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李瑶也进来，看来二公子房间她已经查看好了，不过看她那眉头紧皱的样子，恐怕没有什么收获。
既是想看生厌，周缓也不多做停留，出了江礼的寝房，去了江滨的住处。
江滨的寝房只有一个丫头正在给门前的花草修剪，许是有了接待李瑶的经验，看见她和陆师姐过来，直接迎了上来：“二位大人，有何吩咐。”
周缓：“我到房间看看。”
“请。”
这个丫头名叫夏荷，带着她们进屋里绕了一圈儿。
江滨的房间风格与江礼那是大大的不同，她觉得如果江滨还活着定能与平南王成为好朋友。
瞧瞧这屋子里镶金嵌玉的。
灯架是琉璃做的，屏风是整扇描金的，屋檐下养着一只八哥，八哥是多少钱买的她不知道，但弄了个纯金打造的笼子，周缓差点儿就要留下泪水，她一个人活的还不如一只八哥。
不过这江二公子还真是够败家的，挂一纯金的笼子在这儿也不怕遭贼。
后来这夏荷便跟自己说了，这已经遭过一回贼了，于是倔强的二公子又给八哥打了一个纯金的笼子。
周缓觉得自己若是江礼，恐怕得把这江滨摁地上揍个半身不遂才好。
一个身体不好还辛辛苦苦忙忙碌碌给家里挣钱，另一个身体强壮好手好脚却花钱如流水。
同是一个父母生的，做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对了，你家公子被人谋害的时候穿的是一身深色蓝绸缎锦衣，腰佩犀角带，你可知他这衣服是请人做的，还是在成衣铺买的？”周缓问。
“大人说的那件衣服我知道，昨天上午二公子起身后是我亲自伺候他更衣的，穿的便是那件深蓝色锦衣。这衣服是二公子请‘云香坊’的春蕾姑娘做的，二公子可喜欢这个款式了。”她道。
“云香坊的春蕾姑娘？”
“是，春蕾姑娘是宫中出来的人，因为腿受了伤，不能在宫中伺候贵人们，贵人们心好替她寻了个这个好差事，慕名去找春蕾姑娘做衣服的人多着呢。”
周缓点头：“那你知不知道你家公子最近跟谁走得比较近？”
“最近的话那就是苏勤苏公子了。”夏荷在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一副相当嫌弃的表情。
周缓好笑：“你为何对这苏公子如此憎恶？”
小丫头抿了抿嘴才道：“这苏公子最近老问二少爷借钱，光来府中都来了好多回了。”
“这苏勤是什么人？”
“百通当铺的公子，听二少爷说，这苏公子最近被他爹断了钱，所以才一直问二公子借钱的。”
跟夏荷了解到，原来这苏勤也是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真应了那句话“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周缓离开之前，多了句嘴：“方才我问的这些话，之前那位姑娘是不是已经问过一遍了？”
“她问了二公子最近跟什么人来往较多，然后也问了苏公子的情况，但是衣服的事没问过。”夏荷据实道。
周缓朝她拱拱手：“多谢夏荷姑娘了。”
离开江家之时，天色已经擦黑，不过看李瑶马车的行进方向，她应该是没准备回朱雀殿了。
周缓又怎甘落于人后？
如果她猜得没错李瑶应该是去找苏勤了，那她便先去一趟云香坊。
其实从她询问夏荷那件衣服开始，不，从她存问阿灵两位江公子是否有同款衣服的时候，陆师姐便已经有些迷惑了。
现在见她又到了云香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死者身上那件衣服有什么好调查的，还要专程来找制衣的人？”
一天了，这陆师姐终于肯主动开口搭理自己了。
不过周缓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只面带微笑看着她：“师姐应该不会跟别人透露我的查案过程吧？”
她说的这个别人，指的自然是她的对手李瑶了。
陆师姐本就是一个高傲的人，现在被她质疑人品，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规矩我还是懂的。”
周缓但笑不语，一脚踏进了云香坊。
顾漾以为自己回到家，今天考核的人应该会第一时间欢天喜地来告诉他考核的结果。谁知在书房等了快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
找来商月，商月便将今天朱雀殿的人在府上说的话讲给了顾漾听。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商月走后，顾漾起身，宋枭忙跟在身后：“公子，您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顾漾道。
周缓从云香坊出来，看看天色，要找苏勤恐怕得等到明天了。
江二公子死的时候身上那件衣服，春蕾姑娘说了，整个人顺京都只做了这么一套，更没有人要来做同款的，那么死者死前怎么会看到凶手身着自己的衣服？
周缓坐上车便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这一切还是要等她见过苏勤之后才能下结论。
精神紧绷了一天，这会儿才觉得腹中空空，难受至极。
“陆师姐，你饿吗？”周缓将目光投向坐在一侧闭目养神的人身上。
只见那人睁开眼，皱着眉，似乎在生自己的气：“你说呢？”
周缓十分不好意思，想来这陆师姐监督自己也很辛苦的了，自己忘了饭店，害得人家也跟着自己一起挨饿。
“师姐，我请你吃饭吧！”周缓说。
朱雀殿的食堂只管中饭，晚饭都是自己解决，是以就算她们现在回去了，也只能饿着肚子等天了。
“不必。”陆师姐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行，我必须请，你可是因为我才没吃上晚饭的，师姐不嫌弃的话我看就到咱们朱雀殿附近的那个馄饨摊吧！那儿的油炸馄饨可好吃了。”周缓说着，只觉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陆师姐狐疑地看她一眼：“在这里的三个月，你们都是早上来晚上走，晚上也必然是在家吃饭，你怎么知道那馄饨好吃？”
周缓挠挠头：“闻出来的。”
每次晚上放学回家，经过那个摊子，那香味儿都能掀翻窗帘传到她鼻子里。
不过每次接她回家的都是宋枭，宋枭这人又是个对顾漾极其言听计从的人，每次她说想吃的时候，宋枭总是说：“公子说了，接到小姐不可耽搁，立马回府。”
于是乎，她也就只能闻闻作罢。
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做一次夜不归宿的叛逆少女，吃油炸馄饨这个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哼！”瞅瞅她那寒碜的样儿，还闻出来的，陆师姐不屑地哼哼一声。
虽然陆师姐哼哼了她，但还是跟她一起到了馄饨摊。
开馄饨摊的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一个负责包馄饨，一个负责煮馄饨、炸馄饨。
这个馄饨摊不大，摊前一共也才摆了四张桌子，而此刻，每张桌子前都坐了人。
周缓视线在这些吃客里搜寻着，不光是看看哪个桌有空位，还看看那些人长得比较好说话。
“缓缓。”
就在她还在张望的时候，有人叫了她一声。
这般叫自己的男人除了自家大哥还有谁？
扭头一看，只见摆在最外面的那张桌边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遥遥看着自己，朝自己招了招手。
周缓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拉过陆师姐便走了过去。
“大哥。”她甜甜地唤了一声。
“坐。”顾漾说。
一张桌子，四人分边而坐，只听那陆师姐人刚坐下便对周缓道：“还请谨遵考核规则，务谈公事。”
周缓点头：“师姐放心，我跟大哥也只有私事可谈。”
顾漾挑眉看她，周缓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的不妥，只得装傻嘿嘿一笑。
完了便朝老板喊道：“阿婆，四碗馄饨，都要大碗的，四份油炸馄饨，多放葱花。”
“好的，您稍等。”里面正忙着的阿婆也扯着嗓门回道。
“你倒是毫不客气，也不怕吃多了长胖。”顾漾看着她一张疲倦的脸。
周缓狡黠一笑：“反正大哥请客，胖了就胖了。”
馄饨很快就上来了，周缓等不及直接夹了一颗油炸馄饨塞进嘴里，很烫但很香。
“慢些吃，刚出油锅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顾漾忍不住道。
周缓只顾得摆手：“不多不多，这么长时间了，也就这一回。对了，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你因为考核事宜三天都要宿在朱雀殿，给你送些东西过来。”顾漾说。
周缓简直感动地想流泪了，世界上哪里还有这么体贴的哥哥？
没有，绝对没有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这儿吃东西啊？”她又问。
“既然是查游梦园的溺亡案，想来你定是在外奔走。考核一般都有时间限制，你若想赢还不得要废寝忘食？”顾漾道，“现在这个时间也不算太晚，所以我猜你应该还没回去。平日里又总听宋枭说，你馋这家馄饨馋得厉害，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周缓啧啧两声，这大哥也是心细得可怕。
“可是，万一，我不来吃饭呢？”
“那我就自己吃啊，反正我也还没用晚饭。”
周缓捣着碗里的馄饨：“原来你是自己来吃饭顺便等我……”
“快吃吧！”顾漾笑笑。
吃完饭，宋枭将一个包袱交给周缓，却被陆师姐接过：“抱歉，包袱需要检查，这是规矩。”
陆师姐刚要打开，却被顾漾拦住：“陆姑娘可上马车检查，毕竟是姑娘家的私人东西。”
陆师姐一愣，便钻进了马车。
“对这次的案子有没有信心？”
陆师姐进了马车，宋枭抱剑站的远远的，此时也方便了二人说话。
周缓一张俏脸当即垮了下来，摇摇头：“心里有想法，但却又不敢相信，很怕追着自己的感觉去了，结果却发现真相并不是那样，到头来都是白忙活。”
“你这样的想法可就不对了，照你的说法，反正人最后都要死去，难道现在就不用好好活着了吗？”顾漾拍拍她的肩膀，“不论结果如何，首先你要尽力去做，即便最后结果不尽人意，至少你也不会遗憾是不是？”
周缓自己也跟自己讲过这样的道理，可是自己说服自己是件很难的事。
不知为何，这些话从顾漾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她点点头：“谢谢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师姐此时也已经将那包袱检查完毕，下车的时候，一双利眼在周缓和顾漾身上来回看。
周缓被她这犀利的眼神看的心慌，赶紧自证清白：“我们绝对没有说案情有关的东西。”
“真的？”陆师姐怀疑道。
“陆姑娘，我不过是顾里自家小妹几句，虽希望她能赢得这次的考核，但遵守规则才是胜出的基础，不是吗？”顾漾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看着她道。
陆师姐见他如此看自己，忽然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朝周缓道：“回吧！”
“是，师姐。”周缓十分乖巧。
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朱雀殿。
她和李瑶被安排在同一间寝房，不过还好有两张床，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她进房间的时候李瑶已经躺在床上了，至于睡着没睡着就不知道了。
周缓怕吵到她，只点了一截短蜡照明，然后打开包袱，想看看大哥都给自己带了些什么东西。
一抹桃红色映入眼帘，周缓一顿，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窘迫。
待将东西拿出来看清，脸上的红云已经染到了耳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