心中律动逐渐加快，木絮跳上床垫，挨着在他身边。
“今天有收获没？”纪珵沙哑开口。
木絮顿了顿，瞳孔拽紧他的一举一动，轻声说：“有。”
收获正好好地待在她包包里呢。
纪珵等着她说下去。
木絮微微一笑，将左脸凑到他唇下，弯眉浅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纪珵：“……”
微皱眉，他说：“别闹。”
“我没闹啊，”木絮无辜地眨眨眼，“我什么时候没认真地跟你说话。”
他觉得她什么时候跟他说这种都没认真过。
纪珵侧过脸，淡淡道：“不说就算了，我明天去问大强。”
木絮默了默，微抿嘴唇，抬头望了望乌云遮掩的弯月，黑夜像一块巨大的帷幕为下面的形形色色渲染背景。
“纪珵。”她开口。
伴随着成年男人的微沙，是他能听出来的罕见认真，和平时的木絮截然不同。
他突然就想立刻打断她，仿佛有预知能力一般，知道接下来说的话，能完全改变两人的命运和关系。
果然，她看着他，双手紧紧地握住某物，一字一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承认喜欢我呢？”
纪珵愣住。
继而烦躁地从床垫上坐起，岔开话题：“时间不早了，你先把身体换过来，我回去有事和大强商量。”
木絮点点头，听话地把两人换回来，却完全忽视后面几句话。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极快地移动在他面前，阻挡他离开的脚步。
明明是微凉的秋夜，他去感到浑身的燥热与不适，在这不算狭窄的密闭空间里，潮湿和腐臭离他远去，徒留她特有的味道。
“纪珵，你什么时候才能承认喜欢我？”她又问了一遍，像个倔强的孩子，“你也不是在意我之前犯罪的是我知道……”
不然他早就像对待洛敏一般来拒绝她了。
木絮轻声说：“如果担心什么狗屁人妖殊途，如果害怕前路艰险，更应该珍惜在一起每一寸时光不是吗？”
他们妖怪最简单，所有事情不过一个宗旨。
及时行乐。
做喜欢做的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但一个成熟的男人不一样，如果仅仅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那仅仅是小学生的爱情。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开始考虑两人的未来了。
纪珵将手臂插进口袋里，这是他惯有的手足无措时下意识做的动作。
舌尖狠狠地抵上后槽牙，过了好久后才哑声开口：“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你而已。”
“你放屁！”木絮破口而出，“你要不要我一一举例？”
纪珵墨黑的眼和她死命般缠绕。
木絮咬牙：“我今天看到洛敏了，她说你拒绝她的求婚！”
纪珵愣了愣，继而嗤笑：“我本来就不喜欢她，拿我终身大事来救你，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他继续道：“这算是哪门子举例？”
“哦？”木絮微眯眼，“虽然我没看见你拒绝她的样子，但我能想到你是不是在巨大的犹豫之后才狠命拒绝的？”
他顿失了笑容。
“那我再举个例子吧。”木絮笑了笑，“昨天晚上我本来睡着了……”她看着他逐渐变换的眼色，缓缓道，“结果被人亲醒了。”
“你装睡。”纪珵铁青着脸指出，几乎咬牙切齿，转身就走。
木絮不依不饶地拉住。
“装睡怎么了！”
不装饰怎么知道他的心意。
“你这个死傲娇，你明明就喜欢我得要死，偏偏一直不承认，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纤细的手指紧紧地包住他宽大的手腕，力量微收，指节泛白。
他突然就迈不出一步。
“放手。”
“……不放。”
“木絮。”
“叫我干什么！”
她咬紧下嘴唇，倔强地瞪大眼，阿吾仿佛也感到她的气息不稳，蛇信轻轻安抚。
“阿吾，你先出去。”
阿吾转了转眼球，看了看说话的纪珵，又扒了扒木絮，没感觉出她的拒绝，依依不舍地从她身上爬下来。
慢慢悠悠地恍到牢房门外的草丛，成功吓跑了偷吃的老鼠。
木絮瞪着他。
纪珵叹了口气，降低了一半声调，密闭的空间下低沉而隽永。
“你放开我，我想抱抱你。”
她成功愣住，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纪珵长臂一伸，一拦，将她搂在怀里。
木絮半晌还没反应过来：“你……你怎么……”
刚刚明明还是一副被强迫名女宁死不屈的贞洁模样，转眼就变成百依百顺求抱抱举高高的又帅又撩的男人。
纪珵轻笑，心中流过极淡的极淡的无奈和荒芜：“被你说服了，既然未来不定，为什么不早点在一起。”
何必相互折磨。
何必被可望不可即的煎熬磨平心智。
都是跨过一扇鬼门踏入更深的黑暗前路，如果带上一个人作伴，是不是要开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