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强双手还没捧上热乎乎的碗，就从纪珵的口中接到命令。
“去给我查一查这个比赛，与祁西镇有任何联系的，一个影子都不能放过！”说着纪珵把手机递到大强面前。
大强注视着香气扑鼻，油辣与绿白笋尖交相呼应的水煮汤上，泪流满面：“我能吃了饭再做不？”
纪珵残忍地开口：“不能，没做好今天就不要吃饭。”
大强：“o（╥﹏╥）o”
想起曾经被连环杀人案件被支配的恐惧了肿么办。
周济川抱着碗挑着他觊觎已久的肉片，看起来又滑又嫩，味蕾被刺激得分泌唾液，沿着喉管滑动。
前者无比庆幸自己不是刑警编制人员。
大强认命地去给技术队打电话。
饭后周济川擦着嘴，问他有没有什么忙可以帮。
大强白了他一眼，然后发给他一个网址：“筛选图片，关于祁西镇的，尤其是弥闫节最后一天的照片，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很清楚，这是目前能抓住的最后线索尾巴。
纪珵给张成言打了电话。
对方也刚吃完午饭，语气对他颇为不满：“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跟我说，我现在要收拾我自己，一会儿要和女票去看电影，晚上吃炸鸡，档期很满。”
纪珵看了看自己反复穿洗的黑色卫衣，几天都没打理的胡茬，一时竟觉得自己很失败。
“那我长话短说。”
“就是这个意思，孺子可教。”
纪珵无语地用舌尖抵着后槽牙。
“知道练要山这个地方吗？”
“哎哟舅舅，你最近很奇怪哦，总是问我这类问题……”
“你不是档期很满？废话少说。”
那边顿了顿，竟然出现了少见的严肃：“知道啊，我借给你的那本书中有记载嘛，道士的衍生地，来历不详，以收妖有术一手遮天。”
“那些道士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什么印记、标志之类的？”
“这倒是不清楚，”张成言少见得说话迟疑，“练要山没什么清规戒律，也算是历史上的和尚道士一股清流……哦哦，”他突然大叫，“我想起来了，他们需要修炼一种御火术，这种法术收妖特别厉害，不过要在人脚上留下痕迹，他们的脚拇指通常比较黑。”
纪珵：“……”
妈的，大秋天的他在哪去找脚拇指比较黑的道士。
张成言洋洋得意：“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们会易容术吗？把一个人完全塑造成另外一个，一模一样？”
张成言想了想：“肯定有吧，连易容术都不会估计也不会在当时一手遮天了……”
纪珵沉吟半晌，顿了顿才开口：“知道妖怪苜蓿？”
“当然知道了！”终于找到共同话题，张成言很兴奋！
“那本书记录得不全，我后来还查了她好多资料，这是我最喜欢的妖怪没有之一！不到百年就练成人形的第一妖！千年蛇王对她唯惟命是从，多少大大小小的妖怪对她又是杀害又是陷害反而让她越来越强，简直就是在绝境中成长的英雄人物有木有！”
纪珵：“……”
“我收集了她好多场战斗史你想不想听，有和食人花的，有和老虎的，有和鳄鱼的，还有……”
纪珵头疼地捂住额角：“你不是没时间吗？”
张成言脸一红：“女神只有一个，女朋友没了还可以找嘛……好不容易有人对我女神感兴趣的。”
纪珵：“……”
确定是女神，不是女神经？
确定不是女神可以有很多个，女朋友只有一个？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书中她不是挺坏的吗？你怎么还这么喜欢她？”
张成言猛地一拍桌子，纪珵甚至听到电话远处他姐即张成言母亲问他发什么神经的怒吼。
张成言顿时小声了不少，语气还是忿忿：“所以那本书记录得不全啊，志怪的集合嘛，所以我女神的篇幅比较少，全写坏的了……但经过我搜边各大网站和书籍，发现如果女神很坏的就和她前期的人设有矛盾，你懂不……就是那种突然一个又萌又单纯的人突然就变坏了的落差感，”他严肃地总结，“所以我断定，这本书是为了抬高练要山而贬低我女神的。”
纪珵轻笑，往后轻轻倚靠在客栈的窗户边，观看楼下路过的行人。
想不到小屁孩一个，看得还挺透彻。
“后来呢，你不是说她很强？还有蛇王阿吾在旁？难道一直这么强下去？”纪珵换了姿势，像是听故事的轻松表情。
他上次看《清末志怪》的时候就想问，但她叫他暂时不问。
不问，不代表不关心。
“后来，”张成言兴奋的声音却低下去，“不是经常被陷害嘛，所以就引起练要山的注意了，刚刚说练要山的御火术，很厉害……他们设计了个圈套，把我女神和蛇王分开捕捉，用火烧了她49天，生生抽离她的肉身和灵魂，肉身全毁，千疮百孔的灵魂被镇压在某个乱葬岗，具体不详。蛇王不太清楚，反正也很可怜，网上说被囚禁了……”
被囚禁在海市蜃楼里。
阳光被阴影遮住，一如他充满阴霾的眼，纪珵脸上的轻松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酸楚。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木絮，她拼尽全力想要开上林蓝山顶，而林蓝山顶，正是一座乱葬岗。
张成言说她曾经又萌又单纯，现在常常冷着一张脸，只有偶然的时候才会暴露本性。
到底是要经历怎样的过往，才能完全改变一个人。
还有火烧49天……
那本书上曾经看过的文字，一次又一次地从眼前扫描，都是真的。
书上轻描淡写，若是真正经历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那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悲怆。
纪珵心脏被狠狠一拽，有人拿着极小的针尖一根一根往里戳。
“舅舅……舅舅？你还在吗？”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纪珵转头一看。
周济川一张涨红的脸充满了激动，语序都组织不顺畅：“出……出来了！”
纪珵皱眉：“什么出来了？”
“证据找到了！”
纪珵“啪”地把电话挂断，留下一脸懵逼的张成言在电话另一头，顶着个鸡窝发现剩余的时间已经来不及做个发型。
……
大强坐在电脑前，双唇紧抿，眼中却流光满溢。
他调出技术队发给他的照片，是已经经过处理的最高分辨率。
“通过筛选网上上亿照片，重点排查了弥闫节最后一天，总算是不负众望，”大强呼出一口气，鼠标点击放大最大，“找到这两张图。”
屏幕上最醒目的是一个画着妖娆妆容的女人靠在古老墙角，低头一支烟，一半脸在阴一半在灯光下。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照片的最右边，有一团黑影像风一阵路过，技术队做了处理后，基本能分辨那团黑影的模样——
正是木絮！
还有另一张照片，一个甜美女人的自拍后面，木絮同样入镜了。
青丝及腰，他给她买的风衣，脖上围着的阿吾泛着白光。
纪珵坐在电脑前，一只手搭在椅子上，一只手不停地放大缩小图片，似要确认。
“时间呢？”
“我让春派人是调查过，按照这两个女人的记录，第一张拍摄的时间是在8点02分，而第二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8点34分。”
目击证人是怎么说的——
看到木絮进入西爵府邸是不到8点。
看到木絮在永南小巷是在8点半左右。
竟然出奇地吻合！
“两张照片的拍摄地点？”
大强极快地回答：“知新一巷和知新二巷。”
脑海中闪过什么，纪珵阴着脸，厉声命令道：“把地图给我。”
周济川连忙从另一张桌上拾起，递给他。
纪珵抽出马克笔，用嘴咬开笔盖，找出知新一巷和知新二巷两个地标，圈出。
只一眼，他就找出不对的地方。
“知新一巷在西爵府邸右边，两者太近了，倘若木絮不到8点从府邸出来，然后走到知新一巷，用时几分钟到8点02分，可以吻合，第一张照片作废。”只会更加增加木絮的嫌疑。
“但是知新二巷紧接着一巷，她怎么可能用力32分钟才走到二巷？”
“还有目击证人是怎么说的，木絮在八点半的时候已经达到永南小巷了，杀没杀人不知道，你看看知新和永南的距离，”纪珵用马克笔一画，在线上标注32分钟，“这样的时间才是对的。”
大强越听越玄乎，本来清明的脑海一时绞成浆糊。
周济川跟不上他思维，艰难地开口：“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纪珵闭了闭眼，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结果发现没有烟了，烦躁地顶开打火机又合上。
良久后他开口：“即使再玄乎，即使我也不会为这样的猜测做保证，但只要既然时间出现了悖论，只有这样解释——”他缓缓开口，爆炸性信息从薄唇中吐露，“有两个木絮！”
大强：“……什么？”
周济川：“？”
是他们智商真的有问题吗？
为什么越来越听不懂？
纪珵放下打火机：“我们姑且称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木絮为一号，杀人的那个为二号。”他用笔在地图上做上标记。
“那么第一张照片拍到的木絮其实是二号木絮，也就是杀人的那个，因为只有她的时间和杀人时间是吻合的，不到8点从西爵府邸出来，02分在知新一巷，8点半左右在永南小巷。
“而第二张照片拍到的人是一号木絮，也就是和我们在一起的木絮，她在8点34分的时候其实才经过知新二巷，然后一路过来直接与我们汇合。”
说罢，纪珵停下来。
继而在一号后面画了一个大大问号。
这个问号表示——
这样的解释虽然通顺，但是木絮为什么会失忆，仍是一个未知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