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多时,在蓝阿姨的催促下,林湛斐和陆峰回去接林展。
长林巷的居民区都没有电梯,林家楼层又高,林展平时出门十分不方便,所以他也尽量避免出门,常常待在家里。
林展每个月会收到社区发放的最低生活补助,国家也会给残疾人补助金,但他不想这么混吃等死,主动拜托社区的领导,如果有可以在家做的工作,一定要介绍给他,所以他隔段时间会做一做淘宝客服啦制作一些小手工啦维持他与儿子的日常生计。
对于林展做的这些事,林湛斐不反对也不支持,为了不影响学习,他几乎不利用有效时间去做兼职,倒是很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一切可以赢得奖金的各类比赛,数学物理化学科技竞赛,甚至演讲朗诵等等,加上每个学期的奖学金助学金,也能解决很大一部分家庭经济上的问题。
陆峰帮着林湛斐把轮椅抬下楼,两人又哼哧哼哧抬到苏薇家,好在蒋子陌没有重色轻友的太过分,在他俩离开后没多久,他后脚就跟了过去,一起帮着去抬轮椅。
到了热热闹闹的蓝家,欢迎会的主角已经登场了。
英海川一家三口坐在圆桌的最中间位置,见林湛斐他们进门了,夫妇两人起身打招呼,林湛斐惯常扬起笑容,推着林展熟稔走过去,在靠着夏熙妍的位置坐下。
夏商也过来了,他这人一向爱面子,今天要来吃饭,于是难得没有喝酒。未曾喝醉笑眯眯的样子,和一般老头别无二致,甚至还多了几分儒雅气。可想到他一喝醉后那副令人厌恶的嘴脸,只觉得他当下的神色更加虚伪的让人讨厌。林湛斐只侧身笑着叫了声“夏爷爷”,再没有理会他了。
英海川不愧是场面人,菜上齐酒斟满,他端着酒杯立起来致辞,那一套话说下来,林湛斐觉得自己不是在长林巷了,是坐在人民大会堂。
饭桌上很多阿姨不能喝白酒,英海川趁机让太太拿出自己带过来的干红,开了瓶,一一为大家斟上,“这是我一个朋友从法国带来的,波尔多干红,算是不错的酒了,我家没有人爱酒,正好今天带过来给大家尝尝,各位如此盛情招待欢迎英某受宠若惊,日后大家就都是邻居了,多多走动,也希望大家多多关照爱子。”
他“求关照”的爱子目前为止没说一句话,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垂着眼,一副很不想和别人接触的样子。
林湛斐看了看干红上的一串法文,低着头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此时手机震动,就坐在他旁边的蒋子陌在群里发了消息。
Niubility 蒋:啧啧,你们这新邻居,范儿很足啊。
峰大人:我也觉得,谁不知道他有钱似的,嘁。
林湛斐:别这么说,他是一片好心,人家本来就在一个相对优越的环境,咱们别戴着有色眼镜去揣测别人。
夏夏:同意~我也觉得英叔叔完全是想大家对他儿子好一点才这样的,你们看他儿子,一直都不说话,低着头,根本不愿意看我们。
Niubility 蒋:或许人家只是懒得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元气美少女鸭:并不是好吗!我昨儿晚上还跟英泺说话了呢,虽然冷冰冰的,但是挺有礼貌的,感觉其实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眼睛刻意冷漠保护自己。而且他是真帅啊!看着他那张帅脸,什么不爽都没有了。
Niubility 蒋:哪里帅我看不出来。
峰大人:哪里帅我看不出来。
林湛斐:
元气美少女鸭:你们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是吧夏夏!他就是很帅啊!
夏夏:哈哈哈,还好啦。
Niubility 蒋:@元气美少女鸭 我帅吗?
元气美少女鸭:不丑。
林湛斐赶紧放下手机认真吃饭,不忍看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残忍画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双商奇高的长林巷领头人林湛斐同学,瞅准时机站起来,眉飞眼笑地上前给英海川敬酒,“英叔叔,我敬您和您家人一杯吧?我这个未成年人就不喝白酒了,借您的干红小酌一杯,我代表我们这边儿小一辈,欢迎您全家入住长林巷。您放心,下个月英泺来了长林中学,我一定对他多加关照,没人敢找他的茬儿。”
英海川被他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点头应着跟他碰了杯,还把冷脸的英泺从位置上抓起来,让他俩也强行碰了一下。
“不过小泺身体不好,不能碰酒精,就以果汁带酒吧。”
“没事没事,理解的。”林湛斐热脸贴者英泺的冷臀部,毫不在意大喇喇地笑着宣布,“从今儿起,咱们都是好朋友!来来,跟新邻居碰个杯啊!”他招呼着长林巷的孩子们。
蓝苏薇巴不得这个时刻呢,赶紧端着酒杯和夏熙妍一起凑了上去,可蒋子陌不高兴,陆峰也不高兴,噘着嘴坐在一边没动。
“啧,峰峰,蒋子陌,怎么的啊?高抬贵臀啊两位!”
不想驳了林湛斐的面子,两人这才磨磨蹭蹭端起酒杯,象征性笑了笑,浅浅跟英泺碰了一下。
“欢迎你来长林巷。”
“……谢谢。”英泺双手拿着杯子,低垂着眉眼草草看了林湛斐和他身边的伙伴们一眼。他似乎想笑一下,嘴角很牵强地勾了起来,停留在一个尴尬又僵硬的角度。
没人太在意英泺凉薄的反应,重新坐下后,喝到微醺的蓝阿姨伸手点一下林湛斐,“哎小林,开开心心的日子你弹个琴给我们助助兴嘛。”
林湛斐笑起来,不在意她的醉话,“阿姨您逗我呢?钢琴这么大一物件儿,我还能搬过来助兴啊?”
“那就让夏夏唱一段儿啊!”不知道是谁提议的。
“对啊,既然不能弹琴,夏夏就来上一段儿嘛。”邻居们喝到兴头上,高高兴兴跟着附和。
看到有人点名关注夏熙妍,夏商很兴奋,拍了拍她的胳膊,“唱一段儿啊,就唱《红娘》,《游龙戏凤》也行,喜兴!”
“不了吧,人怪多的……”夏熙妍很抗拒,小声拒绝。
“哎你这孩子,就是人多才更要唱嘛,亮亮相!那些个大角儿,不都是在几千几万的场子唱,想成角儿你还怕亮相?”
夏熙妍轻轻叹了口气,刚要站起来,林湛斐在桌子下边按住了她。他嬉笑着越过夏熙妍,看着夏商扬了扬下巴,“夏爷爷,我突然想起来,昨儿音乐课我们京剧鉴赏,老师还提到涟漪阿姨了呢!是不是?”
林湛斐给陆峰递个眼色,傻乎乎的陆峰没有反应,倒是蒋子陌机灵,接住他的话猛点头,“是啊是啊,提到了提到了!”
“哟,是吗?还说到涟漪啦?怎么说的我听听?”夏商的眼睛倏地一亮,全然忘了让外孙女亮相的事。
“就说她年纪轻轻成就斐然,声名鹊起,十分了不起,是咱们市上乃至省上的骄傲。”林湛斐瞎话张口就来。
夏商听到这话,得意的不得了,马上回头给英海川夸耀起来,“哎呀,小英,我给你说,我有个女儿啊,也是搞艺术的,是唱戏的,上过电视杂志的名角儿……”
那些滔滔不绝祥林嫂一样说过有八万遍的话,又被夏商拿出来说给了英海川听。这些话邻居们都能倒背如流了,大家没了兴致,悻悻吃饭或各自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林湛斐不动声色地在桌上握了握夏熙妍的手腕,冰凉异常。
而英泺自坐下后,就再没有说一句话,甚至筷子都没有动几下。他始终冷眼旁观眼前发生的一切,偶尔目光落在夏熙妍身上,也只是稍微多了一些神采。
宴席刚一结束,英海川还在一边跟邻居聊天寒暄,英泺就跟着妈妈匆匆回家去了。
长林巷的孩子们最先注意到他的离开,盯着那个冷冰冰的背影,各怀心事。