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那边血流成河,沈玉辰先人一步赶到,冲进去抢出了刘驰风。
刘驰风已然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不急着跑,而是推他去另一边。
沈玉辰不解的回头,看见越当家呆呆的站在雪地里。
“你在这里?”他有些失笑:“你倒是找了个清净地方。”
越当家没什么表情。
“如何?”
“很难说!”
沈玉辰上前抓住他,由不得他反抗,把两个人丢到一处,想叫人把他俩送走。
一袭红色身影凭空出现。
沈玉辰眼睛眯了眯。
“居然是你!”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缠斗起来,打的飞沙走石、惊天动地。
苦了越当家和刘驰风俩不会武功的,只能互相搀扶着躲远。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冲到俩人面前。俩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拎着领子抱着腰拉到马车上。
神行獐笑嘻嘻。
“当家的,我来救你。”
越当家先是错愕,见他一身伤,眉头紧了紧,再看看阿莼和刘驰风也在,眼中有疑问。
阿莼催着驾车的小弟快些,一边向越当家解释。
“伏魔寺地下的确有一妖人,月遮天不知死活去招惹,结果被上了身,来了刘家大开杀戒,这件事我可没法子。”
刘驰风忽然发话。
“你们不能跟我在一起,把我放下去吧。”
越当家心中一动。
“那妖人是冲着你来的?”
刘驰风抿了抿嘴,脸色发白,显然他是有恐惧的,但他不想逃。
“我只知道月遮天为人利用,做了许多恶事,早晚难逃一死。如果就是今天,我愿意陪她。”
沈玉辰拼尽道术,把月遮天逼到凉水河畔,可自己也接近力竭。
越淳玄适时赶到,凌厉出击,交手几番忽然发现不对劲。
“这不是月遮天,我和月遮天交过手。”
他舞出密不透风的剑网,把人兜头罩住。
“你到底是谁?”
那人低头冷笑,忽然张口,嘴里吐出一把寒光宝剑。
一剑挥出,越淳玄发力消散。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自己胸口居然有个血洞。
沈玉辰撑着一口气拖着他退后,那妖人步步逼近,俩人危难之际互看一眼。
“教主,怎么办?”
“费尽人脉送你去武当,你就学了个这!”
“怎么是你送我去的?明明是我们当家的……”越淳玄一愣,对哦,当年自家当家的刚刚得罪了武当,转头就送自己去,武当这么要脸面的门派,应当拒绝才对。
所以沈玉辰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安排了自己的一生?
沈玉辰看上越淳玄,一方面因为他是在越家体系里精心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一个,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越家那样精明算计的环境里长大,居然还有种憨憨的纯良,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越当家安排了你的一切,我半路截胡,谁也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抱歉。
“以后的路,你自己决定了!”
沈玉辰用最大的力气把他往后抛,自己迎上去。
越淳玄栽进树丛后,胸口剧痛,脑子一抽,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驰风叫着闹着要下车,几个人都按不住他,看看没有人追来,只能暂时停车。
越淳熙赶了来,又变了那副鬼样子,看着越当家,吊着膀子怪笑。
“你惨了。”
“哎你怎么说话的?”
神行獐急了,却被越当家按住手。
“他说什么?”
“他说,作恶的人是你!”阿莼眉头耷拉着:“虽然我是觉得你有问题,别的我不在乎,越淳熙是你杀的不?”
小弟大叫。
“怎么可能!你别错怪当家的。”
神行獐气的把他踢下车。
“看着点刘驰风,不关你的事别瞎打听。”
外面小弟再次大叫,神行獐大怒着撩开帘子,却看见荆川道长携刘姨妈出现。
刘姨妈一把抓住刘驰风,亲亲热热的摸他的脸,却被冷淡躲开。
她没有生气,反而目光更热切。
“这样的反应就对了,果然是我儿。”
“哈!娘有问题,儿子倒不傻。”
神行獐一步跳下,回手猛拍马屁股。
驾车的马仰天长啸,飞奔而去。
荆川道长目光如电。
“你这么帮着越当家?”
神行獐长叹一口气。
“我说了,我做事是我自己的意思。是我摄走了刘驰风的魂魄,也是我让他复活。你前段时间看见的那个上蹿下跳的儿子,其实是越淳熙。”
刘姨妈眼前一黑,身子就软了下去。
刘驰风赶忙扶住他,怒视神行獐:“何必说这些?”
荆川道长拂尘一甩。
“好!”
忽然出手!
神行獐不躲,只是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笑了。
马车走开了一段距离,越淳熙悄悄挪开,伺机溜走。
阿莼早有防备,飞扑出去抓住缰绳。
“再丢下我,我就去死!”
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只看见刘驰风与刘姨妈坐倒在尘埃里,神行獐和荆川道长打成一团。
副教主在不远处带着一群人围观。
场面诡异至极。
小弟子满身泥巴,看见阿莼,忙跑过来。
“快走!”
小家伙,你来的很是时候。
越淳熙一把把他拎上车,另一手把越当家拎下去,越当家回身看小弟一眼。
小弟会意,驾车就跑。
阿莼气的大叫。
“你别听他的!”
“我只管你,旁人我管不了。”
马车到底还是没有走成,副教主带人把这里团团围住,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
月遮天眼睛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嘴角诡异的翘着,五指成抓,忽然猛地抓向沈玉辰。
一道残影飞来,电光火石之际带着沈玉辰险险的躲过。
刘姨妈猛地拉着刘驰风就迎上去。
“这是我儿子,你动手啊,来杀啊!”
月遮天停了停。
“伏魔寺是我捐的,彩月门的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都是我的意思。你跟你妹妹害得我一辈子生不如死、骨肉分离,当然也要让你尝尝这般滋味!”
月遮天眼神发空,嘴巴张张,似乎想说什么。
荆川道长总算肯来救,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月遮天身子晃了晃,旁人看不出,会道术的几人看得清楚,越淳熙竟然挤进了月遮天的身体里!
一道残影被推出,沈玉辰补刀,一击未中,转身就见荆川道长落地间打中了月遮天。
越淳熙化作烟雾飞走了。
他气的呕血,这道长是傻的吗?
马车帘被撩开,副教主向阿莼摆了摆手。
“丫头,你可还好啊。”
小弟围观战况,忽然眉头一皱,忙把阿莼往外拽。
“副教主请让一让,我阿姐要方便一下。”
越家都是这种家教?副教主悻悻走开,自己叫了两个弟子过来。
忽然一阵劲风,沙石乱飞迷人眼,副教主一个不稳,伸手要魔教弟子来扶,却忽然看见其中一个眼露凶光。他心中“咯噔”一下,电光火石间眼一闭,栽倒在地。
马车疯了一样远去,荆川道长紧追其后。
被剩下阿莼总算找到机会,和小弟俩人灰头土脸的跑去把越当家拉走,三个人躲到附近农田的破茅屋里。
沈玉辰余光看见三个人躲藏起来,稍稍放心,艰难调整呼吸。再看月遮天已经睁开眼睛,眼中尽是茫然,更有一丝痛苦。
刘驰风摸摸她的手。
“跟我回家吧。”
月遮天想说什么,忽然听得一声惨叫!
她猛地推开刘驰风,就见一个魔教弟子突然出现!
沈玉辰伺机把人拉走,和那弟子缠斗起来。
刘驰风离得太近了,被扫倒在地,满地烟尘间,他看见自己的娘亲仰面躺着,眼睛瞪得老大。
一动也不动。
他努力的爬过去,顾不得头上是剑锋还是符咒,只晓得娘亲出事了,他要过去。
月遮天被丢的很远,摔在地上滚了几滚,忽然被几人一拥而上按住。
茅屋里的阿莼和小弟被越当家一边一个捂住嘴,三人从破木板墙的缝隙里看出去,好几个魔教弟子带走了月遮天。
“当家的,这是咋回事?”
越当家眯着眼睛四处搜索。
“副教主哪里去了?”
一众魔教弟子拥着月遮天绕到一个枯木林子旁,纷纷转身走远。
副教主从中走出。
月遮天看着他。
“早就说我打不赢他。”
“你已经拿到了移魂术,所以打不打得赢,结果都一样。”
月遮天呆了呆。
“我怎么不知道?”
副教主摆摆手,脸上一副慈爱微笑。
“乖,你把移魂术给我,以后我疼你,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你叫我和越淳熙里应外合灭了彩月门,那些钱财和法术,你答应都给我的。你叫我杀越淳熙,叫我灭伏魔寺,又要我追杀阿莼,都是用这些作幌子。原来,你是想要移魂术,你根本不想给我什么,只是拿我当一把刀!”
“没有我,哪有魔教的今天?林教主也就罢了,要我对沈玉辰那样的病弱娃娃、越淳玄那样的空心公子俯首称臣,我岂能甘心?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将来我得到了一切,自然你是最大的受益人。可你却背叛我!”
副教主咬牙切齿,瞪着她,忽然转身。
“来人呐,拿下!”
来的是神行獐,月遮天情知打不过他,却也不想束手就擒。
“他狠起来连自己都摔,更别提你了。我手艺很好的,别怕。”
神行獐反剪着她的双手,抽了袖带捆起来。
“东家,你是要看着,还是我带去安静地方?”
副教主没回头,随手摆摆,如同丢一件垃圾。
月遮天被人扛在肩膀上,只看着见冻得龟裂的黄土地,心里乱如荒草。
要死了吗?
不知走了多远,她被丢到一个破屋后头,挣扎着稳住身子,就着躺倒的视线,忽然看见了不寻常的。
“副教主是我爹,当年越淳熙放了我,就是听他的命令。”月遮天大声叫嚷:“我爹没有拿到移魂术,固然生气,可你要真杀了我,他日后想起来绝不会放过你。”
“知道知道。”神行獐低头,解开她手上的布条,重新缠回袖子上。
“这可是当家的送的,丢了可惜,你走吧,我难得做一回好事。”
月遮天眼睛一亮,试探着起来,向后退去。
“武当让你看住越家、听我爹的调度,你阳奉阴违。就不怕武当发现,要了越当家的小命?一边受人要挟,一边不被理解,日子实在是不好过的。”
“月儿,世事难两全,你应该懂。”神行獐落寞笑笑,望天眨眼:“我是不该有心,可我又不是神仙。”
“你没杀刘驰风,我应该谢你,现在又放了我,这恩情太大了,我能为你做什么?”
“用不着你谢,老子乐意!”神行獐赶苍蝇似的挥手:“爱惜小命,快滚吧!”
月遮天利落的滚了,临走之前向某个方向挤了挤眼睛。
神行獐后知后觉,转过头去,才发现,越当家和阿莼就在一墙之隔。
“呃这个……”
越当家艰难叹气,转身就走。
阿莼拱手钦佩。
“你藏的够深的啊。”
神行獐呆若木鹅,突然盯住一个方向飞奔去,跟着自己的心,最后再疯一次。
夜幕降临,援兵终于找了过来,见现场惨状,都吓得不轻。
小弟奋起精神,带刘家的人去给刘姨妈收尸,顺便把刘驰风交给他们带走。
这边越家的伙计在一堆灰烬旁看到了越当家,走近了,发现他空睁着两只眼睛,用手划划,半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他们赶紧扶住越当家,同时四处观瞧。
“谁看见獐子哥了?”
没人能答。
“呵,可笑啊,哈哈哈哈哈真可笑……”越当家忽然狂笑起来,仰面朝天,泪水横流。
众人忙把他扶住,个个识相的闭嘴。
走调的狂笑声衬得凉水河畔越发凄凉,阿莼拈起一颗石子丢过去,石头在光滑的冰面上弹跳,一头扎进残雪里。
越淳熙站在她背后,看着沈玉辰和荆川道长被一帮道士抬上马车,才收回目光。
“那妖物被镇压了二十年,本已是强弩之末,可惜了神行獐,如果他不把祖师宝剑交出去,便不会死了。”
“你怎么不可惜你自己的小命?”
“我?”越淳熙笑笑:“我活个轰轰烈烈,死成逍遥鬼仙,有何可惜?”
阿莼捧着脸,望着天边弯月,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可这代价……哎!
“若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得开,就不必有今天了。”
越淳熙若有所思,坐了下来,两人并肩看着天边。
“你最想不开。”
“我是想不开,我实在不甘心。”
越淳熙牵过她的手,十指交握。
“红尘痴缠,所有的苦都绕不过“不甘心”三个字。有的人不甘心转而毁灭他人,有人选择成全,都是人性使然。实在不用哀叹,谁也不必后悔。”
冰面泛着白光,河畔树影森森,有几道不寻常的黑影悄悄摸了过来。
阿莼扶着越淳熙的肩膀站起来,向他们招了招手。
黑影子一一现身,恭敬行礼。
越淳熙瞳孔微缩,嘿,居然是点苍派杀手!
“你应当是个贼才对,总会抓住点什么。”
“就当你是夸奖我了。”阿莼笑笑,伏在他身上被背起来,最后再看一眼人群,向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他们个个心无挂念了,我是要死心眼到底的,你怎么说?”
“哎!我是你的袖中鬼,还用问吗?”
许久之后,凉水河重归寂静,无论是人是鬼,都散去了。
一个孤独的身影从树丛后爬起来,捂着满是血污的胸口踉跄站稳,忽然踩到了个不寻常的,拿起来看,是把古拙的长剑。
他握着长剑四方奔走,却一无所获,披头散发对月哀嚎。
“人都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